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暴君的后宫太难了！》水树水树

4、红菱糕饼

　　陈顺展开卷轴，指尖在绢面上滑过，目光扫过殿中或白或红的面孔，终于开口，一字一顿地宣读她们的未来：
　　“兵部尚书张林之女——张永宁，特册封为充容，赐号‘兰’，着居永春宫。
　　......
　　司农寺卿苏敬知之女——苏明玥，特册封为美人，着居凝晖殿。
　　刑部主事周明远之女——周薇，特册封为才人，着居琅华殿。
　　......
　　礼部司员外郎姜仲文之女——姜清禾，特册封为才人，着居槐夕殿......”
　　大殿的楠木菱花窗漏下一缕阳光，那光里浮了些尘。
　　姜清禾跪地听旨，那浮尘在眼前不知晃了多少个来回，好像进了些眼睛，眼眶涩得发紧。
　　入选了。
　　眼眸半阖。
　　确实是紧张的。
　　——
　　成了正经的主子，姜清禾回到了自己之前那一亩三分地。
　　这两天宫里可有的忙了，经过终选，最终定下了十二名秀女。
　　其余人数充入掖庭，等后续培训好了再分配至六司，运气好的也能分到御前或者主子娘娘宫里做近侍，攒一笔钱财，年满二十五放出宫去。
　　这便是这帮姑娘们的命运了。
　　无法说是好与不好。
　　还是那句。
　　人各有命。
　　宫里的一切都是有规制的，迁宫的日子定在了三日后。
　　上午尚服局的宫人来测过身量准备定制宫装。
　　内侍局也来派人来传过话，问屋舍偏好等等，对各位新晋的主子娘娘很是热乎，也不管是什么位份家世，都一一照应，不过也难免有些偏差。
　　那便是新人里获封位份最高的兰充容。
　　这位主子可是特殊极了，位份最高不说，皇帝还独给她定了封号，甚至破例恩准其以充容的身份暂居一宫主位。
　　这说是暂居，但不出什么意外是挪不出去了。
　　不为别的。
　　这兰充容家世摆在那。
　　父亲是跟着新帝从战场上一起杀出来的大将，现任兵部尚书，参加选秀不过是走个明路，宫室封号什么的更是早早就定好了。
　　那周薇也算倒霉，没等终选就和这种角色撞上，日后相处起来想是简单不了。
　　此时，一个貌色清丽的小宫女端着一红木食盒从西侧宮道稳步走来。
　　姜清禾远远瞧着，只觉得这皇家内院确实富贵，仅一个装茶点的食盒就镶了边，看不精细，也不知是金的还是铜的。
　　小宫女一点儿没停留，径直走向东侧的屋舍，消失在姜清禾的视野里。
　　不奇怪了，那是兰充容现在住的地方。
　　宫女轻叩了下兰充容的门，端着食盒跨过门槛，屈膝请安：“奴婢给兰充容请安。”礼数周到，语气自然，不见一点怯意。
　　屋里的姑娘正对着铜镜试首饰，皇后着人给她这儿添了好些漂亮首饰，金银玉石晃得人眼晕。
　　闻声抬头撇了一眼：“哪宫的？放哪吧。”她只以为又是某个司或者某个局的小侍女，完全没注意到来人的服饰和其他宫女差着几个档次。
　　那一见就是某个宫里大宫女的服饰。
　　宫女见状端着食盒的手指不禁添了两分力，低声回复道：“回禀主子，奴婢是玉福宫靖妃娘娘身边的春桃。娘娘知道主子入选，特让奴婢前来问候。”
　　“玉福宫？靖妃？”兰充容放下了手里那只金簪，专心应对起春桃。
　　这宫里还有妃位？
　　新帝不是就她们这一批秀女吗？
　　兰充容没搭话，只眼神上下打量起春桃，这才注意到这宫女与他人的不同。
　　春桃见状只拧了拧细眉，依旧垂眼应答：“小厨房做了碟红菱饼，娘娘惦念着主子，便赶忙儿使唤奴婢给送来。”边说边把食盒放在桌案上，带这些不容拒绝的味道，
　　不过这点子刀枪棍棒味儿兰充容没瞧出来，眼睛顺着春桃，往她手里的食盒瞧去。
　　春桃打开食盒镶着金边的盖子，盒里面还垫了层棉絮保温，这会儿拿出那碟子缠着细红绸的红菱饼，还冒着些微润的热气。
　　四块小糕，很是规矩的摆在瓷碟上，大小均匀，造型别致，光看就知道是稀罕东西。
　　这碟子糕点看在兰充容眼里有点唬人。
　　她不禁又一次上下打量了一下春桃，也端坐起来，指尖刚触碰到碟子边缘，便似想到什么般收回了手。
　　再回话时，眉眼先挑了起来：“谢娘娘恩典。”语毕，话再次绕在嘴边，说出来时又多了一点笃定“在家时也常吃这些，进了宫反倒吃得少了。”
　　兰充容的语气亲切了不少：“姐姐的心意，妹妹记下了。”谢恩时身子只欠了欠，笑意却未达眼底。
　　春桃垂眼，未多说什么，只俯身告退，说回宫复命去了。
　　回过身后，脸上神色马上就浮出轻蔑来，脚步轻快的离开掖庭。
　　兰充容却不知道。
　　这糕点再金贵，也不过是御厨该有的配置。
　　这份简单的寻常之物，落在她眼里都变得不寻常起来，刚尝过站在人尖儿上的滋味，便觉得身边的一切都该围着自己转。
　　不过也正常。
　　深宫里，刚入宫的姑娘，确实是这般模样。
　　春桃脚程很快，不多时就回到了宫里。
　　亏得娘娘还让她好好应对，看兰充容那做派，怕是根本不知道娘娘也在宫里。
　　真不知道张林大人那般机敏的人，怎得女儿生的这般蠢笨，也不知提前探听些消息。
　　蠢笨。
　　“娘娘！”春桃清秀的小脸上是丝毫不掩饰的不爽，但忍着没说什么，只等进了内殿才撅了个嘴，眼巴巴儿的站在靖妃面前，“那兰充容根本就不认得您！亏您还记着。”
　　靖妃赵雁正是最早特批入宫的妃子，她父亲赵烈是攻破旧都时立了头功的大将，现任骠骑大将军，是武官里的一把手了。
　　而掖庭那个格外特殊的兰充容，虽也是功臣，但和靖妃这家世可差着呢，当初不过是赵烈身边的副将。
　　进宫多日以来，不见请安，不见问候就算了，如今自家娘娘自己惦记着，她那边倒好，全然不知这回事儿。
　　这么走一遭，可是给春桃气够呛。
　　她家主子进宫虽时日也不长，但也实打实是红人，更遑论二人父辈那层关系了，就算是说破天去，那兰充容也应当打个招呼的。
　　“瞧你，还是这般沉不住气，快别恼了，喝口茶顺顺。”赵雁生的一副美人皮，随时将门出身，但举手投足间皆是端庄，赵将军是当贵女养的。
　　靖妃无奈看着春桃气哄哄的样子，给她倒了碗茶抵过去。
　　春桃接过茶，面色缓和，也有些羞赫在脸上：“奴婢只是气不过，要不是将军提了她父亲的官，她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个山沟里呢。”
　　“春桃，这话以后少说，今时不同往日，你总该警醒些。”靖妃扶了扶额，语气更淡些，“张副将也是自己拼上来的，总不能说是全依着父亲才有今日。”她话间全是体贴的意思，但细细咂摸起来，总觉得不太对味儿。
　　三日后迁宫，这是个大日子。
　　宫里静了许久，从这时候算起，怕是要有日子热闹了。
　　掖庭西侧的西方小舍里已经人去楼空了，内侍局的小太监引着姜清禾踏入长乐宫。
　　她以后就要住在这偏殿里。
　　槐夕殿起名是有源头的，因着院里有一颗槐树，也有许多年头了，皇帝把她安排在这殿里，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姜清禾心里难免浮动，不免有些多想起来。
　　宫里的花草树木一贯打理的很好，细看来，确实到了抽芽的日子，有些新绿已经伏在枝芽间。
　　“姜小主，这儿就是您的西偏殿了，主殿住的是夏昭容，东偏殿是和您一同进宫的秦美人。”小太监边走边介绍，他声音尖细，语气里的殷切讨好很是明显。
　　姜清禾是知道秦美人的，之前在掖庭学规矩时有过交际也认得。
　　今情况特殊，新帝不贪女色，以前在府里时除了皇后就一个侍妾，所以登基以来宫里的人实在不算多，想来就是她了。
　　只在心里默默记下这些关系。
　　小太监见姜清禾面色并无不悦，则小心地试探出口：“夏昭容是有些恩宠的，皇上得空时，常去合欢殿喝茶。”
　　他特意放轻了语调，这种议论主子的事儿在宫里是忌讳，但是他得了这么个差事也是难得，得借着机会好好接近一下这些新妃，若来日得了主子青眼，那平步青云不在话下。
　　姜清禾一听便明白什么意思，也愿意卖个好。
　　在这些时候，消息往往是最值钱的，比什么金银财宝来的都要珍贵：“谢公公提点，书月。”书月是机灵的丫头，这些事情交给她来做是最让人放心的。
　　“我家小主请公公喝茶。”书月从怀里拿出一个素色荷包，塞进小太监手里。
　　小太监面露喜色，那荷包垫起来就知道重量不轻，弯着腰谢恩。
　　得了认可，说出来的话也多了些：“知道今儿各位小主要迁宫，昨天总管就嘱咐我们了，主子娘娘们都是贵人，都得捡好的送来。”
　　“皇后娘娘眼睛尖，最重规矩，别看平时管得严，今天这好日子里也着人添了份例。”
　　“西侧角门外面挨着片荷花池，一到了夏日可是避暑纳凉的好地方。”
　　长乐宫不大，没一会也就逛了差不多，书月把小太监送到廊下，攀谈了两句才回来。
　　四位宫女两位奴才鱼贯而入，跪了一地给姜清禾请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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