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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阻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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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涧从恍惚中回过神,对上的是群岚认认真真等待答案的眼神。
在这一瞬,他有些不忍欺骗这个好友。
“随缘吧。若天让我活,那我就活。”
他既然不知道答案,那就交给天意。
“好,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
得到答案的群岚点了点头。
“等等,这个给你。”
林涧从袖中掏出灵籁府内,阿木托人找来的太岁甲。
他知道自己的症状,也知道这东西对自己有用。
群岚接过后看了两眼,便拿着站起,俯身吹灭蜡烛,绕过屏风走出屋门。
林涧看着这路线有些奇怪,他床头位置不就可以出门吗?何苦绕这么大一圈。
但这些无关紧要,房子都是人家的,说不准只是消食呢?
他没有在意这个问题,加上头脑确实涨得厉害,便一倒头睡去。
群岚动作轻柔的掩上房门,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能治吗?”
“你也听到了,他不肯告诉我,不如你来和我说说,林涧十七岁那年,都发生了什么事?”
群岚转过身,面色凝重的问出这个问题。
十七……
方叩认认真真的回想了那一年发生的事情。
那一年,林涧终于到了可以开启方家灵泉密藏的年岁,剑法已然大成的林涧,被方叩哄骗着前往泉眼中接受灵力浇灌。
方叩就在前院等着,等林涧出来。
在之后……就是林涧兴冲冲的跑出来与自己说,他想到办法可以报仇了,激动得他眼圈都泛起一层红。
那时担心他跑出来连衣服也不穿好,正替他拢衣襟的自己,听到这一句就爆发了。
方叩从家中出事起,便看到林涧的时间仿佛静止。
一个他在疯狂汲取,如何才能正常且平安的长大,另一个他蹲守在原地,不肯起身。
看着进入方家不到一年尚且懵懂的林涧,却在那夜之后学着笑,学着虚与委蛇,学着如何当一个哥哥,当一个师父,方叩只觉心酸。
别人的日子是向前看,而林涧则是不停地回头。
他将自己永远困在了那一夜,加之那日自己别有愁思,众多情绪一时涌上心头……
总之那句话脱口而出之后,方叩自己也后悔了。
他看到林涧怔愣在原地,他知道,对方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生气。
因为自己从未在他面前对这件事表达过不满。
林涧已经将自己逼得这么苦了,方叩不忍心再给他添一层枷锁。
可方叩也气,气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生气,他也不想继续对着林涧发火,只好闭嘴离开。
这一走,他便没有再回过方家——只是林涧以为的没有回去过而已。
实则每晚他都会站在院外,看着林涧整夜整夜的熬,直到天明才安睡片刻。
那是他便决定,等报了仇,了了林涧的心结,他就会去告诉林涧。
方家没人怪他,至于那日都是自己的错,不该口出恶言,求师父责罚。
再之后他们二人可以继续相依为命。
这些开解他的话,之前方叩就说过无数遍,但林涧总会装作没有听到。
既然如此,那就等报了仇之后再说,想来至少能起些作用。
彼时少年方叩是这样想的,也这样做了。
直到如今。
“没有发生什么,他没有告诉我。”
“既然如此,你也少来我这边,我看你不顺眼你也知道,这次多谢你帮我带林涧,以后就别登门了。”
见方叩也不配合,群岚只觉得心里一股火气涌上来。
“他为了躲你生生当着众人的面自尽过一次,难道你还想看第二次吗?”
群岚的声音在夜色中如同从湖水中捞出的冰刀,刀刀朝着方叩的胸口扎,一下又一下,她没想过停手。
她在此之前是对方叩有所改观,也承认自己的武断。
可这番对话,她能看出方叩有所隐瞒。
问题是现在事关林涧性命,不论事大事小,闹情绪也该分个时间场合,而不是这样三缄其口,避而不谈。
方叩没有说话,而是用行动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他走到靠近林涧床头位置的门口,一跃而上坐到窗台的位置,抱着剑斜倚其上,闭上眼睛,打起了盹。
这举动气得群岚“哈”了一声,下死眼盯了方叩半晌,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转身就走。
屋内林涧静静地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他头疼得睡不着,只好起身靠坐在床头。
已经三个了,他这些年里找出的人一共就这三个。
现在自己知道的凶手中,还有一个逍遥法外,没关系,让她再多蹦跶一段时间。
林涧倚靠在床头,头微微后仰,将手臂搭在额头上,长舒一口气。
直至此时,他才觉得心头的重担稍稍消失了一些,能够让他缓上一缓。
也能略微顾忌一些朋友,以及……小方的心情。
小方现在会是什么表情呢?
得知自己杀了这么多人之后,他是觉得大仇得报的欣喜,还是记恨自己不和他打招呼,便擅自动手的愤怒?
不行,还差一人。
等自己彻底彻底了结这件事后,一定去和他当面说清楚。
最后一人,最后。
他低垂着眼眸沉默了片刻,突然抬起手腕开始翻折袖口,宝蓝色的外袍被他折过三折,积在腕间。
不知为何,他想到了方叩不归家的那些年里,他一个人在方家后宅的日日夜夜。
度过最初生死相依的九年后,在方叩近乎三年未曾归家的光景里,他都在做什么呢?
虽然时间才过去没多久,但中间夹杂着长时间的沉睡,林涧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
两边袖口都折好后,他想了起来。
夜间他总是睡不着的,逢睡必梦,梦的也都是那场鲜血淋漓。
既如此,那他干脆给自己找点事做,看看书,练练剑,数着叶片过日子。
白日里也只是睡个囫囵,心中要事不得安枕,自然也睡不了多久。
他通常会在午饭后的光景闭眼掐诀,开始用灵识感知。
感知那些在他五岁时点燃宫灯后,一涌而散的灵魄们。
林涧在十七岁那年接受方家的灵泉灌顶后,便知道了自己灵魄不全的事实,也从知道这件事的那一刻起,无师自通了这个术法——
他可以使用灵力穿梭在每个躯壳中。
观察他们平日里接触的人,所见的物。
而他的目的,则是要用这一个个身份,去探寻谁才是杀害方家满门的凶手。
所幸,这么多年的辛苦不白费,三年的时间,真让他摸到了线索。
突然间大脑一阵疲惫传来,他摁着太阳穴闭上眼睛,想要压制住这股疼痛。
再睁眼时,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
恍惚中,他才刚醒来,等着午时的阳光照射进来,好借势施法,传进下一道身躯。
可是他太累了,累到阳光如约而至时,他捏决的手都在颤抖。
林涧叹了口气,想着真是人老了,不中用了。
他干脆彻底躺下,想着今日给自己放个假,就当偷闲一日。
盖好被子后,他迷迷糊糊的睡去。
直到耳边传来门扇开合的声音,他都还处在神魂未归的迷茫,脑袋只知道遵循潜意识朝着门口望去。
这一望,便看到了此刻最害怕见到的人,惊得他顿时醒了过来。
林涧的肘间压在床上,支起半个身体,一条腿耷拉在床沿,像是个要逃跑的姿势。
方叩是端着药进来的,群岚的刀子嘴豆腐心,满脑子想要为朋友好,他是知道的,否则也不会容许这样的人待在林涧身边。
所以他去取药时,群岚也只是冷哼一声,将托盘重重放到桌案上而已。
这药的药性大,通常林涧喝完之后会昏睡上一整日。
群岚说这样好,让他多睡睡,只当是能弥补些许过于亏空的身体。
方叩推门进来时,仍以为林涧处于昏睡之中,没有意识。
这下猝不及防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间都愣在当场。
最终还是林涧先反应过来。
他将眼神一转,匆匆扫过屋内的布置,可他并没有发现自己想要的东西,只好举起手,灵力汇聚于掌心,向自己胸口拍去。
眼看那只手就要摁在胸前,随着一道瓷片的破碎声响起,另一只手横空而出,从旁截住,死死的捏住了他的手腕。
林涧因为睡前翻折过袖口,此时的手腕裸露在外,显出病态的苍白。
抓着他的那只手则是因怒气缠绕,捏得过紧而微微颤抖。
浅蓝色的灵籁府服制的袖口上,还有刚刚因为过于紧急,撇下汤药时溅上的汁液。
林涧不敢抬头,他无法解释自己这一过于冲动的行为,也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方叩此时还是灵籁府的那副长相和穿着。
从前两日匆匆踏进苹末苑之后,他一心只扑在林涧身上,无心在意自己这些外在事物,故此没时间去收拾自己。
现下他咬着牙,紧盯着林涧睡时,自己怕他压到而粗粗拢在一起的头发,现下因他低头的动作尽数侧在脸旁。
他压着火气,顺着林涧偏头的视线看去,那是自己的抓着他手腕更上方的位置——
灵籁府的服制。
因牙关咬得过紧,方叩的耳边已经出现轻微的鸣响。
单一的频率开始在他耳边轰鸣,声势愈加浩大。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林涧真的知道他是谁,一直都知道。
不论是上弦宫的史舫,还是灵籁府的乔磊,他都清楚那是自己。
“你不敢抬头看我吗?”
这句话让听见异响匆匆赶来的群岚,抬手预推门的动作一顿,紧接着她的手腕也被人抓住。
“别去。”
那人轻声在她耳边说道。
群岚没好气的将手甩开,把人往后一推。
“我当然知道怎么做,不用你教。”
她饶过正门,带着那人悄悄走至林涧床头的侧门位置——
若是打起来,她也更方便进去阻拦。
随后转头看向身后:“你怎么又回来了?”
城寥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我突然想起来家里有些能巩固灵魄的法器,就想来问问你能不能派上用场。”
群岚眼前一亮,正打算说话,房间里面又有动静传出,两人连忙敛声屏气,一齐将耳朵靠在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