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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回忆:佩刀 ...

  •   黄木英并没有直接去面见皇帝,而是去到了她母亲黄嫫那里。每当她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时,她都会寻求母亲的帮助。

      “所以,母亲,我现在究竟算得上是什么身份呢?公主的贴身侍女,公主的监管者,皇帝的传声筒,皇帝的密探?我是属于宣猷宫还是太宸宫呢?我现在夹在了中间,困在了冰面上,无法前进,也无法后退。”

      “母亲,我应该何去何从?”黄木英贴在母亲怀里,仿佛这样才能让自己稍微有点安心。

      “孩子或许你的心中已有答案,但我还有件事想告诉你。我是圣上的侍女,打圣上出生时便侍奉左右,我也从被圣上派到永昌公主身份侍奉,但我还是圣上的人。你知道圣上在安排你去公主那里之前,和我说了什么话吗?”

      黄嫫抚摸着女儿的头,轻声细语。

      “圣上说,‘我听说你的女儿聪慧伶俐,跟着你学了很多管理宫中大小事宜的窍门,不如就让她去宣猷宫,照顾齐儿吧。你照顾我,现在你的女儿也照顾我的女儿,也算是一场美好的延续。’或许,圣上并无太多深意。”

      “我知道了,母亲,你曾教导过我要一心一意侍奉主子,为主子着想。”

      黄木英心中微弱的、随时可能熄灭的烛火逐渐升腾,变成了熊熊燃烧的火焰,烧光了无边的黑暗,太阳露了出来。

      黄木英离开了母亲,去到了太宸宫,将公主的近况简单地概括给了皇帝,省略了许多细节,最后跪在地上,不卑不亢地直抒胸臆,表明自己今后不会再监视公主的一举一动,并原封不动地回禀圣上。

      她愿意接受惩罚,被降级,被驱逐出宫,或是被处死。

      她接受一切,因为她的心只有一颗,只能献给一人。

      她设想中的叱责声并没有出现,一股醇厚的声音流入她的耳中。

      “平身吧,朕没料到你居然是这么想的。也罢,是朕言辞疏忽。只是,你看不出我很爱她吗?”

      “天上地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是啊,世人皆知朕独宠永昌,可只有朕知道那其中除了爱,还有愧疚……朕始终对她的腿感到愧疚。”

      独坐高台的皇帝,眉眼间闪过深重的痛苦,此时,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尊贵皇帝,而只是一个疼爱女儿的心碎母亲。

      只是这份脆弱神情转瞬即逝,皇帝的威严席卷而来,“所以,朕将年纪相仿的你安排到她身边,希望可以让她不再萎靡不振。”

      黄木英鬼使神差地辩驳:“不,公主没有萎靡不振,她一直都很阳光自信,富有同理心。”

      “这样吗?”皇帝的眼眸深沉,仿佛陷入沉思,良久开口,“你在公主那里已有不少时日了,你觉得公主是什么样的人呢?”

      奴婢怎能评价公主,但又是皇帝发问,她不能不回,她不敢抬头直视龙颜,只得硬着头皮斟酌语句。

      “虽然许多人畏惧公主,认为公主是盛气凌人、飞扬跋扈、喜怒无常的。

      但事实不是如此,她赏罚分明,每一次的愤怒都是有理由的。她的内心是稳定坚强的,突如其来的腿疾并没有压垮她,她依然热爱生活,认真生活。

      只是,陛下,您不觉得她在渴望一些东西吗?

      您的爱太多了、太厚了,像蜜糖一样,将其紧紧包裹,困于一隅,于是便会生出叛逆情绪。

      御花园里的花被人精心呵护,便会茁壮成长,可公主不是花,她无法按照您安排的一切长大成人,她渴望自主,渴望完整。

      她对外面人和物有一种天然的好奇,她习惯被爱,也习惯拥有,于是当她遇到了有趣的‘东西’,她会自然而然地想要拥有,这也是她为什么将宫外的人留在身份的原因。

      这是居高临下般的怜悯,也是无意识地向往野性。

      公主庇护别人,就如同圣上保护公主一样,她不想一味地被保护,她也想成为呵护旁人的人。公主其实很崇拜您,渴望成为像圣上一样强大的人。

      但公主太天真了,总是把事情想得很简单,她认为宫里很安全,她没见过真正的黑暗,以及被权利异化的人心。

      她不会注意到别人的恶意,也不会对别人有恶意,因为她的世界里光明美好。

      我认为陛下可以适时放手,或是培养公主的欲望……如果您真的想要保护她。”

      黄木英其实还有一个大胆的想法,那就是如果圣上想将永昌公主立为储君的话。仅管她认为自己刚才的话已经够大胆了,但这个想法,光只是想想就有一种会掉脑袋的错觉。

      所以,她不敢说,也不能议论,其实她始终害怕,这样的独宠会害了永昌公主,她不认为公主的腿疾是偶然。

      对于立储君一事,宫中有不少的想法和黄木英一致。

      因为大毓国历朝惯例都是在第一个女儿十岁时,立其为储君,但现在皇帝迟迟未立童宴临为储君,即便丞相携众大臣集体上书,也只换回一句,“等公主成年再议。”

      哪位公主不得而知,但明眼人总能看出朝堂上的暗流涌动。

      好在皇帝并没有为难黄木英,皇帝本意是想试探一下她的衷心,顺便听听旁人口中的永昌是什么样的。

      没想到会有意外收获,皇帝怎么可能不了解自己的女儿,看来她需要早做打算了。

      直到踏出宫殿大门,黄木英才感觉到那早已被汗水浸湿的后背。

      殿外站着她的母亲,面容忧虑地望着她。母女二人相拥,黄木英露出笑容,轻声抚慰:“母亲,别担心,我已站在了坚实的大地上。”

      “单还明。”

      正在拿着木剑与木桩对练的单还明,听见花影的呼叫声回头,汗水从她的脸颊滑落,眼神中却没有丝毫倦意。

      “有人找你,跟我来。”

      单还明将木剑放回原处,跑到花影身边,用挂着脖子上的毛巾擦拭着面庞,询问:“花景呢?”

      “她和公主出宫了。”

      穿过蜿蜒的走廊,微风轻轻拂过,带来淡淡的檀香,带走身躯的疲劳。回廊的栏杆上雕刻着瑞兽祥云,细腻精致。墙边的修竹挺立着,竹叶沙沙作响,似在窃窃私语。

      她们很快来到一处别院,穿过圆拱门,单还明却忽然停下脚步。花影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走远。

      单还明由衷地露出灿烂的微笑,那是她自有记忆来最美好的笑容,充满自由与幸福。因为我的家人现在就在她的面前,在阳光下,朝自己微笑,朝自己招手。

      单还明奔向她们,脚步格外欢快,却在快要接近她们时慢了下来,她担心自己贸然扑向她们,会让她们摔倒。

      因为花景曾经激动地扑向她,夸她新学的格斗术掌握得很好,自己没有防备,最终导致两个人双双倒地,自己成了肉垫。

      于是,她轻轻地拥抱了她们。

      在交谈中得知,是公主将她们接了出来,安置在了京郊的宅院里。

      “永昌公主真是个好人,我们在那里衣食无忧,没有危险,也不需要打斗。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外面的世界了,没想到变化已经那么大了,我还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里。”

      “我们一切都好,不用担心我们。多亏了你,小善,也感谢公主。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留在公主身边好好干。”

      “是啊,这是一份太阳底下的差事,一份能让你正常生活的差事。不用挂念我们,你要好好生活。”

      “不要哭泣,不要伤心,这不是生离死别,我们可以写信,说不定未来你也可以去那里见我们。”

      周奶奶和杨姐对单还明讲了好多话,她记得明明在监狱里她们似乎没这么善谈。真好,真好……阳光真好,这样的笑容与笑声真好,我想一直,一直拥有。

      公主……

      公主也很好,和其他人不一样,比其他人好。

      我会留在公主身边,成为合格的影卫。

      傍晚时分,单还明送别了周奶奶和杨姐,在回去的训练场的必经之路上,遇到了花景,她正抱着一柄大刀,手上的泛红和青筋都在显示着这把刀的重量。

      “单还明,你回来了。喽,这个给你。”

      单还明接过带鞘长刀,轻轻抚摸着深沉如墨的刀鞘,乌木表面泛着淡淡的的光泽,那是精心打磨所致。鞘身刻有精致繁复的云纹,线条流畅如行云流水,古朴典雅。

      她缓缓拔出修长挺直的长刀,出鞘,凌厉的寒光展露无疑。刀身倒映出单还明欣喜的神情,任谁来都知道这是一柄绝世好刀。

      “这是,给我的?”单还明有些难以置信。

      “当然,因为你力气大,这里原本的武器不适合你,所以公主特意差人给你打造的。感觉如何?你可以现在试一试。”

      单还明的力气大到可以一只手举起四五个人才能搬动的大缸,非比寻常。

      单还明将刀重新插入鞘中,“等会儿再试,公主呢?我应该先去拜谢公主才对。”

      突然出现的花影出声解释:“公主在喝药,或许待会儿要去训练场看我们的训练情况。你应该先试试兵器是否乘手。”

      虽然公主的腿疾始终未见好转,但每日还是需要服用药物,一方面是调养身体,自从生病,公主的身体大不如前,一方面是看日积月累,能否拔除顽疾。

      宽敞平坦的训练场地上,挂着一排灯笼照明,虽不如白日那般明亮,但也足以支撑基本的训练。白色的光亮从银色刀身反射出去,明晃晃的。

      单还明握着刀挥舞了两下,能轻易没入木桩,锋利无比,比平日训练用的木剑要重些,却正合适。

      等到公主来到这里的时候,正见花景和单还明切磋,花影站在一旁观察。花景的剑如灵蛇,飘忽不定地不断刺射,步伐变化精微,处处暗藏玄机。单还明的动作大开大合,似是一力降十会,虽一直在防御,也不算落入下风。

      “谢公主赐刀,谢公主救出我的家人。”单还明跪谢公主。

      “小事而已,每个影卫都有佩剑,是花影和我提及你的力量异于常人,故而打造的新兵器。”公主看起来兴致缺缺,灯笼的暖光照得她瓷白的脸上泛起暖意。

      “训练一事,听从花影的安排即可,勿骄勿躁。”单还明能清晰地闻见公主身上苦涩的药味,她想应该是药物的作用让公主产生了困意。

      公主只是简单地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虽已目送公主离开,但挥剑的单还明还是能听见轮椅滚动的声音。她也跟花影学了听觉方面的技巧,可以听见远处细小的声音。

      声音低沉,断断续续,渐行渐远,很明显是侍女推着公主在回宫……

      “喂!打架的时候怎么能开小差呢?”

      随着花景的喊声,单还明的思绪回归,成功挡住劈下来的剑,但也因为她的心不在焉而导致手中的刀被击飞。

      “该休息了。”花影表示。

      单还明拣回落地的刀。

      “走吧,不要多想,公主是很看好你的。我也看好你哦。”花景搂过单还明的肩膀,宽慰道,“不过,如果是面对敌人的话,你刚才已经死了。对战时不能分心,也不能失去你的武器。”
      看着单还明认真地点头,花景才露出开朗的笑容,“回去睡觉咯。”

      入寝前,单还明刀柄上缠绕着黑色的丝线,编织紧密,与原柄融为一体,增加了握持效果。

      这把佩刀自此再为离开过她身旁,助她斩敌灭兽,保护公主,最后也如逝去的过往,留在了重垣迭锁的深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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