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没有心事》抚乔木

9、去吃饭吗

　　“闲的没事写了下，要是你真觉得过意不去下午给我带瓶水来就行。”姜昱驰怕池清鱼过意不去，很心细地跟她说道。

　　他之前也会在考试前给郑磊和金宝做点卷子批注，所以真觉得没什么。

　　池清鱼捏着那张卷子，很郑重地点点头。

　　但是下午她一觉睡醒来学校时太着急了，忘记了姜昱驰说的给他带水，虽然姜昱驰本人表示不用在意，池清鱼还是很过意不去。

　　织水一中下午放学时间是五点半，给了学生一个小时的吃饭和休息时间就要上晚自习了，所以很多学生下午放学都不会选择回家，而是选择在学校里吃晚饭。

　　池清鱼也不例外。

　　正好她记得早上姜昱驰和熊义白说过下午要去打篮球，池清鱼一放学没有先去吃饭，而是去买了瓶水，然后晃悠到了篮球场。

　　她并不确定他们打球是在离食堂近的这个有顶篷的篮球场还是另一端要穿过操场才能到的室外露天篮球场，一瓶水在她手里攥着，她先去离得近的篮球场了。

　　池清鱼一直不喜欢人多的场合，所以高中两年算是第一次真的进入到篮球场里，无数的人声、鞋底在地上摩擦的声音此起彼伏，她额头有汗水落到下巴尖上。

　　夏天还没有过去，索性她没有找多久就在在一众挥洒汗水的高中生里找到在场上打篮球的姜昱驰，默默地在最边上的角落站住了。

　　姜昱驰正在和姚方贵、熊义白他们一帮人打篮球，校服外套被他丢到一旁，只穿了件黑色短袖。

　　奔跑跳跃时可以看见少年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匀称健康，汗水打湿了他额头前的头发，唇角蓄着势在必得的笑，看起来很轻松地投了个三分球。

　　“姜哥牛逼！”姚方贵在他另一边想拦截球没拦截成功，眼睁睁看他投了个三分，兴奋地吹了个口哨。

　　同时周围有一些围着看的女声也发出了惊叹，池清鱼这才发现有好几个自己班的女生在旁边看他们打球，其中就有握着瓶没开的水的李依然。她看着姜昱驰投篮的模样双手捧脸大大方方喊了句：“姜昱驰好帅——”

　　“你就知道犯花痴。”旁边一个长相温婉的女生说，是她的好朋友兼同桌袁梓薇。

　　“刚刚莺莺还不是在犯花痴，对着那谁……”李依然咯咯咯地笑，捂着嘴道，向黄莺飞挤挤眼。

　　黄莺飞站在两人旁边略显矮小，但长相很可爱，圆框眼镜更显得整个人都单纯无害。她听到李依然的话闹了个大红脸，伸出手跨过袁梓薇打了下李依然：“少胡说，我才不是你，再说我怎么可能对那傻大个犯花痴？”

　　她说的是平时天天和她打赌玩闹的熊义白，两人因为高一经常坐前后桌而熟悉，彼此都有点不清不楚的心思，老是借打赌来一起吃饭一起出去玩。

　　旁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三个小女生这会叽叽喳喳地闹作一团，互相打趣着，像三只声音可爱的小鸟在树枝头给彼此啄羽毛。

　　池清鱼和她们都在篮球场最里端的这个球场旁边的走廊上，但池清鱼离她们很远，自己在篮球场围墙围出的角落蹲下了，手中的塑料瓶捏出了轻微的响声。

　　她不确定姜昱驰还需不需要她的水，做出来送水这个决定的自己真是太愚蠢了。

　　池清鱼眼睛从背对着她的姜昱驰身上扫过，又扫到地上有绿有红的丙烯酸地坪漆，平整，但有些地方已经被踩秃了。

　　她发现姜昱驰的运动鞋比起其他人的干净得像新的一样，鞋上的标志她之前好像见过，是什么很大的牌子。

　　位于话题中心的男生们倒自顾自地继续打篮球，只是一直在关注那边的熊义白脸有些红，话语间也更激动了，嚷嚷道：“姜哥你之后经常来和我们打球呗，技术那么好。”

　　“我举双手赞成。”姚方贵人如其名脑袋方方的，皮肤很黑，个子不算高但在打球上有惊人的爆发力。

　　姜昱驰在原地拍着球，漫不经心道：“可以啊。”

　　“欧了，那咱再来一局去吃饭？”姚方贵说，打得正在兴头上。

　　姜昱驰抹了把头顶的汗，身上黏糊糊的有些不舒服，肚子也饿了。他把篮球朝其他人的方向一丢，道：“你们玩，我吃饭去了，饿了。”

　　“行吧那你去。”另外一个没怎么说话的叫周智的眼镜男回他。

　　姜昱驰点点头，转身准备走的时候视线忽然瞟到角落的一个蘑菇，手里还捏着一瓶冰水，和所有人都隔得远远的。

　　他脚步一顿，有些惊讶地张了张嘴。

　　“大帅哥，请你喝水。”姜昱驰看着那边的目光还没收回来，李依然就蹦蹦跳跳地走到他面前了，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饱满的卧蚕很可爱，高马尾上有个白色的大肠发圈，整个人自信又张扬。

　　白净的手给他递来一瓶水。

　　姜昱驰在原来的学校打球时也经常有女生来给他送水，不过从小在陈唐英的教育下他对于男女的界限把握得还算清楚，不会乱接别人的水。

　　他这会也拒绝了，摇摇头：“你留着自己喝呗，这里离小卖部那么近我自己去买就成。”

　　姜昱驰一直说的是普通话，在这个大家沟通基本用方言的南方县城高中里很格格不入，在角落蹲着的池清鱼捕捉到了他的声音，抬起头来。

　　熙熙攘攘的学生堆里，李依然撒了个娇看着姜昱驰，被拒绝了也没立马放弃：“哎呀我自己也有的，你拿去嘛，我又不会给你下毒。”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总不能还拒绝吧。她心想。

　　没想到姜昱驰转身挥挥手，走向另一边的角落：“谢了，水不会过期的，留着明天喝。”

　　李依然舔舔虎牙，心里短暂地被水浇了下，但很快又提起了兴趣。

　　因为她看见姜昱驰走向了一个蹲着的女孩。

　　“快走吧，吃饭去了，饿死我了。”但没等她看多久，袁梓薇就上来挽住了她的手臂，拉着她跑了。

　　另一边。

　　池清鱼搁那里握着水，另一只手百无聊赖地在地上画画，她身上有一种和其他人与众不同的钝感，路过好多人看她她也全然不见，自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刚刚本来是想耐心等一下姜昱驰的，但现在她不想了。她要装作谁也不认识，等认识的所有人都走了再去吃饭。池清鱼指尖在地上跳舞，一笔一划地写着什么。

　　忽然，有人站在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光线，池清鱼整个人都被笼罩在另一个人的影子里了。

　　池清鱼手指一顿。

　　那人还没等池清鱼抬头，自己俯下身把她手中的水抽出来，道：“等了多久了？去吃饭吗。”

　　熟稔得好像两人已经是多年的朋友了。

　　池清鱼手心突然空了，反应很慢地握了握手指。然后她才抬起头来，看见姜昱驰目光很温柔地低头看她，身上不像其他男生一样有汗味，而是有一股清浅的干净香气。

　　她心脏也蓦地空了。

　　姜昱驰这几天已经习以为常她的沉默了，在这个不甚熟悉的地方，很多时候反而觉得池清鱼的安静比其他人让他更舒服。他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水，又说：“不会是蹲久了腿麻了吧，要我扶你起来吗？”

　　池清鱼闻言赶紧站了起来，还不忘记拍拍腿上可能有的灰。

　　姜昱驰见状问她：“去吃饭吗？”

　　池清鱼点点头，但又摇摇头，她想起来自己手刚刚一直在地上画来画去，估计和他们打篮球的手差不多脏。

　　可能因为语言能力欠缺的原因，她在很多时候动作比他人看起来直接了当很多，比如这会，想着自己手脏她就自己摊开手掌看起来，看见手指上果不其然有很多灰。

　　池清鱼皱皱眉。

　　她要先去洗个手。

　　姜昱驰看她的动作就明白了个七七八八，他观察了下四周，拉拉池清鱼的袖子说：“先跟我出来。”

　　池清鱼因为手脏了不太开心，鼓鼓腮帮子，但还是点点头和姜昱驰出去了。

　　姜昱驰带着她走到篮球场外面的空地时就停住了，但看着人有点多又挪到了角落点的位置。池清鱼疑惑地看着他，眼睛在姜昱驰看来很像小孩子，清澈的没什么杂质。

　　她是姜昱驰遇到的第一个自己完全看不穿甚至自相矛盾的一个人。

　　姜昱驰边想边无奈地笑了下，然后自己先把瓶盖打开用水冲了下手，自己手干净以后才对池清鱼说：“把刚刚弄脏的手伸过来。”

　　池清鱼歪歪头，不解但照做。

　　“自己搓搓手。”姜昱驰把冰冰凉凉的水小心地倒了上去，跟她说。

　　池清鱼被冰水刺得手一缩，但还是就着那个水把手洗干净了。

　　姜昱驰见她满意地把手伸回去了，才把瓶盖重新盖上拧紧。

　　“好了，现在可以去吃饭了吧。”姜昱驰挑挑眉。

　　池清鱼点头，直接自己走了，没管身后的姜昱驰。

　　小没良心的。

　　姜昱驰心想，揣着今早上刚办好充值的新饭卡跟了上去。

　　这会已经过了学生吃饭的高峰期，菜品也剩得不多了，两人随便找了个窗口打了菜。

　　姜昱驰观察了下池清鱼打的，就一个土豆丝一个清炒白菜，不像自己打了三个菜都是荤菜。他寻思怪不得池清鱼长不高还那么瘦。

　　池清鱼倒没在意这些，刷了饭卡以后就自己找了个周围没人的座位坐下，毫无是和别一起来的自觉。

　　直到姜昱驰在她对面坐下，把餐盘放到紧挨她的的对面，池清鱼还讶异地看了他一眼。

　　姜昱驰这才发现人家根本没听懂要一起吃饭，叹气：“刚刚我的意思是我们一起吃饭。”

　　池清鱼张了张嘴，“哦”的声音没发出来但有个明显的口型。

　　她上高中以来第一次和别人一起吃饭，还是和一个刚来没多久的转学生，觉得哪哪都不太对劲，吃饭速度都变快了，嘴巴跟个仓鼠一样塞得鼓鼓囊囊的。

　　姜昱驰吃东西很挑剔，把自己不爱吃的都赶到了盘子的一边才慢条斯理地吃起来，浅吃了几口觉得还行，但没到特别好吃的地步。他又想念自己家那个摸清他吃东西习惯的厨师了。

　　他吃了一半抬头看了眼，发现池清鱼吃得飞快，问了句：“怎么吃那么快，又没人在追你。”

　　他都怕池清鱼噎着了。

　　池清鱼咽下饭，勉强吐出两个字：“上课。”

　　虽然这几天断断续续还是听池清鱼说了些话，但每一次听到她声音姜昱驰都会觉得有些惊奇。这会他听见后先愣了下，然后才去看食堂中间挂着的在放新闻的电视机上的时间。

　　六点半晚自习开始，现在恰好六点十分，也不算很晚。

　　但是池清鱼就是借着这个拙劣的借口快快地吃完了，然后端着餐盘站了起来，看着姜昱驰。

　　姜昱驰吃饭还是很有少爷脾性，吃得很磨蹭，这会还有个三分之一，见池清鱼站在那盯着自己不说话，心里又有点最开始见到她时那种被看得发毛的感觉。

　　所以他直接开口：“你吃完就先回去吧。”

　　池清鱼如获大赦，点点头，端着盘子转身就走去倒剩饭剩菜和放餐盘的地方了。

　　姜昱驰看着她去的方向，心里默默记了下，这边和自己之前学校一样的，都有让学生自己放盘子的规矩。

　　他在座位上慢吞吞地吃饭，愈发想念郑磊那群永远闹腾的哥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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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清鱼下了晚自习还磨蹭了会才走，因为她在看姜昱驰给她标注了解题思路的物理小测。姜昱驰看见了还让她明天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再问他。

　　池清鱼点点头，在纸上写了“谢谢”两个字，抬起来给姜昱驰看。

　　眼睛圆溜溜的，特别可爱。

　　姜昱驰忍住想摸她头的冲动，手半握拳在唇边笑了笑，嘱咐她早点回去后就单肩背着书包走了。

　　但他第二天提着两人份的早餐来学校时却没有看见池清鱼的影子，都等到早读下课了，另一份早餐一直没等来它的主人。

　　姜昱驰主动拍了拍前桌的李依然，问道：“你知道池清鱼怎么了吗？她这会还没来。”

　　李依然玩味的目光扫过他的脸，眼珠子转了转，说：“不知道，应该是请假了，不然老曹早来问人了。”

　　也是。

　　姜昱驰看着旁边空落落的座位，有一些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