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尾》春分不回响

4、第四章 命定

　　又是一段久到无法觉察自己仍然存活的静寂岁月，我一个人缓慢而沉默的消磨着水下的时光，直到某日被水面上的动静惊到，浮上水面。
　　露出水面时候正与那一群人打了个照面，不记得那些人什么长相，只模模糊糊记得对方面面相觑后，接着便有一张大网兜头扑来。也是在那一瞬间，我突然意识到，这群人，就是捕捉那些未成年人鱼的家伙，而我要面对的，也许就是与玉瑶一般的命运。
　　可是我没有惊慌，我清楚的记得，那张网落下时候，我闭上了眼睛，一瞬间我甚至疑惑听到了玉瑶的叹息声，落日余晖的光亮在闭目时候染成浓稠的醴红色，铺天盖地染红了我的生命，那浓重的鲜艳让我有丝恐惧，但更多的却是隐忍的兴奋。我想，玉瑶在我的生命中种下了一颗种子，如今它终于找到机会，要发芽抽枝了。
　　当他们粗暴的将我压制在沙滩上的时候，他们一边为自己的运气庆幸不已，一边疑惑着我的顺从。在他们看来，一条未成年的人鱼出现在浅水之中，独自一人，毫无挣扎的被捕获，都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我蜷曲着鱼尾，几片鳞片脱落下来，火辣辣的疼，却是能够忍受。我牙齿咬着嘴唇，直到口腔弥漫淡淡的血腥气。然后，他们将我放在一个盛着半桶水的木桶中，用铁箍拃起，以防逃走。水中应当是撒了一些迷药，因为我在水中泡了一小会，便开始昏昏欲睡，并且很快便沉入睡眠。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身在砧板上了。那群用布巾蒙着脸的人显然没有预想到我会醒来，并且醒的如此时间恰巧。看到我睁开眼睛，倒是愣愣的拿着刀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看着那闪着寒光的长刀，轻声道：“是不是剖开尾巴之后就会变成双腿？”
　　执刀的人回过神来，看了一眼自己的刀子，又看看我，才低声道：“没错。”
　　“会死吗？”
　　“就看你的命了。我们实在不想看到人鱼死亡，不只是利益受损。”
　　“我会活下去的，一定。”我肯定的道。
　　“你还是昏过去比较好，清醒着时候容易痛死。而昏睡时候动刀，只会觉得剧痛，然后又会立刻失去知觉。”那人建议道。
　　这种状态很奇怪，就好像受害人在与凶手讨价还价的讨论死亡的方式。凶手说，先昏过去吧，这样死的比较轻松，而受害人说，不，弄痛我（好吧，少爷是我的最爱……）。
　　我低声笑了下，“不用了，我要清醒的看着，也要活下去。”
　　那人彷佛明了一般，点点头不再说话，只用浸了烈酒的棉布擦拭着长刀。然后将剩下的半桶烈酒猛地倒在我被固定在砧板上的鱼尾上。在海岸摩擦而出的伤口受到酒精的刺激，激烈的疼痛起来，伤口附近的神经抖动一般，一跳一跳的痛。
　　我紧紧咬住牙关，不肯吭一声。按照玉瑶说的，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序幕，真正的疼痛就像一场盛大华丽的焰火，瞬间光华迸发，眼前光幕万丈，所有的精神都在此时被点燃，转瞬便从头燃烧到脚，在猛烈燃烧带出的撕拉声犹为寂灭之时便立刻沉入黑暗，黑沉的都不会以为自己会重新醒来。而事实也是如此，许多双眼睛就此泯灭，永失光明。
　　便是如此痛楚，却因玉瑶一句话被我记得清楚，他说，如这般无法忍受的痛，若是为了遇见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我只希望我也会是心甘情愿的。
　　执刀的人按住我的尾鳍，抬头深深看了我一眼，“你确定不需要麻醉？”
　　我知道我的脸色一定是苍白得可怕，但是我仍旧摇摇头。
　　那人低下头，猛地用力将刀尖直插入我的小腹处，将我牢牢钉在砧板上，然后，以此为支点，彷佛一台铡刀一般，直直的切了下来。
　　光亮的刀刃离开身体时带出的鲜血飞溅在我脸上，我眨了下眼睛，感到疼痛如同潮水一般，整个包裹着我，每一根神经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每一个念头，无不在尖叫着痛痛痛，眼前盛大而浓烈的光华溃散，铺天盖地的沉没在黑暗里。衰败中有人在我耳边轻轻道：会醒过来的。
　　我安心的闭上眼睛，任由自己沉睡。

作者有话说

　　呃……这章没完结，但是还没有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