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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 64 章 ...

  •   威拉德显然意识到了自己此刻的失态。他抬起手,虚掩住自己的嘴唇,试图藏起那不经意间暴露在我面前的细微颤抖。但他的肩膀依旧在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频率轻颤着,胸膛因急促的呼吸而起伏不定。他闭了闭眼,做了几次明显的深呼吸,像是试图将那些翻涌的情绪强压下去。

      当他再次抬眼瞥向我时,眼中的脆弱和混乱已隐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执拗。他的声音还有些不稳,但已经恢复了部分冷硬质地:

      “都有谁?”

      “什么?”

      “对你做出那种事的人……”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嘴唇开合,“都是些什么人?”

      他这是……相信了我刚才那番离奇的说辞?

      我有些讶异,原先因被冷枪袭击而燃烧的怒火,在他这个问题面前,暂时熄灭了部分。

      “我不知道。”我如实回答,“但根据我这几个月来遇到的那些东西推测,‘他们’极有可能都不是人。”

      想想看吧,一个命犯烂桃花、四处招惹怪物的男人,最终被一群因爱生恨、因妒成狂的怪物联合起来撕碎——这样的结局既荒谬又合理,任谁听了都要拍手叫好,前提是那位主人公不是对此一无所知的我。

      而目前唯一可能知晓内情、并且有“嘴”愿意透露点什么的,恐怕只有那个一直在我梦境里阴魂不散的弗莱迪·克鲁格。

      想到弗莱迪,我又记起半个月前在废弃工厂里,他装疯卖傻无视我命令的事情。这笔账,我迟早要跟他算清楚。

      眼下,威拉德似乎勉强接受了“亚当·戴维斯曾遭杀害”的说法。但“现在的我”是否就是那位“亚当·戴维斯”,他并没有给出直接的认可。我们心照不宣地以各自的方式,逃避那个最核心的身份谜题,仿佛那是个一触即爆的雷区——哪怕我们刚刚就在它的边缘徘徊,以自毁式的心态等待被炸得粉碎。

      “非人生物……”威拉德喃喃重复,食指依旧无意识地抵着下唇,“这么说,那家伙的目标,的确就是你。”

      他放下手,垂在身侧,背脊挺直,恢复了惯于掌控一切的姿态,尽管西装上未彻底抚平的褶皱让这份威严打了折扣。

      “要想得到答案,只能把他们的嘴撬开了。”

      “你是说……?”

      他的半边侧脸被消防车的灯光照得忽明忽暗,另一半则隐在阴影里,唯有那微微勾起的唇角和眼中闪过的锐光,清晰地映入我的眼帘。

      “该去狩猎了。”

      -----

      尽管威拉德撂下狠话的姿态很有冲击力,但计划并未立刻快马加鞭地推进。因为我首先被那位瑞肯警官请上了警车,送往医院进行强制检查。威拉德没有跟来,只说他需要去警局“料理”一些事情——毫无疑问,是关于今天这场轰动街区的“重大交通事故”的善后。

      再次坐进封闭的车厢,让我感到些许不适。我在警车后座坐得笔直,对任何风吹草动都格外警惕,连前排偶尔传来的警用无线电通讯声都能吸引我全部的注意力。身体各处残留的碰撞疼痛仍在隐隐发作,奇怪的是,它们不再像最初那样刺激我的神经,反而变成了一种类似背景噪音般的熟悉存在。

      我似乎已经习惯了与这些不会真正危及生命的伤痛共存,甚至能达成“和平共处”。即便如此,我也没有拒绝去医院,一方面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另一方面,我确实有自己的打算。

      至于那辆被撞得面目全非的凯迪拉克,威拉德只是含糊地说了句“它会去它该去的地方”,并未透露具体会如何处理。

      透过车窗,我看到那辆覆盖着灭火泡沫、不再冒烟的黑色残骸,正被一辆拖车缓缓拖离现场,在我的视野中逐渐后退,直至消失。

      当下发生的混乱太多,我来不及深入思考这辆诡异汽车与我之间究竟有何种过往。它真的“死”了吗?它还会以其他形式出现吗?我们之间到底有过怎样的纠葛?这些对我而言,依旧是谜题。而我自己,本身也是一个行走的、巨大的谜团。

      威拉德虽然是个控制欲极强的混蛋,但他有句话说得对。要想揭开真相,只能从那些对我穷追不舍的疯子嘴里硬撬出来。对于接下来可能要主动面对的狩猎,我跃跃欲试;然而,求生带来的疲惫沉重得让人难以忽视。躯体的伤痛会痊愈,心灵的压力只会日积月累。“走一步看一步”,几乎快成为我的人生信条了。

      而对于威拉德这个临时盟友,我绝不会报以百分之百的信任。我们彼此都没有向对方彻底交底,这点我们都心知肚明。

      我出狱后原本的计划,已经被一连串意外冲击得支离破碎。但现在,趁着这个间隙,我还能去做一件我最关心的事。

      想到这儿,我尝试与前面开车的瑞肯警官搭话,语气平淡,就像单纯在找话聊:“听说,有位联邦探员脑袋中枪,居然活下来了?”

      套话,就得用一桩谁都忍不住想接茬的奇闻开场。

      “是啊。真是个奇迹。”瑞肯警官目视前方,双手握着方向盘,“据说华盛顿那边都派人过来探望了。”

      “知道他在哪个病房吗?”

      他摇摇头,转动方向盘拐过一个路口,“可能在住院部三楼吧。我有个伤了脊椎的亲戚也在那儿,躺了快半个月了。”

      -----

      接下来的流程按部就班。

      我接受了各项检查,医生诊断我有轻微脑震荡,身上多处软组织挫伤和淤青,但幸运地没有骨折。我默默穿回衬衫,让棉布重新覆盖住皮肤上那些新旧交织的伤痕和淤紫,也隔绝了护士看到我身体时的惊讶目光。抽完血后,护士让我在急诊留观区的临时床位等候结果。

      我自然不会乖乖等候。

      护士的身影一消失在帘子外,我立刻抓起搭在椅背上的旧夹克,利索穿好,再拉开隔帘,融入嘈杂的人流中。

      与节日气息更为浓厚的候诊区不同,急诊室内部的墙壁仅有几副圣诞相关的贴画装饰,放眼望去更多的还是洁净的白色。到处都是人,匆忙的医护人员、痛苦呻吟的病患与焦急等待的家属构成了最好的掩护。送我来医院的瑞肯警官正和一位护士愉快地聊天,没往我这边看,离这边也有点距离,这让我松了口气。

      我一边留意着墙上和头顶的指示牌,一边随着人流移动。实在不知道往哪儿走时,我会拦住一个步履匆匆的护士,用茫然的语气询问“住院部怎么走?”,就这样得到我想要的指引。中途我瞧见有医生路过墙边,伸手按压壁挂消毒液,搓着手离开。等对方走远,我也跟过去,按下喷头,接住落下的消毒液,依样搓了搓手,再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没有一点身为外人该有的自觉。

      我就这样顺利地溜到了住院部三楼。这里比急诊室安静得多。接下来的寻找工作有点费时,但好在不再需要过分小心。我厚着脸皮,挨个拧动路过病房的门把手,推开一条缝,迅速探头朝里张望,确认病床上的人是不是我要找的那位,然后再轻轻关上门,接着寻找下一个。

      如果里面有家属,或是病人醒着,我会在他们惊呼之前先扔下一句“抱歉,走错门了”,再飞快地关上门,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前往下一个病房。偶尔有护士或医生推着车经过,我便立刻在走廊边的塑料椅上坐下,低下头,搓着脸,摆出一副“家属忧心忡忡、生人勿近”的疲惫模样,等他们走远,再起身继续我的“排查”。

      就在我感觉拧门把手拧得手腕发酸的时候,我推开了一间医疗设备明显比其他病房要多一些的房门。病床上那个熟悉的身影,让我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霍奇躺在那里。

      他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双眼紧闭,面色在病房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有些苍白,但并非毫无生气。他的鼻腔里插着氧气管,床边的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且令人安心的“滴滴”声。

      我将门再推开一些,侧身闪进病房,再反手轻轻将门带上,隔绝了走廊的声音。我的脚步放得很轻,几乎是踮着脚尖,慢慢靠近病床,将他此刻的模样看得更清楚。

      他的头上缠着一圈绷带,嘴唇有些干裂脱皮,脸颊刮得很干净,似乎有人细心打理过;病号服下的胸膛平缓地起伏着,与床边仪器上跳动的绿色波形同步。

      直到亲眼确认霍奇还活着,那颗压在我心口半个月的巨石,才彻底被移开,让我得以喘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汹涌地冲刷着我的胸腔。

      天哪。我在心里无声地叹息,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发涩。再多的语言,都无法形容我此刻的心情。

      霍奇活下来了……他真的活下来了。

      我僵硬地站在病床边,双手一时间不知该往哪儿放。最终,我鬼使神差地抬起一只手,犹豫了一下,便轻轻地覆在霍奇放在被单外、正打着点滴的手背上。他的皮肤有些凉。我忍不住合拢手指,小心翼翼地包裹住他的手,试图用自己掌心的温度去温暖他,同时尽量避免碰到那根埋进他血管里的针头。

      “我们做到了……”我听到自己开始低声地说话,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仿佛这样能填补病房里过分的寂静,“‘收藏家’再也不能害人了。他死了。”

      霍奇依旧沉睡,只有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在回应我。

      “我之后……可能要去新泽西州了。那地方跟德州隔得很远。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话一出口,我就忍不住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笨蛋,你为什么要说这个?他也不可能一直待在德州。他是联邦探员,他的工作就是满世界跑……

      在我贫瘠的认知和想象里,霍奇就该是那种坐着飞机穿梭在不同城市、追查棘手案件的精英探员。离开德州,对他而言只是时间问题。

      我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目光重新落在霍奇平静的睡颜上。在他毫无防备的安宁姿态下,我似乎获得了一些倾诉的勇气。

      “……我不会忘了你的。”我轻声说,这句话既是对他说,也像是在对自己承诺,“即使……我们可能不会再见面了。”

      “谢谢你,让我知道……我不是完全孤身一人。谢谢你……从来没有真的放弃过我。”

      话语在这里戛然而止。我低下头,目光落在我们交叠的手上。随着温度的传递,那个他曾给予我的、温暖无比的拥抱,此刻就这么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清晰无比——

      他扔掉能保护自己的手枪,只为了拥抱一个极有可能将他碎尸万断的“怪物”。

      “谢谢你……”我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气音说,“……肯原谅我。”

      说完,我缓缓地松开了握着他的手,让它重新落回被单上,仿佛从未被动过。我抬起头,最后看了他一眼,将那些更深的、更无望的心里话全部咽回肚里,咬了咬牙,毅然转身,朝病房门口走去。

      在单调且反复的“滴滴”声里,我突然听见一个沙哑的呼唤——

      “……谁在哪儿?”

      ——就从我身后传来。

      触碰门把手的动作瞬间僵住,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起来,周围的声响瞬间变得模糊。我收回手,极其缓慢地转身,重新看向病床。

      霍奇已经睁开了眼睛,目光有些涣散、朦胧,似乎只是本能地察觉到房间里有人。

      他眨了眨眼,似是在努力让视线变得清晰,甚至试图抬起头,用手肘支撑起一点身体。见状,我下意识想冲过去扶住他,但脚步刚迈出一步,又硬生生地刹住了。刚才从他身上汲取的那点勇气,瞬间烟消云散。

      我就这样像个手足无措的傻瓜一样僵在原地,不敢靠近,也无法逃离这个突然变得令人窒息的房间。

      霍奇微微喘息着,终于让后背半靠在床头,聚焦的目光也落在我的脸上。他的眉头向中间聚拢,形成了一个清晰的弧度,眼神里充满了陌生和探寻。

      “我……认识你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第 6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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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挂挂预收→[综英美]上司可以啵下属嘴吗,cp阿蝙。这本写完应该就会开。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