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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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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突如其来的举动,雁回林冲着剑直勾勾过来,剑身锋利,若不是自己及时发现,剑锋偏了一瞬,雁回林早魂飞魄散了。
如今想来,还是觉得惊恐无比。
时樾颂不过是个磨刀石,少时的雁回林实在太过贪玩,自己本意不过是想吓吓那孩子……
谢御寒之巡视着豢养在躯体内滋养的余魂,这些年里,他一直在不停收集雁回林的残魂余魄,到现在只差一点。
乖孩子。
太初尊者安静凝视,脑里却回想起城乡里见到的那一抹鲜活余魂。
……只要杀了他,雁回林就可以再次重生醒过来了。
莫名地,他又想到清河师尊临终那日。
昏暗充盈灵药的卧室内,昔日的清灵宗掌门已经大限将至,师尊紧紧拉着爱徒的衣袖。
谢御寒之感触到自己手心被贴上,不知修行多少年的清河终究还是如凡人一般,枯树的脸皮垂下,
曾经无比强大的尊者形同耄耋,那一刻里生死相隔,谢御寒之无比渴望着成仙,跳出生死轮回。
鼻息间尽是湿润泥土夹杂枯叶潮湿腐烂的气息弥漫,清河师尊就要死了。
“寒之,为师知道你性情冷漠寡淡,此生只念着成仙,绝情绝爱,但师尊只求……”只求你能好好对他。
清河尊者临死前还想着言灵教密言。
可将死之人就是那么脆弱,先师至死也没将那句话完整说出来。
他含恨闭了眼。
谢御寒之感受到握着的手失去温度,过了许久,才替清河先师整理好衣冠,推门过去,门外便是哭得像一锅粥的雁回林,那是他第一次来清灵宗,却与清河掌门好像已经熟念百年。
“师祖,他是死了是吗?”
那孩子哭的泣不成声。
谢御寒之目光灼灼,冰冷的指尖不禁碰触到对方眉间。
遥远的回想瞬间破了,只剩寒冷的冰棺。
“春燕,你再等等师尊,师尊马上就可以让你复活了,这次你要乖乖听话,好好修炼得道成仙,不许再这么放肆痴迷红尘……”
慢慢的,室内一片孤冷,突然响起一阵忧愁哀叹。
“……春燕,千言万语都是为师的错……”
是为师太过固执,严厉。
谢御寒之此生别无所求,只一心想得道成仙,连同弟子一起,超脱生死轮回,长生久视。
罕见地,冷淡的清灵宗掌门说了很多话。
心心念念的雁回林依然闭着眼。
“……师尊,你在和谁道歉?”
空旷的冰室突然响起另一道声音,
*
时樾颂抬脚走进来。
他单薄的唇上挂着讥讽的微笑。
“师尊,雁回林还活着是不是!”
一进门,时樾颂便厉声质问道,他那种莫名又强硬的态度像面对出去鬼混,又纳了一门侍妾的丈夫,时樾颂就是那个咄咄逼人的正室。
“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好、师、尊”
时樾颂咬牙切齿。
那日,一团火红骨蝶围绕着雁回林飞舞时,时樾颂远在清灵宗里就感受到,他得意洋洋,朝冰棺里的方向狰狞诡笑: “师兄,找到你了”
他放下批改事务的朱墨狼毫,刚要催动灵力查询具体位置,
就发现下一秒,骨蝶被突然失联,
时樾颂原本兴奋的面容扭曲了一瞬。
黑雾人影桀桀地嘲笑自己,
“我就说你是后娘养的吧……”
“……杀夫弑母的仇人怎么可能真心相待,潭儿,别傻了……”
黑影亲昵喊着时樾颂鲜为人知的小名。
那名字连至尊至爱的师尊也不知道。
是昔日凡尘里,母亲十月怀胎时为自己取的乳名。
百年前,时樾颂被带回清灵宗的第八年,过往记忆全无。
师尊说是当日受了极大刺激,自己不愿再记起,于是幼小的时樾颂信了。
……反正那也不是什么好记忆,清灵宗的日子很平淡也很温馨。
师兄们都很和蔼可亲。
大约是雏鸟情结,自己总是无比信服这个带自己回来的太初尊座,甚至言听计从。
彼时的小时樾颂还是有几分真心孝顺的,远没有未来的丧心病狂。
直到某日,他醒来脑海里突然多了一道喋喋不休的声音。
“堂堂北河少主,你怎么能认贼作父,时家夫妇黄泉有灵,死不瞑目,死不瞑目啊……”
苍老的声音源源不断地重复。
时樾颂皱眉拍打耳朵。
此刻,正是早课时,所有弟子跪坐在蒲团前。
时樾颂怪异的动作,引起大家频频探视。
少年时,小师弟孤僻死板老成,人缘并不是多好。
远没有昔日的圆滑世故
那奇怪的动作终究是引来师尊的不悦。
“……你这是在干什么?”
高台上,谢御寒之眉头频蹙,声音隐隐蕴含着怒气。
课堂之上竟然干这些蠢事!
师尊向来是个严师。
“师尊,徒儿耳朵痒的厉害……好像有人在说话”
缓慢的小徒弟声音传来,他像毫无察觉周围隐隐笑意,依然拍打着耳朵。
幼时,时樾颂蠢笨无比,总是搞出一些与常人不同的想法。
谢御寒之脸色阴沉着
而藏于神智里的魂体却无语哽塞。
“……蠢,你真是太蠢了……”
没人懂那一瞬间谢御寒之的搜魂投射过来的恐惧。
直到远离太初尊座,神秘的黑影才敢隐隐发声。
明面上,谢御寒之不动声色,可每晚里他都偷偷加固封印,不停歇地施展搜魂。
黑影只能将自己躲了又躲,是如猫捉老鼠般的屈辱日子。
“师兄你果然还活着,可你为什么要活着呢!”
周围倏地黑雾萦绕,时樾颂苍白的眸子里爆发出金光与血泪。
状态不稳的少年抬脚走出处理事物的大殿,掠过一路向自己问好的弟子,时樾颂直找谢御寒之算帐。
师尊啊,你知不知道只有死掉的师兄才乖!
你们,为什么一个个都想要他复活。
只有彻底死掉的雁回林才能完整属于他。
冲过来质问自己的时樾颂明显态度激动,谢御寒之一瞬间里又恢复成了那个冷若冰霜的高山雪莲,周围的寒霜能冻死个人。
时樾颂却丝毫不惧,直勾勾盯着谢御寒之冰冷的眸子讽刺: “师尊这般是为何番,世人知道你如此吗,这么深情又为何弑徒,演给谁看!”
那个不人不鬼的小徒弟目光坚定,望着如苍白冷雪的谢御寒之。
世间所有人都以为师尊爱惨了自己,他们师徒情深,但其实呢——
时樾颂不由得想起当年自己不幸中蛇媚毒,被师尊强制带离师兄身边,尔后自己被扔进冰冷的药池里解毒。
“你以后离你师兄远点,再让我发现你那些龌龊心思……”
“你师兄和你们不同,他是注定要成仙的……”
师尊没注意到,他眼中只有两种人,雁回林和无关紧要的其他人。
谢御寒之话未尽,但时樾颂已懂言下之意。
他必定没有好果子吃
随后,漫长的时光自己被带着和师尊生活在独山之上,无形中隔绝了与师兄的接触。
落在别人眼里,这又是一份宠爱的有力证据。
可他是真的恨他,恨不得挫骨扬灰。
“时樾颂,你看到了吧,当年若不是我从秘境里解开了封印,你还是那个蠢货呢……”
桀桀地怪笑响起,黑影在神炽里开始迫不及待地邀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