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月隐（完） ...
-
玄月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伤口，对槿说道：“我本来向陛下保证要将你平安无事地带回去，没想到你这孩子会如此固执。”
她左手持剑，没有将剑锋对准槿，而是把长剑抛向了天空。槿心里一沉，她以为自己已经逼的玄月放弃，现在看来是低估了玄月要带自己回去的决心。刚才玄月只是一直在用玄玉本身的力量，但现在不一样了。
槿感到玄月这次是认真的——就算会伤到她，也要把她带回去。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玄月真正的力量一直是个谜，她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怎么了，不敢动了吗？打算放弃了？”玄月慢慢走向槿。
槿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就在她后退的一瞬间，墨黑色的长剑从天而降，深深地刺入她刚才站过的地方。
在一旁观战的翎羽队员们，本来就已经担心的不行了，看见这一幕更是触目惊心，又不敢上前劝阻，她们完全不知道刚才那一剑从何而来。
玄月没有停下脚步：“刚才那一剑叫做悬针，是我的能力结合了玄玉的招式。你的躲避速度是比不上悬针的速度的，乖乖站在那里不要动，不然下一剑一定会刺中你。”
“……恕难从命。”槿知道刚才那一剑是玄月故意放过她，但她还有玄鸟之翼，在空中会灵活的多，只要自己的速度够快，应该能够离开悬针的攻击范围。
回答她的是玄月的沉默，和突然从两翼传来的剧痛。
两把长剑从天而降贯穿了她的羽翼，把槿牢牢地钉在地面上，玄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道：“结束了，跟我回去。”
“我不要！”槿喊道，钻心的疼痛让她几乎无法呼吸，“我不想回去没有翎羽的地方……”
玄月压下内心的怒火，现在的槿太反常，她一定要问清楚才行：“你究竟在逃避什么！翎羽解散就这么让你无法接受吗？”
“是啊！因为我只有翎羽了，您难道都不伤心吗，翎羽被解散，为什么您一句话都没有说呢？”槿的声音渐渐哽咽，“陛下说什么您都相信吗……”
“我说过，最让我难过的事情就是看见你们在战场上丧命！不管你对陛下有什么误解，为什么不来问我，不去问陛下呢？”玄月心痛地问道，自己还是下手太狠了。
槿流着泪说道：“因为，我……已经不知道怎么办了。如果没有了翎羽，不能保护陛下和帝国的话，我究竟是为什么而努力的，为了什么而变强的呢……”
玄月收起了悬针，旁边的队员见状急忙赶过来，挡在她与槿之间。
“放心，我只是把玄玉收回来而已。”玄月扔掉长剑，俯身跪在槿身旁说道：“试着去学会信任，槿，信任能让你变得强大。陛下解散翎羽，只想要保护我们，如果连我们的信任都失去了，还有谁来支持陛下？”
“信任……”
槿终于发觉，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就像自己因弥生的那些话而烦恼一样，陛下也是一直独自想着所有的事情，明知道可能谁都不会理解自己，却还是要做出决定。
因为她相信翎羽。
她一直相信着我们。
然而我却辜负了这份信任，甚至去怀疑她的善良。
我……
“我想回去，”槿挣扎着坐起来，旁边的队员赶紧扶住她，“我只是在逃避，不想面对真相。我要回去……向陛下说明所有的事情。”
队员们见状，终于都松了口气，开始帮槿和玄月包扎伤口。玄月却在想槿的最后一句话，这件事还远远没有解决，她绝对不是因一时冲动才来到这里。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离开这里，她相信等回到帝都，槿自然会说明一切。
“来吧，”玄月终于露出了笑容，“我们回家。”
“陛下，您在担心母亲大人的事情吗？”若离问道。
弥夜摇了摇头：“倒也不是担心，老师不会向我保证她做不到的事。只是我就这样解散了翎羽，是不是太仓促了些？”
在翎羽被解散之前，若离是毫不知情，但她对于弥夜的决定并不感到意外。她隐约感觉到，弥夜在很久之前就下定了决心，并不单单因为自己没有作战的才能。
“我知道您想保护玄鸟，想改变我们的命运，这一点我比谁都要清楚，所以我相信您，不管您做出了什么样的决定。”若离知道自己现在能做的就是陪在弥夜身旁，让她的内心不再动摇，“我也相信母亲大人和槿姐姐，相信她们很快就会回来。”
弥夜终于放下心来，她曾担心过若离会不理解自己，但那完全是不必要的。
一直一直，有你在我身边，真的是太好了。
她刚想把这句话告诉若离，昆仑神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宫殿中。
看到他的出现，不仅若离，连弥夜都很吃惊，她应该没有召唤昆仑神才对。
“抱歉突然来找你，有些事情……”玉铭看了一眼若离，说道。
若离明白昆仑神的意思，她起身向弥夜道别：“那我就先告退了。”
玉铭沉默了一阵，才仿佛下定决心般地开口说道：“有件事必须要告诉你，请一定要相信我的话。”
“能让你亲自来找我，一定不是小事吧，请讲。”弥夜笑道。
“……前太子，弥生殿下还活着。”玉铭有点不敢直视弥夜的眼睛。他把这个秘密隐瞒了一百年，而这对于弥夜、对于整个帝国来说都是极其危险的事情。
他没有继续再说下去，而是暗暗观察着弥夜的反应。弥夜也没有说话，震惊的表情在她的脸上一闪而过。沉默无声地蔓延开来，玉铭觉得负罪感在一点一点地啃噬着自己，弥夜的平静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我相信你……”隔了很久，弥夜终于开口，“但是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为什么不早一点……在玄月老师离开帝都之前告诉我呢？！”
玄月查看了一下槿的伤势，说道：“好了，把羽翼收起来吧。这一阵好好养伤，应该很快就能恢复。”
槿收起了羽翼，疼痛感也随之消失了。她并不担心自己的伤势，玄鸟之翼受伤后恢复速度很快，若是悬针落在身体的其它部位，恐怕不是这受点伤就能够解决的事情了。
“对不起。”
“不用道歉，”玄月拍了拍她的肩膀，“只要你没事就好。”
槿内疚地看着玄月右臂上的伤口，低头道：“若不是您的坚持，我现在一定还意识不到自己做了多么愚蠢的事情。我真的——”
她突然察觉到了一丝异样，然而玄月比她反应更快：
“全员张开结界，离开地面！”
队员们一时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多年的训练让她们立刻就按照玄月的命令行动，各自警戒起来。
成批的带着黑色面具的妖怪突然出现在空中，将队员们团团围住，却没有立刻攻击她们，仿佛在等待命令一般。玄月认出了那些面具——与上次刺杀弥夜的妖怪们带的面具一模一样，她转头问槿道：“怎么回事？”
“天山雀鹰，天山速度最快的妖怪。”
回答她的却不是槿，而是弥生。
“当然，比起翎羽来还是差多了。”毫不在意玄月惊异的目光，弥生对他微微一笑：“你说是不是，玄将军？”语气轻松得如同与朋友打招呼一般。
玄月紧张地盯着弥生的一举一动，她虽然察觉到了妖怪的气息，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弥生是何时出现的，最关键的一点是，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弥生却没有任何动作，只看了看玄月身后的槿说道：“我只是来带她回去的，
话音刚落，黑色的长剑便从天而降，然而被弥生的结界轻易地弹开，他抬头望向天空：“一上来就用悬针啊，我有那么可怕吗。你难道没想过我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没有！”槿听了弥生的话，急忙解释道：“我不知道他会来……”
“现在跟我回去，我还可以保证不对翎羽动手。不然的话，我倒是很想试试悬针有多厉害呢。”弥生摘下右腕的玉镯握在手中，一道绿光闪过，玉镯已经变成长剑的形状。
那是玄玉剑？玄月将槿挡在身后，弥生为什么会有这种能力……她收回悬针，看着弥生的剑问道：“那只玉镯是怎么回事？”
“说了你也不会相信的，亲眼验证一下它的力量如何？”弥生没有回答她，而是慢慢举起了长剑。
不能让他使用悬针！玄月羽翼一展，瞬间来到弥生面前，同时弥生也扔掉了长剑。玄月下意识地张开结界，预想中的剑锋却没有落下来，弥生笑道：“终于离开她了啊。”
玄月突然明白了，他根本不是来带走槿的——无数支长剑出现在槿的上空，伴随着弥生的嘲讽：
“跟你的副将说永别吧，玄月。”
槿感觉眼前一黑，或许这就是报应吧，她想，况且自己根本没有抱怨的资格。
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做了错事。
到最后果然还是这样的命运……
她闭上眼睛，然而却没有感到任何疼痛。她感觉不到任何东西，听不见任何声音，于是她微微睁开眼睛，看见的仍是一片黑暗。
不对。
那不是黑暗，槿伸出手去，颤抖的手指触摸到的是她最熟悉的事物。
温暖的，黑色的羽翼。
眼前忽然豁然开朗，羽翼散去，玄月倒在她的怀中。弥生的悬针穿透了玄月的结界，她却丝毫没有躲闪，用自己的身体和羽翼替槿挡下了所有的攻击。
“果然，只有你能做到比悬针更快，和我预想的一样，”弥生满意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对槿说道：“多亏了你呢。”
“你从一开始想除掉的就是我吧，所以才找到槿？”玄月靠在槿的怀中问道。
弥生想了想：“确实我是想除掉你，从很久以前开始——上次收复天山的时候差一点就成功了，没想到你又重建了翎羽。不过没关系，这片草原和金莲花最终还是成为了翎羽的坟墓。”
空中的妖怪们纷纷回到弥生身边。弥生重新带上玉镯，看着已经拿出九节鞭的槿说道：“现在还有心情来管我吗，还是说不把我带回去，你没有脸面回去见陛下？”
“你这……”槿刚想动作却被玄月用仅有的力气拉住，只能看着弥生的身影渐渐消失。
玄月把已经变回原样的玄玉放到槿手中，艰难地说道：“把这个……带回帝都，交给陛下。”
“我不会自己回去的！”槿抱紧了玄月，“您不是说过我们要一起回去吗？这点伤……”
“别说傻话了，你心里也清楚不是吗……我以前在这里有没做到的事情，我救了你……足够了。”玄月虚弱地笑了笑。
槿拼命忍住眼泪，摇了摇头说道：“我不值得……如果命运真的有诅咒的话，也应该是我来承担啊！”
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槿的肩膀，玄月安慰她道：“你还活着，能改变你的命运的话，我就已经赢了。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一定会……有人需要你的力量，因为我们很强大……”
她的手从槿的肩膀上滑下，停在胸前心脏的位置：
“因为真正的强大，就在你的心中。”
回去吧，和那些队员一起，无论将来会有怎样的命运，至少你不必独自去面对。我能为你们做的事情，这也是最后一件了，很想一直在身旁守护你们，但我并不后悔。
我的家人，陛下，你，和翎羽。我爱着的你们，这个国家，我都拼命去保护了。
所以我并不后悔。
“我可以……安心地离开了。”
这是玄月说的最后一句话。
槿握紧了手中的玄玉，小小的黑色石子已被血染得鲜红。
她抱着玄月的尸体站起来，对旁边的队员们说道：“回去吧。”
世上从此不再有翎羽。
我们究竟在同什么抗争。
命运让我们失去了太多，也教会了我们太多。
我们怨恨着自己的无力，
诅咒着自己的强大。
但是从未放弃。
即使生命终结，信念却会传承。
愿它化作你们的勇气。
在你们迈步向前之时，
我于此永眠。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月隐（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