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哨]实用DSM向导手册》昭知棠

7、第7章 审判

　　第7章审判
　　会议室里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众人看向黎梦的目光更加怀疑和不信任。
　　黎梦静静地听完高向导激动的话语，脸上并未出现被质疑的慌乱或愤怒。反而，在高向导描述那个“温馨村庄”时，她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待高向导说完，黎梦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冷静，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的清晰：“高向导，谢谢您的描述。这看似完全不同的两幅画面，反而印证了我的判断。”
　　她没有预想中被质疑的百口莫辩，反而微微勾起的嘴角勾起了众人的好奇。

　　黎梦目光扫过惊讶的众人，最后落在脸色微变的高向导脸上。
　　“您看到的溪水、小桥、孩童、夕阳……这些温暖祥和的意象，在我看来，或许并非真实的图景，而极有可能是S-013精神图景最外层的强大伪装。
　　“一座建立在无死水之上的……海市蜃楼。
　　“他用这层精心构筑的符合所有人对‘稳定’、‘坚强’期望的幻象，完美地欺骗了过往常规的精神检查，包括您多次在疏导时的探查。
　　“而我。”黎梦的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特殊的精神力像一枚不受欢迎的探针，却歪打正着的穿透了这层伪装，触碰到了他试图隐藏的真实。”
　　“那死寂的海、封锁的碑、凝固的血，还有那瞬间浮现的狼骨……才是他深处不愿示人的精神图景。”
　　-----------------

　　“胡言乱语！”高向导仿佛听不下去，双手拍在桌子上，站了起来。
　　“请不要打断，先听我说完。”
　　黎梦转向主位的刘将军，语气凝重：“将军，S-013的问题远比报告上写的要严重。他不是稳定，而是将所有的崩溃风险都压进了深处的黑暗里，并用一个美好的幻象包裹起来。展示给他人的幻象很完美，但一旦破裂，或者像今天这样被意外触及核心，引发的反噬将可能是毁灭性的。”
　　“我认为，当务之急不是追究责任，而是立刻对S-013启动最高级别的精神干预。否则，下次他可能不是在训练室昏迷，而是在某个重要任务中……彻底失控、自我毁灭。”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高向导张了张嘴，想反驳，却被黎梦严丝合缝的逻辑所震撼。
　　她说的是什么东西啊？
　　凭什么就解释了他长期疏导的“正常”与黎梦所见“异常”之间的矛盾。
　　一种寒意顺着他的脊背爬升。
　　“巧舌如簧，胡说八道！”高向导咬着后槽牙挤出一句话。

　　刘将军的眉头紧紧锁死，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击着，陷入了沉默。
　　以往的经验与黎梦惊人的发言在他脑中激烈交锋。
　　-----------------

　　“或许我们可以验证一下小梦的判断。”
　　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中，一道温和却不失力量的声音响起，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黎梦随着众人循声望去。
　　声音来自一位老者，银白的发丝在她身上留下了岁月的痕迹，但她的目光却依旧清冽。

　　她穿着白塔高层特有的素雅长袍，气质沉静如水。
　　发言者正是白塔的副院长，是将她从废土边缘带回悉心照料并指导了三年的恩师，也是在她被测出那尴尬的“高精神力、低匹配值”后，唯一没有流露出失望，反而带着她进行各种针对性测试，发掘其潜力的人。

　　黎梦的心猛地一跳，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瞬间涌遍全身。
　　顾青筠——也是黎梦今天敢站在这里“舌战群儒”的底气之一。

　　顾院长缓缓站起身来，对主位的刘将军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黎梦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鼓励：“黎梦在白塔期间，精神力表现出了远超常人的敏锐度，尤其在‘精神伪装识别与侦查’这门高阶课程上，她甚至可以轻松识别我的伪装。这一点，在白塔的内部评估中也有过多次记录。”

　　识破顾青筠的伪装？！
　　轻松？
　　顾院长的发言吸引了场内所有人的注意力，简单的一句话却似乎让他们有一种“原来如此”的恍然。
　　随后顾院长转向脸色依旧难看的高向导，语气平和：“高向导，你为S-013进行的长期疏导，其贡献毋庸置疑。正因如此，你看到的他长期‘温馨村庄’图景，才更值得我们思考。”

　　虽然顾院长的地位崇高，说的话在黎梦看来也很客观，直接将黎梦的“异常”发现提升到了“特殊能力可能触及深层真实”的层面，而非操作失误或主观臆测。
　　然而，固有的认知惯性并非那么容易打破。
　　有哪个哨兵会对向导隐藏自己真实的精神图景啊？
　　想死吗？
　　……
　　……
　　等等……

　　顾院长的支持，像是一块投入湖中的巨石，激起了涟漪，却也引来了更复杂的暗流。
　　-----------------

　　刘将军眉头紧锁，手指依旧敲击着桌面，显然在权衡。
　　一位资深研究员开口道：“顾院长，我们尊敬您在向导领域的权威。但黎梦的判断毕竟只是一面之词，且与过往所有评估截然相反。S-013身份特殊，关乎重大，仅凭一个尚未完全证实的‘特殊能力’的推断，就怀疑我们优秀的哨兵和向导的能力，是否太过草率？这也可能会对S-013本人造成不必要的干扰，干涉到后续的重要任务部署。”

　　高向导也找到了新的反驳点：“即便黎梦所见为真，那也可能只是S-013精神图景中一个被压抑的负面角落！任何长期征战的哨兵，精神图景中怎么可能没有一点阴影？将其夸大为自毁倾向，是否过于危言耸听？我们更应该相信他强大的意志力能够掌控这些！”

　　“更何况。”另一位军官补充道，“黎指导的‘精神抗性训练’项目本身尚在实验阶段，首次正式实验就出现受试者昏迷的重大事故，无论原因为何，都说明该项目的风险管控存在严重不足。在厘清S-013的问题之前，该项目理应暂停，以避免造成更大风险。”

　　争论再起。
　　顾院长的支持并没能为黎梦扭转乾坤，是否能赢得喘息之机和一个被严肃考虑的可能性也仍未可知。
　　固有的观念、对未知风险的规避、以及对“战略资产”稳定性的顽固信赖，形成了一道道无形的壁垒。

　　最终，在经过又一番激烈的讨论和权衡后，刘将军做出了决定。
　　“S-013的问题，需要进一步观察和评估。鉴于其特殊性，评估将由黑塔、白塔及医疗部三方联合进行，采用最审慎的方案。”他目光锐利地看向黎梦，“黎梦指导，你的发现和判断，我们会作为重要参考，但无法作为立即采取限制措施的依据。”
　　他话锋一转，宣布了对黎梦的直接处置：“至于‘精神抗性训练’，鉴于本次实验中出现的意外状况及潜在的高风险性，立即暂停。在S-013的评估结论出来之前，在找到更完善的方案之前，该项目不得重启。”

　　这个结果，像是一盆冷水，浇在了黎梦心头。
　　她的“看见”可能触及了真相，却也因此失去了继续施展的舞台。
　　会议在一种奇怪的气氛中结束。
　　众人陆续离席，高向导离开时，看了黎梦一眼，眼神复杂。

　　顾院长走到黎梦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道：“别灰心，小梦。真实不会被永远掩埋，你已经撬开了一条缝，剩下的，交给时间和更严谨的证据。先做好手头其他工作。”
　　黎梦点了点头，心中五味杂陈。
　　她看着顾院长离开的背影，又看向空荡荡的会议室，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再次袭来。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被停职了？”
　　黎梦回头，是晏煜。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的，正靠在门边，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门框。
　　黎梦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笑：“算是吧。”
　　晏煜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忽然道：“晚上的格斗训练照旧。八点，别迟到。”
　　说完，他转身便走，留下黎梦一个人愣在原地。
　　格斗训练……照旧？
　　在她刚刚搞砸了重要的首次实验，项目被叫停的时候？
　　这位“阎王”，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