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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我不在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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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喧闹的人群时,手机又震了一下,是宋知诚的消息。
[跑什么?]
出了微光大厦,雪瞬间落满了肩头。
黎助理的车就停在路边,宋知诚坐在后座,侧脸在路灯下冷硬如雕塑。
我没过去,而是朝着江边码头跑——那里是郑映礼曾经救江哲林的地方。
雪越下越大,身后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宋知诚跟了上来。
车灯在雪雾中撕开一道昏黄的光,像条勒在脖子上的锁链。
到了码头,江风裹挟着雪粒打在脸上,生疼。
岸边的旧仓库早已废弃,铁门上锈迹斑斑。
我推开门走进去,里面空无一人,只有角落里堆着些破旧的木箱,蒙着厚厚的雪。
“他不会来的。”
宋知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雪后的寒意。
我转身看他,他站在仓库门口,雪花落在他的发梢和肩头,像落了一层霜。
“郑映礼的心思,你猜不透。”
他往前走了两步,阴影将我完全笼罩,“就像你猜不透,我为什么留着你。”
“是吗?”
我往前走了两步,距离他只有一步之遥,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雪松味,混着雪的清冽。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郑映礼会插手,你怕我跟他走?”
他猛地抬头看我,眼底的震惊一闪而过,随即被更深的阴鸷取代。“阿穗。”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别逼我。”
“逼你什么?”
我笑了笑,眼眶却有些发热,“差点忘了,你把我困在身边,只是为了报仇。”
宋知诚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
雪还在往仓库里飘,落在我们之间的地面上,悄无声息地融化。
“你以为。”
他忽然伸手捏住我的下巴,力道大得让我蹙眉。
“每晚在我身下哭着求饶的时候,是在跟谁演戏?”
他的拇指擦过我的嘴唇,带着薄茧,“是你自己选择留下的,江淮穗。”
我愣住了,这是他第一次把话说得这么露骨。
“郑映礼离开的那个晚上,他找到我。”宋知诚的目光投向仓库深处,像是在回忆遥远的事。
“他说,只要我放你走,他就把他这些年的产业寄托在我名下。”他顿了顿,指腹用力按压我的下唇,“可我没答应。”
“为什么?”我下意识地问,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郑映礼有那么大一笔资产,比起在我身上报仇,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是个商人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我不在乎那些东西,就像我从不在乎那个科技项目的成败,不在乎那个密是不是你泄的。”
他忽然松开手,指尖轻轻碰了碰我冻得发红的脸颊,动作竟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阿穗,我在乎的……”
雪粒子扑簌簌落进领口,我猛地打个寒颤,这声半截的告白,便被风雪卷着,消散在码头旧仓库的阴影里。
他垂在身侧的手攥成拳,指节青白,像在和自己较劲——较劲要不要把藏着的真心,摊在这冰天雪地里,任我践踏或珍藏。
我望着他睫毛上积的雪,突然想那天我狼狈的摔在地下,而他却轻描淡写的说“你只是我花钱买的情人,仅此而已。”
“你在乎的,是怎么让我活成笑话吧。”
我后退半步,鞋跟碾过积雪,发出细碎的响。
他的指尖很快收了回去。
这话像把钝刀,划开我们之间那些欲说还休的褶皱,露出底下溃烂的、被岁月泡得发腥的执念。
他没应声,只是盯着我颈间若隐若现的吻痕,那是宋知诚昨夜留下的印记。
雪越下越疯,把旧仓库的铁门拍得“哐哐”响,也把他没说完的“在乎”,拍进更深的沉默里。
他后来什么也没再说转身往仓库外走。
“雪太大了,回去。”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风雪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酸又胀。
手机突然亮起,还是那个陌生号码,还是那个页面。
[老地方。]
我突然笑了,我居然会因为一条没来由的短信跑到这个破厂房。
郑映礼那些藏在离岸账户里的数字,够掀翻半个商圈,却偏偏在我这株菟丝花身上绕了九年的弯。
他又何必用物流线的破绽当饵,何必把江哲林从泥里捞出来——分明是拿万顷江山当筹码,赌我会不会回头看他一眼。
雪还在下,码头的风呜咽着,像谁在低声诉说着那些无法言说的过往。
我不知道郑映礼到底想做什么,也不知道宋知诚那句“我不在乎”里,有几分真心。
但我知道,这场被雪困住的纠缠,还远远没有结束。
裹紧外套往停车的方向走,黎助理的车果然还在路边。
后座车窗降下,宋知诚侧脸在路灯下冷硬如雕塑,见我过来,他没说话,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我上车。
坐进后座时,真皮座椅的凉意混着他身上的雪松香涌过来。
肩上未拍净的雪粒顺着毛衣领口往里钻,带来一阵细碎的凉意。
宋知诚原本望着窗外的目光动了动,指尖在膝盖上蜷了蜷,像是要做什么,最终只是抬手按了下车内的温度调节键。
暖风悄然涌出来,先落在我肩头的位置,他视线重新落回窗外,耳廓却比刚才红了些。
他没递姜茶,也没问我冷不冷,只是在我下意识往暖风口挪了挪时,放在身侧的手轻轻碰了碰我的胳膊,像是在确认我是否真的靠近了热源。
黎助理发动车子,雪粒子打在车窗上沙沙作响。
宋知诚全程没怎么说话,偶尔有电话打进来,他也只是用极低的声音应答几句,语气简洁得像在处理一份普通文件。
我靠着椅背假寐,能感觉到他目光时不时扫过我肩头。
那里的毛衣被雪濡湿了一小块,深色的痕迹在灯光下格外显眼。
快到江宅巷口时,他忽然伸手,从后座储物格里翻出条羊绒毯,没看我,只把毯子往我这边推了推。
“盖上。”
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可我接过来时,分明触到他指尖的温度,比平时要烫些。
车子直接停在江宅大门外,李妈听到动静早开了门,看见宋知诚跟着我一起下车,眼里闪过丝惊讶,很快又笑着迎上来。
“先生也回来了?我这就去热汤。”
李妈上星期就被请回来了,许那几天我都不常吃饭,宋知诚看不下去便叫她老人家回来了。
宋知诚“嗯”了一声。
目光落在我肩头那片濡湿的痕迹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下,没说话,只是先一步往里走,脚步在玄关的脚垫上顿了顿,像是在把鞋底的雪蹭干净。
换鞋时,他放在鞋柜上的手机亮了下,是工作群的消息提示。
他拿起看了两眼,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打回复,侧脸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柔和了些。
我换好鞋抬头时,正撞见他把手机揣回口袋,目光在我身上停了停,最终落在我手里的羊绒毯上。
“拿去晾着。”
上楼回房时,他走在我后面,脚步声很轻。
我推开房门的瞬间,听见他转身进了隔壁客房——那是他以前在江宅住了三年的房间。
躺在床上,窗外的雪还在下,簌簌的声音像谁在耳边低语。
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乱糟糟的。
一会儿是码头宋知诚发红的眼眶,一会儿是郑映礼发来的短信,还有江哲林在年会上复杂的眼神。
不知过了多久,楼下的挂钟敲了三下,我才迷迷糊糊有了些睡意。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带着一身寒气的身影走了进来。
是宋知诚。
他脚步轻得像猫,身上还带着雪的清冽和淡淡的雪松味。
我赶紧闭紧眼装睡,能感觉到他站在床边看了我一会儿,呼吸声很轻,带着点疲惫的沙哑。
他应该是在隔壁处理工作到现在,袖口还挽着,露出的手腕上能看到淡淡的红痕,像是被文件边缘硌出来的。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我能感觉到他俯身,指尖极轻地碰了碰我额角的碎发,动作温柔得不像他。
然后,他脱了外套,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躺进来。
床榻陷下去一小块,他没碰我,只是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可过了没一会儿,他像是忍不住,轻轻翻了个身。
手臂试探着搭在我腰上,见我没动静,才慢慢收紧手臂,把我往他怀里带了带。
他的胸膛贴着我的后背,温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睡衣渗过来。
呼吸声均匀地落在我颈窝,带着刚处理完工作的轻缓,还有那股熟悉的雪松味,比平时浓了些。
我屏住呼吸,能感觉到他心跳隔着衬衫传来,沉稳有力,和他平时冷硬的样子截然不同。
他抱得很轻,像是怕弄醒我,又像是怕一松手我就会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颈窝处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他大概是真的累极了,睡着了。
我在他怀里慢慢放松下来,鼻尖萦绕着他的气息,那股雪松味像是有魔力,把心里那些翻涌的情绪一点点抚平。
窗外的雪还在下,屋里很静,只有他均匀的呼吸声。
我往他怀里蹭了蹭,他无意识地收紧手臂,把我抱得更紧了些。
雪松味渐渐漫过所有纷乱的思绪,我眼皮越来越沉,终于在他平稳的心跳声里,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