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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   宁衔月:“所以,你还是失败了?”
      仙子恍神:“不,我成功了。”

      老天舍她三分天命,谷生体内的灵根异常乖顺,没有出现排异或灵力暴走的迹象。
      符溪忧喜参半,难以置信道:“我成功了?”

      谷生沉睡太久,身体各项技能恢复需要时间,符溪借口寻药离开宗门,在药王宗守了大半个月。
      她知道此举十分危险,若是大长老再想对她下手,这次药尘可没法赶来。
      她一面提防大长老,一面计划等谷生醒来就带他走,横竖目的已经达成,她没有再虚与委蛇的必要。

      谷生的身体已经年过半百,并非活体移植的最佳年纪,但数不清的奇珍将他的身体淬炼的和修仙者无异,这才承受住人造灵根的庞大力量。
      符溪遣散所有人,固执地守在玄冰寒玉旁,即使有灵力护体,霜花也将她的发丝染白,她俯身靠在冰棺边,只有此刻、唯有此刻,能得片刻安宁。

      谷生醒来的那日,是冬日里难得的艳阳天,那双紧闭了百年的双眼,终于挣扎着颤动起来。

      符溪骤然惊醒,她小心翼翼地凑近,却不敢喘息,生怕有什么差错。

      谷生睡了太久,瞳孔的颜色极淡,澄澈得宛如新生儿。

      符溪殷切地看着他,眼眶酸涩:“哥,是我......是我。”

      谷生看清她的瞬间欣喜之情溢于言表,但随着记忆恢复,欣喜转变为无措。

      他说:“你不该救我的。”
      符溪才不管:“我不准你死,我不准你死!”

      久违的,跨越百年的拥抱。
      谷生轻轻回抱住她。

      那一刻她无比幸福,百年的坚持,值得。

      谷生的情况逐渐稳定下来,符溪企图和药王宗撇清干系,但大长老的母体实验一直不见成效,她却令一个昏死百年的凡人离奇复苏,药王宗怎么可能放人。
      双拳难敌四手,符溪只能先假装妥协,再另寻出路。
      她暗中来往药王宗,又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活体实验,只要拿捏住这些把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们是绑在一条船上的蚂蚱,药王宗不怕她逃。

      谷生醒来的这些天,已经知晓人间已过百年,亲友故去、不少地方也在大战中被夷平。
      修仙者随着修为提升寿命也同步增长,百年光阴于他们而言只是一次闭关、一次历练,但对凡人而言却是一生。
      他幼时被云游修士断言天残之相,活不过25,后有诸多机缘加身,竟活得比谁都长。

      谷生看着陌生的世界,竟感到莫名苍凉。
      他从前和母亲说,自己没有灵根无法修仙,即便有也不愿修仙,人人只看修士风光无限、不老不死,却不知长生不死背后的孤独痛苦。
      凡人无法与神仙比肩,但和蜉蝣、虫蚁相比,焉不是长寿种。

      符溪引导他感受体内新生的人造灵根,他总借口搪塞过去,并非他不知好歹,就好比人忽然长出第三只手......他一时还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像怪物一样。

      他被诸多天材地宝喂养,体内充裕的天地灵气天然排斥逆天而为的人造灵根。
      符溪看出他眉宇间的厌弃之色,但肉眼凡胎若不早日修炼身体注定越来越虚弱,只能连哄带骗,借口“凡间强身健体的功法”,一点点运转他体内的人造灵根。

      过程虽然极为辛苦,但好在成果斐然,炼气三阶时,淬体骨骼重塑,那双断腿竟产生了知觉。

      随着身体愈发健壮,谷生终于不再排斥体内的人造灵根。
      符溪偶尔附在他耳边说天长地久,他渐渐也期盼起他们的未来。

      人一旦有了盼头,精神面貌便焕然一新。
      符溪高兴于他的转变,撇下所有担子带他浪迹天涯。

      这个世界很大,凡间之上有修仙界,修仙界之上还有真正的仙界,穷其一生也未必能探索完。
      符溪想和她一起飞升,若不能,生同衾死同穴也无妨。

      他们度过了极为幸福的三年。

      这三年里,谷生体内的人造灵根从没出现过差错,仿佛和他的血肉融为一体。
      他们游历了大半个世界,还找到了无人发现的岛屿,符溪以为,那就是永远。

      直到有一日,谷生忽然提出:“我想去镇魔关看看。”

      镇魔关凶险,前任魔尊暴毙后魔修群龙无首四处烧杀掳掠,后来不知怎的,一个无名魔修横空出世,仅凭一己之力重创几大护法,镇压了作乱的魔修,成为新任魔尊。
      传闻中他已是化神期修为,却仅有三四百岁,比当年的青阳掌门实力更高深。

      符溪不知他怎会忽然提出去镇魔关,当初她就是在那里发现异常邪修后被大长老生擒,符溪潜意识抗拒那里。

      谷生笑笑,只说脑海中似乎有一道莫名的声音在呼唤他。

      修士很信奉所谓的“天命既定”,符溪怕他错过这次机缘,再三考量后决定动身前往镇魔关。

      也正是这个决定,令她后悔至今。

      镇魔关有仙门屏障守护,但百里开外仍一片荒芜连杂草都少得可怜,天昏地暗,狂沙漫天。

      符溪一路上护着谷生,却惊觉他似乎对此地十分熟悉。
      当时她心中隐隐生起一丝诡异的不安。

      而后,她的不安应验了。

      靠近镇魔关后谷生的身体逐渐不受控制,似乎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推着他前进,越走越近......他们离魔修领地越来越近!

      符溪惊出一身冷汗,施术将他困住:“你要去哪!”
      谷生茫然回神,竟然完全不记得自己刚刚魔怔的样子。
      符溪不敢再逗留,带着他火速离开。

      岂料返程途中就出现了问题。
      感觉到逐渐远离目的地,谷生开始大喊大叫,挣扎着要回去,甚至动手打伤她。
      那样子,像极了骤然戒毒的瘾君子。

      怎么会这样?明明之前都好好的。符溪诊不出问题。
      修士只有经年累月接触才会被魔气沾染,绝不可能还未靠近就受到影响,否则那些与魔修缠斗的修士早死八百回了。

      难道是镇魔关有问题?镇魔关外有东西在吸引他?符溪陷入恐慌。
      谷生失控的时间越来越长,即使恢复意识也完全不记得在此期间的行为,她不得已将谷生困住,紧急赶往药王宗。

      然而还未到宗门,竟在山脚下发现落单的邪修,和当初在镇魔关途中遇到的那群邪修一样,被剜舌而且彻底失去神志。

      符溪果断料理了他们,询问受伤的守山弟子:“发生何事!”

      “有、有邪修偷袭。”

      符溪心凉半截,药王宗有护山阵法,凭这些邪修的修为根本不可能闯进来,唯一的可能——大长老豢养的邪修失控了!

      被法器困住的谷生感受到同类气息开始挣扎,指甲里渗出黑血。

      符溪又惊又怕,御剑前往大长老宝殿。
      当初被药尘砸的稀巴烂的宝殿如今更破败了,她赶到时几个邪修正抱着金柱子啃。

      符溪顾不得他们,直接进密室找人。
      外面乱成一锅粥了,大长老竟然还在做他的狗屁研究,而他这次研究的对象——是当初那个取名为暨的小孩。

      不,现在已经长成健壮的男人了,甚至身形比常人高出一大截,即使被锁链吊在压迫感也丝毫不减,他浑身皮肤皴裂长成可怖的疤痕,脸的形状也极不规整,每个器官都对不上号,还有一口鲨鱼般的尖齿......或许,已经不能用人来形容他。

      他的手腕脚腕都被割开,殷红的血滴滴答答往下流,竟似毫无知觉般一声不吭。

      大长老见来人,乐呵呵地招呼她欣赏自己的杰作。
      符溪厌弃地看着他。
      大长老不悦:“你难道没有发现他的不同吗?”
      不同?格外丑算吗?

      大长老尖锐地笑起来:“他不会受本源力量影响......”

      “什么本源?”符溪蹙眉,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大长老忽然沉默,终于冷静下来:“你这几年不见首尾,怎么突然自己跑回来了?”

      符溪额头青筋暴起,她将失去理智的谷生放出来,一剑劈碎手边的桌案,怒不可遏道:“我还要问问你,为什么灵根会突然出问题!”

      大长老睨了眼龇牙咧嘴的谷生,露出了然的神色:“呵呵。”

      符溪怒意翻涌,好像有某种她不知情的事脱离了掌控。
      “快说!”

      大长老不回答,越笑越癫狂。
      他一笑被吊在空中的男人也笑,场面极为诡异。

      “......”
      仙子咬牙,双眸紧闭,似乎被回忆困住。

      宁衔月沉默,她其实并未觉得仙子有多可怜,正相反,她恶贯满盈,双手沾满血腥。
      “我想,长老应该从没调查过人造灵根的真正来源吧。”

      仙子颤抖着睁开眼:“来源?”

      宁衔月:“开天辟地以来,魔修的数量一直远超修仙界修士,长老难道不清楚其中缘由?”

      “魔修中虽不乏修士堕魔,但更多的是无灵根的歹人,历代魔尊为了扩展势力会在这些喽啰体内种下魔种——也就是你们所谓的,人造灵根。”

      因为是逆天之行,人造灵根受五行排斥,时间一长就会滋生魔气,魔教正是靠这种办法不断蛊惑吸纳那些“没有灵根、无法修炼”的凡人,最后这些人都会死于魔气反噬。

      符溪错就错在,被复活爱人的欲望蒙蔽双眼,轻信药王宗那些牛鬼蛇神。
      不过,谁又能想到,鼎鼎有名的丹修宗门竟和魔教有勾结。

      仙子此时已不复往日那般光鲜亮丽,她从高高在上受人敬仰的玄霄宗长老,变回那个罄竹难书的符溪,变回那个一无所有的符小草。

      宁衔月问:“他是怎么死的?魔气反噬?爆体而亡?”

      符溪掩面,泣不成声。

      当年从大长老口中撬出真相后她简直要疯掉,人造灵根居然是魔教用来控制凡人的产物,药王宗作为最大的丹修宗门,怎么会和魔教有牵扯?

      符溪当下还以为大长老在骗她,直到谷生体内的灵根开始滋生魔气。

      逆天改命,有违天和。

      符溪后悔已晚,她翻遍所有古籍也找不出彻底拔除魔气的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谷生受尽魔气侵蚀之苦。

      谷生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即便清醒着也疼得满头大汗。
      他劝慰符溪,能活够百年他已知足,死前能有三年美满他此生无憾,人各有命,不必强留。

      符溪这辈子没为谁流过这么多泪,她眼睛都要哭瞎了。
      “我不准你死......”

      书中记载,至阳雷击木中蕴含纯阳天雷之力,能焚毁魔气净化邪祟,只是从来没有将其用于拔除体内魔气的先例,且至阳雷击木极为罕见,即使出现,往往也有市无价。
      这是眼下唯一可行的办法,再难也值得一试。

      可惜任她寻遍天南海北,也不见至阳雷击木的踪迹。
      万念俱灰之际,宗门传回消息,有人以三万灵石出售桃木雷击木心。

      三万灵石?桃木木心?这人搞慈善来的?

      符溪知道座下那帮小弟子不敢糊弄她,马不停蹄赶回宗门。

      “师傅!”小弟子迎面撞上自家师傅,吓了一跳。
      “雷击木呢?”符溪攥住小弟子肩膀,敢骗她就等死吧。

      小弟子被吓得泫然欲泣,颤颤巍巍指向不远处。

      少女站在绿荫里,长身玉立。她
      似乎等了许久,眉宇间有些不耐烦。

      一旁积极陪聊的小弟子正在为自家师傅争取时间:“师姐稍等,师傅很快就回来。”

      宁衔月实在不喜欢等人,这群小家伙也没点眼力见,茶水凳子也不伺候,愣是让她干站着。

      符溪的心稍安定些,她快步上前:“就是你要出售雷击木?”

      她一路风尘仆仆,形容憔悴,宁衔月诧异,什么魔物这么难对付,金丹期的长老都束手无策?

      钱货两讫,三万灵石的售价,她敢卖符溪都不敢收。

      好在宁师傅口碑有保障,南峰弟子间甚至流传一句玩笑话——“师姐出品,必属精品”。

      符溪也实在没有别的出路,她承诺道:“我欠你一个人情,日后必定回报。”

      宁衔月不甚在意,雷击木虽贵重但也只有在懂行的人手中才能发挥真正的作用,不然也就是个镇宅辟邪的树杈子而已。

      那枝桃木木心货真价实,符溪带着它回去,谷生远远感受到危险躲进屋子不敢露面。
      与其说是他害怕,倒不如说是他体内的魔气害怕。

      符溪不敢贸然行事,等到谷生意识清醒,才恳请他试一试,不要留她独活于世。

      谷生看着那截焦黑的桃木,体内躁动的力量叫嚣着危险。
      他义无反顾点头应下。

      “答应我,无论成败,都别自责。”

      “呸呸呸,我可是几百年来最有天赋的丹修,只会成功不会失败。”符溪虽这么说,手却止不住颤抖。

      至阳雷击木确实是魔气的克星,刚一靠近谷生便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疼,体内魔气疯狂逃窜,恨不得在他身上钻个洞。

      “啊啊啊啊啊——”

      符溪手中的桃木掉落。
      谷生喷出一口血,昏死过去。

      待他醒来,符溪安静地守在床前,脸上的悲恸已说明一切。

      至阳雷击木确实有用,但拔除魔气的同时也将他体内的人造灵根视为邪秽,若刚刚不及时停止施术,他或许会被生生剥离灵根,迅速衰竭而亡。

      这次,真的该告别了。

      谷生力竭,绵软地摊在床上。
      含蓄了一辈子的人,将死时却忽然唠叨起来。

      他向符溪道歉,百年前不该直接吞药自尽不告而别。
      他说:“愿你日后坦荡顺遂。”

      他还想说,忘了我。

      可这句话堵在嗓子眼,怎么也说不出口。

      忘了我?
      不,不,勿忘我。

      魔气缠在他身上,谷生自欺欺人地想,是魔气侵蚀了他的思想。
      他该更豁达些,让她忘了他,让她再去寻找幸福。

      可是......好不甘心。
      若不曾经历这三年,他可以更豁达地死去,人总归是要死的。

      如果结局注定潦草,还不如让他死在玉溪坡的那场大火里。

      魔气疯狂啃咬他的四肢百骸,他痛苦地哀嚎起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凄惨。
      “好疼,好疼,让我去死!”

      符溪的眼泪都哭干了,她久违地想起了娘。
      “好疼,好疼,怎么还不死!”

      她抱住谷生,抱住仅剩的过往、仅剩的牵绊,泣不成声:“我该怎么做,告诉我该怎么做!”

      谷生轻轻回抱住她。

      “杀了......我。”

      -

      月已过中天,除了阁楼这一盏灯,外头只余凄冷的月。

      宁衔月神色不变,其实何必搞那么复杂,若求“永远”二字太过奢侈,不如但求真心。也不必要一辈子的真心,一时一刻就好。

      符溪不解地看着她。

      宁衔月沉思:“臂如,此时此刻我同情你。”
      “但离开这扇门后,我会将你的所作所为如实上报宗门。”

      符溪:“......”
      真心换手铐。

      宁衔月恢复正色:“所以我结丹失败后,你蓄意接近,全是为了得到引魂草通灵引魂?”

      符溪低头:“也为报答当年雷击木之恩。”

      宁衔月哂笑:“你这恩情未免也太好还。”
      还全还别人头上去了。

      宁衔月:“引魂草通阴阳、引亡魂的作用只是传说,它和记录在册的普通草药不同,是真正的仙草,使用后谁都无法预料,你已经吃过一次亏,难道想重蹈覆辙?”

      符溪沉默:“我只是......想见他。”

      宁衔月横生敬意,她竟有“宁苦众生,不舍一人”的觉悟。
      可惜错了就是错了。

      宁衔月捋了捋她散乱的发丝,运气不算温柔:“乖,叫另一个姐姐跟我说话。”

      符溪的眼中划过迷茫,但很快这幅脆弱的样子被理性取代。
      “你怎么知道......”

      宁衔月不语,只是一味暗爽。
      手拿剧本跟你闹呢?她啥不知道?

      亲手杀死谷生后符溪情绪极端失控,为了让躯体恢复掌控,大脑将感情和工作区分,形成活在过去悲痛之中的符溪、和沉稳强大的百草仙子两种形象。
      与传统意义上的人格分裂不同,严格来说她们还是同一个人,只是各司其职,也不存在记忆断片、人格掐架的问题。

      宁衔月不着痕迹地打量她,暗中揣摩,或许她也可以......

      相比爱哭、情绪化的符溪,仙子显然更成熟,她是无数苦痛和非人实验催化出的、相对冷漠的产物。
      难怪南峰弟子都怕她,能对唐嬛那么温柔真是烧高香了。

      仙子:“该说的我都说了,一人做事一人当。”
      “不过你要想好,这里是天阙城,药王宗地盘,若在此时发作,你可能没法活着走出去。”

      宁衔月挑眉,什么意思,明目张胆地威胁?当她是被吓大的?

      她想说:“尽可一试。”
      如此有逼格、能装叉的好时机,岂容错过。

      偏偏这时唐嬛隐隐有苏醒之相,挣脱的那两道枷锁又重新捆在她手脚上。

      宁衔月的意识被强硬拉回:该死......

      宁衔月脱力,手边的酒瓶碎裂在地,濡湿了裙摆。
      那壶雪浸松醪还是没保住。

      “哗啦——”

      唐嬛眼皮子耷拉,猛地向前趔趄,差点栽倒在地。

      唐嬛一脸懵逼,她不是在睡觉吗?这是哪?

      她迷茫地环顾四周,一回头,对上仙子审视的目光。

      “......”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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