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没有心事》抚乔木

14、芒果冰沙

　　池清鱼在第二天中午还是很抗拒王枝芝来找她一起去食堂吃饭，因为她认为王枝芝有固定的好伙伴，只是为了将就她。

　　所以当王枝芝站在池清鱼边上时，池清鱼撕了一张便签纸，端正清秀的字迹在上面写了句话递给王枝芝。

　　她觉得姜昱驰告诉她的这个交流方法很有用。

　　姜昱驰中午都是回家去吃饭和午睡的，这会已经走了，所以王枝芝直接进来了姜昱驰的座位，笑眯眯地看着缩在里头的池清鱼。

　　收到纸条以后她打开一看，池清鱼在上面写：“谢谢，不用照顾我，我自己可以。”

　　乍一看有点冷漠又拒人千里的一句话并没有刺到王枝芝，她只是读懂了池清鱼的隐喻。

　　她把手背在身后，俏皮地凑到池清鱼眼前：“害怎么是照顾你？我只是帮同学忙的同时顺便找个饭搭子，一直以来都没有人陪我吃饭的。”

　　池清鱼咬咬唇，又写了一张便利贴：“你有很多朋友。”

　　王枝芝看见这个垂眼笑了下，然后先挽着池清鱼手臂拉她起来，说：“哪有，我现在饿了，我们边走去食堂我边跟你说。”

　　池清鱼嘴唇张开了下，发出一个唉的音节，在王枝芝的拉拽下一瘸一拐地往外走了。

　　她现在稍微没有那么多心理负担了，因为健步如飞的王枝芝好像也没太把她当病人。

　　不是照顾就好。

　　在路上和吃饭途中，王枝芝跟她说了关于自己的事情。

　　池清鱼才知道看起来人缘很好、阳光外向的王枝芝在班里没有固定融入的朋友和小群体，因为大家一边因为班长这个身份和她交好，一般又提防着她告老师自己的事情所以不和她交心。

　　但最重要的原因可能是她把重心放学习上过头了，很少和人出去玩，所以大家没有那么喜欢她，王枝芝这么说。

　　池清鱼听到这话时主动按住了王枝芝的手，除了姜昱驰以外她第一次直视班里人的眼睛，向王枝芝坚决又缓慢地摇摇头。

　　你不是，你很招人喜欢。池清鱼静静地传达这个意思。

　　正午阳光晒到王枝芝身上，本来应该是燥热的，但她却在池清鱼眼里找寻到了让人沉静下来的东西。

　　像冰块，在浮躁的、人声喧哗的校园里独一无二的存在。

　　王枝芝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什么姜昱驰短短几天就那么在意池清鱼了。

　　她身上就是有一种柔和的光芒，只要试图靠近，就会被她感染和笼罩，这种光芒不刺眼，但也不暗淡。

　　王枝芝被池清鱼的目光看得不好意思了，笑笑：“没事啦我也没有很在意，快去排队快去排队，等会没有好吃的菜了。”

　　她边说边带着池清鱼往其中一个人比较少的窗口排队打饭。

　　于是从那天以后，王枝芝就和池清鱼成了固定的饭搭子，姜昱驰偶尔会在晚饭的时候加入进来，看着她们相处友善非常满意，但又微妙的不爽。

　　因为他发现池清鱼现在已经能被王枝芝逗乐了，女孩掩着嘴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有如冰山融化。

　　而且两个女孩说起话来跟自动打开了屏障一样，池清鱼分给他的目光都变少了。

　　这种微妙的不知起源的小心思让姜昱驰这一周都很别扭，除了每天早上都会给池清鱼带一瓶热好的牛奶以外，几乎都没有和她有什么交流，也很少主动和池清鱼传纸条。

　　闲不住但又不想找池清鱼以后，姜昱驰和李依然的交流变得多起来，两人总是一下课就跑出去了，高中生们见风使舵，传言从姜昱驰和池清鱼又转移到了姜昱驰和李依然身上。

　　池清鱼起先几天都没有发觉，她本来就不太关注外界，姜昱驰和王枝芝几乎是她唯二的两个探向世界的触角。

　　直到池清鱼脚踝都快好完了，正常上课的周六，她向姜昱驰提出了要把座位换回来的事。

　　姜昱驰手里捏着她那张纸条，咬了咬后槽牙，龙飞凤舞的字迹在纸条上力透纸背地回她：“换了方便你和王枝芝一起玩？”

　　池清鱼看着他的回话，匪夷所思。

　　怎么扯到王枝芝的？

　　她觉得姜昱驰有点不对。

　　她又写了句：“不用带牛奶给我了，谢谢。”

　　姜昱驰看见这句话更是心烦，草草地写了句话：“我乐意带，你不需要就扔了吧。”

　　池清鱼看着这句话，陷入沉思，不知道怎么回复。

　　姜昱驰张牙舞爪的，一点也不像刚见面的上个星期那个脾气很好很温和的男孩了，她觉得奇怪，心里长出一根小刺，扎出很轻的刺痛。

　　这个特殊的感受也让她疑惑。

　　本来打着要换座位的目的也不了了之了。

　　下午吃饭的时候池清鱼特地带了那张纸条和王枝芝说这个事情，她做贼一样把纸条从餐桌下面递给王枝芝看，抿了抿唇指指上面的内容。

　　“不理解。”她说，声音脆生生的。

　　王枝芝一脸懵逼地接过纸条，视线扫了一圈后在食堂哈哈哈地笑起来。

　　池清鱼皱皱眉，看着笑得要捧腹的王枝芝，眼里的问号大大的。

　　王枝芝半天才止住笑意，好笑地对池清鱼说：“你这个木头脑袋，姜昱驰在吃我俩的醋。”

　　？

　　池清鱼知道吃醋的意味，但没办法将这个定义安在自己和姜昱驰头上，于是她沉默一会儿开口：“……为什么？”

　　“看你想怎么理解了，我认为是他看咱俩关系好，然后你没有那么在意他了，所以他不开心了，你看这段时间他都老是和李依然出去，估计就想引起你注意但没成功哈哈哈哈——”

　　说着说着王枝芝又乐起来了。

　　池清鱼眉头紧锁地吃饭，试图理解王枝芝的意思。

　　可是为什么姜昱驰要在意自己在不在意呢？

　　因为想和自己做朋友吗。

　　池清鱼钝感地想到这一层，吃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她想起池凤来和她说，如果想要和谁做朋友的话，就要试着主动一点，如果一直是对方主动的话对方会伤心。池清鱼想到这心绪更加繁乱。

　　她是想和姜昱驰做朋友的吧？

　　这一周虽然有王枝芝的陪伴，但自己常常余光看看姜昱驰下课就没影了，内心说不上来的感觉。她一向擅长隐藏感情，又钝感，竟然没有认真探讨自己这个心思的来源。

　　王枝芝笑够了，看着沉默思考的池清鱼，托着下巴给她出建议：“你去哄哄他吧，我都没看出来姜昱驰心思那么细。”

　　看起来跟不着调的大少爷来体验生活一样。

　　池清鱼听了王枝芝的建议，吃完饭后左想右想，最后在食堂的小卖部门口卖冰沙的地方买了杯芒果冰沙。

　　透明杯子裹了蓝色的纸杯套，浅黄色冰沙亮亮地在顶上堆出可爱的尖尖，在还有二十六七度的夏天看起来很诱人。

　　她看很多人总是在这里排队买冰沙，应该味道不错。

　　就是花了不少饭卡的钱，希望池强不要发现。池清鱼心想，讨厌学校饭卡绑定家长手机的设计。

　　回教室的时候赶上了夕阳西沉，橙红色渐变的夕阳光线洒到高二七班门口的走廊上，打出倾斜、层层叠叠的影子，给整个世界都镀上了暖调的滤镜。

　　从走廊的另一端，高高瘦瘦的男孩手里抱着校服外套，光线在他的侧脸上滑落下精致的轮廓，低头和旁边抱着篮球的熊义白聊天，看起来聊得挺开心，周围还有好几个班里一起打篮球的人。

　　池清鱼觉得自己还看见了姜昱驰长长的眼睫毛，低头说话时扑闪扑闪的，笑起来时左侧脸颊有个小酒窝。

　　王枝芝见状拍拍池清鱼的肩，给她做了个打气的姿势：“你去给他，我先进教室了，加油。”

　　姜昱驰这会也抬起头注意到站在离教室几步远地方的池清鱼，手里还握着杯在融化的冰沙，看起来有点局促。

　　池清鱼心跳空了一拍，看着姜昱驰挥挥手和周围男生示意一下后快步朝自己这边走来。

　　夕阳让人头晕目眩了。

　　姜昱驰走到她面前了，故意去看外面的夕阳，装作不在意道：“在等我？”

　　池清鱼点点头，然后把那杯冰沙递给他。

　　杯壁的水汽滴在她手上，又滴到了另一个人手上，冰冰的，在夕阳下熠熠生辉的。

　　姜昱驰身后姗姗来迟的那帮男生在背后起哄，暧昧地呜了一声，被姜昱驰转头一记眼刀逼回了教室里。

　　但是递完冰沙给他已经达到目的的池清鱼见状也已经逃进教室里去了。

　　草。给他把人吓跑了。

　　姜昱驰气愤，跟在池清鱼背后进了教室。

　　池清鱼坐到座位上时脸后知后觉地发热，她喝了口水平复了下，紧接着就看到姜昱驰坐到身边的位置上了。

　　哄人一点也不好哄，她完全没经验。

　　姜昱驰在旁边吃了几口冰沙，冰沙口感很绵密，芒果味也足，打完球回来吃上甜的冰的让他心情平整地摊开了。

　　下一秒一个小纸条从旁边递给了他，姜昱驰拿起来，发现还是下午传的那张纸条。

　　但是不同的是池清鱼在他早上回的最后那句话里的“不需要”和“扔掉”上用黑笔划了斜杠，池清鱼在底下写：“需要，不会扔掉。”

　　姜昱驰表情在那一瞬间很精彩，五花八门地实现了从想笑到憋笑到严肃到冷静到笑的转变。

　　谁见了都要夸一句可以去做演员了。

　　如果说前几天他一直很不爽，那他现在就是爽得皮都要绽开了。

　　这和池清鱼承认自己需要他有什么区别？

　　姜昱驰心里乐开了花，感觉冰沙都更甜了，但他还是装深沉地写：“那最近晚上我在企鹅找你你都没有回。”

　　很怨妇，但姜昱驰已经被冲昏了头脑，递给池清鱼了。

　　池清鱼神色认真地回他：“在学习。”

　　她因为脚崴那几天耽误了不少课程，属于是前面的还没吸收完，中间的又没上课，到现在在努力女娲补天的状态。

　　姜昱驰见这话想了想，写：“那作为这几天你没回我的补偿，这几天晚饭结束后我给你补习怎么样？”

　　池清鱼看了，心想这是哪门子补偿，但她现在是没占理的那一方，就答应了：“好，在哪？”

　　姜昱驰也没想好，在教室会不会有点太张扬了，晚点去跟班里其他人打听一下好了，所以回了句：“我想好了告诉你。”

　　正当这会，曹连庆背着手踏着晚自习的铃声走进来了，煞有介事地咳嗽了几声。

　　还是过道里乱窜的学生听见后赶紧乖乖回了座位，班里从闹哄哄到安静就用了不到一分钟。

　　曹连庆很满意，踱步到讲桌前，拍了拍讲桌，板着脸宣布：“跟你们讲个好消息，下周四开始放中秋节，放三天，周一正常上课。”

　　一帮学生见他那么严肃以为是要训话了，没想到是这种天大的好消息，瞬间班里拍桌的拍桌，鼓掌的鼓掌，欢呼的欢呼，好不热闹，简直要把整个教室都掀翻了。

　　“行了行了！好好看书！中秋节回来要月考了！”曹连庆拿着教鞭在讲台上拍了几下，又给学生们倒了盆冷水。

　　学生哪顾着远处的坏事，紧着要放假了高兴坏了，但在老曹面前还是收敛下来了。

　　姜昱驰转头想问问池清鱼中秋节怎么过，忽然就看见池清鱼在烦躁地咬指甲，心情不太好。

　　她好像根本不想放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