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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缄其口 ...

  •   幸好她落地的地方是个花圃,掉在泥土里并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

      刚刚那几个府卫先前叫了家丁来守院墙,现下赶来的家丁已经快转进她身后的曲廊,明寐咬咬牙,想强撑着提气越过围墙,剧痛却使得她连直立都做不到。

      神思飞转,她用另一条腿艰难且迅速地将自己摆弄成摔进来的姿势,一手胡乱抹了地上的花泥涂上脸。

      家丁还没到,明寐扯下身上显眼的装饰,尽全力仰起上半身,将自己狠狠地摔进土里,让湿润的泥土尽量沾染衣衫,随后开始哭骂:“是谁,呜呜呜到底是谁,不要伤害我,不要伤害我啊,呜啊,这是哪儿啊,娘亲,娘亲……”

      这片花圃种的是月季花,花枝上尖利的刺将她的脸颊刮出无数的小豁口,隐隐透出血丝。

      赶来的家丁终于到了她近前,像是被这些脚步声惊扰,她终于将脸从花泥地里抬起来,向前伸手求助:“救我,救救我,好痛,真的好痛啊——”

      高高伸出的手中,细腻的粉末顺着从墙外吹进的风扑向呼啦啦的人群。

      老天助我!

      这些粉末只是明寐身上效果最轻微的迷药,只是它们有一项妙用——能轻微地影响人的认知意识,再配合明寐自身修习的迷魂术,若是用在那群身怀武艺的府卫身上作用不大,但是面对这群家丁就显得立竿见影了。

      现在这群人看她,就跟看自己的亲妹子一样。

      人群中有那年纪稍大的,反应过来招呼屋子里躲着的仆妇出来搭把手救人,又直直向那围墙边探查贼人去向。

      也有那心怀不轨的,趁乱也不做大动作,只在她身上轻揉一把,过过贼瘾。

      清楚地感受到那些触碰,明寐心底泛起一阵恶心。

      被叫过来的婆子是做惯粗活的,将她轻松地一把捞起,让她靠在自己身上,随后抬头以眼神询问管事的要怎么办。

      婆子过来时,药粉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因此她对明寐的亲近感没有那么强,然她只是个粗使婆妇,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要干些啥,撑着明寐的身子一时愣在了原地。

      “娘亲救我啊,放我出去,呜啊,我要出去,我要回家,我要去找我娘呜呜呜。”

      明寐扑进婆子怀里将脸搁在她肩膀上,贴着她耳朵低声哭诉,环住她脖子的手尽力凑到她鼻侧摊开。

      掸掸指尖,明寐盼望这婆子能再多吸入一些残留的药粉。

      鬼使神差的,年过四十的老婆子低头看那带着血痕土渍的一张脸时,好像看到了自己那被人牙子拐跑的小女儿,盈盈哭诉求她救自己,不要卖掉自己。

      她低声呢喃着:“娘不卖你,娘带你回去啊,娘马上带你回去。”

      老婆子耷拉着的眼皮盖不住逐渐迷蒙的眼神,明寐暂时放下心来。

      老婆子说话像是叹气,除了在她身上的明寐,没人听到。她搂着明寐,在分岔路口歪着头思考了下,随后径直走向自己居住的后院偏房,有后来的没受药粉影响的家丁从他们身旁跑过,瞥一眼眼熟的老婆子,没将这二人当一回事。

      眼见着还有几步就跨进院子了,明寐开始观察老婆子的脖颈,思考从哪里下手才能将其一击打晕。

      她视力极好,刚刚远远就瞥见了这边院墙角落里有一扇深灰色破旧的小门,府里的下人现在不是在前面帮忙就是被责令留在各自岗位上别乱动,这院子里现在除了他们空无一人,等打晕了婆子,趁着没人来她就能从这直接出去了。

      明寐盘算得很好,只是她还没找到下手的时机,侧后方就传来一阵推门的吱呀声。

      进来的妇人闲话家常般冲着她们问:“哟,贾大娘,你今日的菜收完啦,这个时候就回来了,背上那是谁啊?快过来搭把手。”

      贾婆子恍若未闻,还在喃喃要带女儿回家。

      明寐从她肩侧望过去,进来的是个三十左右着粗布衣裳的妇人,一手拎一袋高过膝盖的不知道装着什么的布袋子,从偏房的小门进来。

      这小门应是给这些婆子妇人平日进出搬运日杂用的,妇人说着话,将手里的袋子甩进来,转身背对着她俩给偏门落锁。

      明寐瞅准机会,一记手刀劈晕了贾婆子,跟着她一起软倒在了院门口。

      落锁的妇人听到两人倒地的闷响,停住手里的动作就往这边来,惶急地边走边问:“贾大娘?你这是怎么了呀你这是,哎呀!”

      伏在贾婆子身上的明寐计算着来人的距离,在她俯身探手想触碰自己的一瞬间,反拧过身子,右手狠厉地劈向悬于头顶上方的脖颈,整个人像一张绞紧的弓。

      下一刻,妇人也软倒在她身上。

      把压在身上的人推到一旁,明寐撑着墙根用一条腿站起来,站稳后试探性地将着力点移到抽筋的腿上。

      本来只是微抽的腿因从高处坠落在地上重重的那一摔,现下稍微挪动就是一阵钻心的痛,大腿外侧还在尖锐的石饰上划出一道约两寸长的口子,从撕裂的布料中隐隐透出殷红的血迹。

      等姑奶奶出去了,一定要跟那个哑巴好好算账。

      明寐恨恨暗想,却也只能挣扎着用单腿像池塘里的蛙一样,一跳一跳往门边移动。

      十来步的距离,明寐愣是觉得自己蹦了一辈子,完好的那条腿也在抽筋的边缘。

      她行动不便,只能靠着旁的物事撑着走,半掩着的深灰色小门近在眼前,明寐伸手就能摸到,喜色不自觉地漫上她的眉目,衬着满脸的黑泥血口,完全看不到本来的好样貌。

      “刚刚在场的就是住这儿的贾婆子,少爷你不要慌,贾婆子她……”

      “别废话,快走!”

      纷纷杂杂的人声逐渐清晰,前半生学过的所有文雅词汇现在统统消失在明寐脑海里。

      若是那人在自己面前,她发誓,自己一定将他的头按死在妇人拎进来的两个大布袋子里。

      怎么能这么倒霉!难道真就折在这儿了?即便这样想着,明寐仍然蹦完了最后两步,手上麻利地解着妇人缠上的铁链子。

      一个破门,锁得还挺仔细。

      最后一圈终于绕完了,锁链“哗啦”一声落在地上,下一秒明寐身后传来刚刚那位少爷的声音:“什么人?站住!”

      傻子才听你的!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明寐猛地拉开门,上半身惯性向后仰。

      下一秒,她觉得全身一轻,腰侧钳上一只手臂,止住她倒地的趋势,支撑着她全身力量的左腿离开地面。

      明寐从少年的发顶望回去,气势汹汹奔来的一群人离自己越来越远。

      一手攥着七夜的肩膀维持平衡,另一只空着的手举起又放下,明寐恨不得给下巴杵着的那颗头来上两下。

      她自小身材高挑,不知是否年纪未到,此时的七夜作为男子,身量竟与她差相仿佛。

      为了照顾她受伤的腿,七夜将她尽可能搂高,颇用了一番力气,坚持了一阵,终于还是将另一只手也附到她腰上。

      悬在空中本来气势十足上下挥舞的手倏然僵住,脸上的温度不断升高,本该脱口而出的质问哽在了明寐喉咙里。

      一时之间,七夜踩踏树枝的沙沙声,疾风掠过的呼呼声,后方追兵的大喊声,都消失在她胸口噗通噗通的狂跳声中。

      可这声声噗通也盖不住自己脑海中惊疑且渐强的诘问:为什么药瓶会拿掉?为什么一定要先跑?

      为什么明明就在门外,也只是冷眼旁观我的狼狈样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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