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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9章 挨打……是一件很常见的事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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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挨打……是一件很常见的事吗?
“黎老师,来黑塔的第一件事,不是学会打人,而是学会挨打。”林西桃的笑,带着比黎梦更成熟的透彻,“知道疼在哪里,才知道怎么让别人更疼;知道自己怎么倒下,才知道怎么让别人再也站不起来。从挨打里学到的,比任何套路都实在。”
林西桃路上的这句话,伴着全身骨头散架般的酸痛,沉甸甸地烙进了黎梦心里。
拖着这副仿佛被拆解重组过的身体回到宿舍,黎梦连洗漱的力气都挤不出来,只勉强换了衣服,便一头栽进床铺。
几乎是沾到枕头的瞬间,疲惫便如潮水般将她彻底吞没,连梦都没有力气做,黎梦的意识便沉入黑暗。
学会挨打……吗?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这个念头轻轻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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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黎梦是被刺耳的铃声硬生生从沉睡中拽醒的。
眼皮沉重得像是粘在了一起,全身的肌肉都在发出酸痛的呻吟。
洗了把脸,镜子里淤青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目,尤其是脸颊和手臂被击打的地方。
她对着镜子里的“伤兵”叹了口气,用冰袋又敷了敷脸,换上整齐的作训服,将头发梳成利落的大人模样。
然后,她强打起精神,挺直依旧隐隐作痛的脊背,如同过去的两天一样,准时走向作训场。
晨光中的训练场依旧热火朝天,哨兵们呼喝的声音和器械碰撞的声响汇成熟悉的背景音。
黎梦的出现没有引起任何异样的目光,仿佛大家仅用了2天就习惯了她的存在。
一整天,风平浪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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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到了下班的点,黎梦还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击,来回划过手边一份早已看完的文件。
她在等。
等一个人可能的出现。
等一个或许不会出现的人。
祝泽宇。
今天是禁闭结束的时间。
他会直接归队,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投入训练?将那天治疗室的短暂交锋连同三天的黑暗禁闭一起,深深埋入服从的沉默之下。
就像黑塔里大多数受伤的兽,独自舔舐伤口,不轻易暴露软肋。
还是会……
黎梦说不清自己的感受。
但如果他来了……那需要多大的勇气?又会带着怎样的情绪?是更深的戒备,是未散的愤怒,还是……一丝微茫的、连他自己都未必承认的求助?
走廊尽头传来隐约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在过分安静的办公区里,似乎每一步都敲在她的心弦上。
黎梦敲击桌面的手指倏然停住,悬在半空。
脚步声不疾不徐,经过她的门口时……
似乎,微微顿了一下?
仅仅是一刹那的停滞,短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然后,脚步声继续向前,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走廊的另一头。
黎梦静静地坐着,没有动。
桌灯暖黄的光晕在她低垂的眼睫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将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隐匿其中。
她说不清心里那瞬间涌起的是什么。
是松了一口气——不必立刻面对一个可能更棘手的局面?
还是浮起了一丝淡淡的失落。
或许两者都有。这复杂的滋味,让她更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的定位与局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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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准备收拾东西关灯离开时,门外忽然传来极轻的“叩”的一声。
黎梦一怔,拉开了房门。
门外,走廊顶灯略显冷白的光线下,站着的是晏煜。
他依旧是一身笔挺的黑色作训服,身姿挺拔,脸上扣着那副惯常的战术面罩,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
他似乎正要推开办公室的门,因为她的突然开门,抬起的手停在半空,形成一个短暂而微妙的定格。
看到晏煜的一瞬间,黎梦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胸腔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混杂着期待与失落的情绪,突然泄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荒谬的错位感。
我在等什么?
我又在失望什么?
祝泽宇对她而言,究竟是什么?
一个需要帮助的学生?一个证明自己能力的案例?还是……
电光石火间,黎梦直视自己内心。
可能是她的“助人情节”在作祟,看到陷于痛苦的生命就无法袖手旁观,迫切想要扮演那个“拉一把”的角色,以此确认自己的价值。
更深一层,或许因为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正式接触的“第一个个案”。那双仓皇闪躲的眼睛,那把折射寒光的匕首,那个沉默退缩又隐隐透出求救信号的姿态……
莫名地,仿佛成了她与记忆中那个讲究人文关怀的蓝星世界之间,一根纤细的连线。
抓住它,好像就能抓住一点过去的影子,确认自己并非完全悬浮在这个冰冷陌生的虚幻之中,不至于彻底迷失。
“黎指导。”晏煜的声音透过面罩传来,低沉平稳,打断了她的内心风暴,“还没走。”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在评估她的状态,随即自然落向她身后还亮着灯的办公桌。
“是的,整理一些文件。”黎梦稳住嗓音,让声线听起来如常。
两人没有多言,互相颔首,便各自转身——晏煜推开隔壁自己办公室的门,黎梦退回屋内,轻轻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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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里重归寂静。
黎梦并未立刻离开,她重新坐回椅子,却也无心工作,只是望着窗外黑塔沉入夜色的轮廓,思考自己。直到墙上的电子钟显示接近十点,她才终于起身,关灯锁门。
走廊空寂,大部分办公室都已陷入黑暗。唯有晏煜那间的门缝下,依旧透出一线亮光。
黎梦看了一眼,脚步未停。
她忽然不想立刻回到那间安静得只有自己呼吸声的宿舍,胸口的滞闷感让她选择了漫无目的的在黑塔散步。
漆黑的夜空,明月高悬。
现在的蓝星,会是什么样子。
那些她曾珍视的人,是否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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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中,黎梦走到了后山外部训练场。哨兵们的晚训刚结束不久,还有三三两两的身影从山林小径中走出,他们带着剧烈运动后的热意与蓬勃朝气,说笑声在夜风中显得格外有活力。
青春,军校,男大。
看着那些因为出汗而脱掉外套,只穿着贴身背心或短袖,露出精悍结实、线条分明的年轻哨兵们,黎梦脑海里第一时间浮出的,竟是这个带着点调侃和距离感的词。
她站在阴影处,安静地看了一会儿这幅充满生命力的画面。
随着人影渐稀,山林重归宁静,黎梦突然来了兴致,想要去爬一爬这个她还未踏足的地方。
入口处,她瞥见一个男生独自站在那里,身影几乎融入夜色,面向山林,一动不动,似乎已驻足了一会儿。黎梦没有多想,径自走了进去。
与黑塔的沉闷肃穆截然不同,进入山林后,一种包容一切的寂静迅速包裹了她,好像耳边只有脚踩在落叶上的细微沙沙声和自己的呼吸心跳声。
白日积压的纷乱心绪,在这寂静中缓缓沉淀。
走着走着,她的目光被一棵树吸引。这是一颗银杏树,它枝叶舒展的模样,不禁让黎梦想到了在蓝星时她办公室窗外的那棵老银杏。
一种混合着怀念与怅惘的情绪悄然弥漫。
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黎梦走到树下,伸出手,轻轻环抱住粗糙的树干,额头抵在微凉的树皮上,闭上眼。
她想象着此刻正拥抱的是另一个时空的坐标,试图从那沉默的树木中汲取一丝熟悉的慰藉,完成一场无人知晓的“公园20分钟”心灵疗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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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片刻的安宁后,一阵莫名的寒意突然顺着脊椎爬升。
一些淅淅索索的声音在周围的寂静中显得有些诡异。黎梦猛地睁开眼,松开树,警惕地环顾四周。
只见月光被茂密的枝叶切割得支离破碎,投下晃动不安的光斑。
她下意识地抱紧自己的手臂,将外套衣领拉到最高,遮住下巴,不再停留,转身沿着来路快步下山,总觉得身后的黑暗里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直到走出山林入口,重新回到有照明灯光的区域,那股寒意才稍稍消退。
她松了口气,正要离开,视线却被入口不远处的一幕钉住了。
是那个之前站在入口许久的男生。
此刻,他正拦住另一个刚刚从另一条岔路下来的男生。距离较远,听不清对话,但气氛明显不对。被拦住的男生似乎想绕开,但被对方缠住,于是猛地出手,动作快而狠,一个干脆利落的抱摔,将他放倒在地!
倒地的男生发出一声闷哼,挣扎着想爬起来。而出手的男生却看也没再看地上的人一眼,径直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黎梦心头一紧,立刻小跑着赶过去。
“你怎么样?需要帮助吗?发生了什么事?”她蹲下身,看向被摔在地上的哨兵。
听到问话,他咬着牙,抬起眼看向黎梦,眼神锐利,充满了戒备。他紧闭着嘴,什么也没说,只是挣扎着自己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草屑,然后同样一言不发地、一瘸一拐地朝着同一个方向走去,将黎梦和她的询问彻底抛在身后。
黎梦愣在原地,夜风穿过山林,带来更深重的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