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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孰与徐公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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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怪他不给自己好脸色。
毕竟现在众人都默认自己是贵妃的人。
贵人一转颜色,慢悠悠伸出自己的右手。
沈霁扶住。
贵妃凑近沈霁的耳畔,丹唇微启:“想办法让太子留下你。”
好明显的警告。
贵妃提高了音量。
下一句话是说给大家听的。
“小齐子,本宫也想把你留在太子这,可他不肯要你,本宫亦无法。”
作势抚额摇摇头。
下一秒,沈霁像一只弹簧般弹跳出去,与其说哭诉,不如说是矫揉造作。
她抓住侍卫的袖子。
“小人仰慕太子殿下,求侍卫大哥,好心留下臣吧。”
“小人自三岁便听闻太子殿下的风采,入宫多年,芳心暗许。那日殿下落水,小人不求回报,只为殿下平安。后来小人得了失忆症,很多事情不记得了,心中唯念殿下。若得殿下眷顾,小人此生之幸。”
话越说到后来,愈发声嘶力竭。
这个音量,她不信里头的人听不到。
无人响应,就在侍卫眉峰一耸,想把她扔出去的一瞬。
她抢先一步跑到白玉阶下。
离紧闭的木门只一步之遥。
赌一把。
这个时候很想召唤系统听听心声,但看到在场每个人对她投来的三份轻蔑七分同情的眼神。
答案已经写在脸上,就不要刨根问底。免得破坏心态。
她闭上眼睛,用古音高声唱起了古乐。
不是有意拗什么才女人设,她真的只会这个,此刻已山穷水尽黔驴技穷!
今逃是死,从贵妃无功而返亦死,等死,死东宫可乎?
心一横。委婉的腔调凄厉了几分。
歌云:
“有车邻邻,有马白颠。
未见君子,寺人之令。
阪有漆,隰有栗。
既见君子,并坐鼓瑟。
今者不乐,逝者其亡。”
不知是不是太难听,门口的猫白了她一眼,扔了鸟窜向后院花园。
门开了。
“小人拜见太子殿下。”
她尽量把自己蜷缩成一团,不让自己的身体任何一块地方离危险太近。
“阪有桑,隰有杨。既见君子,并坐鼓篁。”
一个清徐的声音接着她的后半句,缓缓念出来。
“公公读过《诗》?”
“小人不敢,小人名小齐子,殿下直呼小人的名字就好。”
他笑了笑,“起来吧。”
沈霁诧异地抬起头。
眼前的男人与自己想象中的太子模样大相径庭。他穿着一袭素净的月白长衫,清冷中透着贵气。不知是什么样的料子,能浆洗的这样挺括,一丝褶皱也无,衬的他肩宽体长,腰身劲瘦。衣服虽淡,但并不显黑。他的肤色是偏温的玉白,似上好的宣纸,又似初雪覆于新竹,不染尘埃。最亮眼之处是他的那两痕眉毛,随和舒展开来,比远山柔,比柳叶宽,比新月浓,像墨色被清水晕开。眉尾不是蜿蜒而下,而是顺着鬓角的方向倒晕一挑,颇得寒潭渡鹤影之风采。
美目狭长,凝脂点漆。他深邃的眼神仿若洞察了她的一切心思。
沈霁一时欣喜,故也惊慌。
好帅。这样想象,刚才说的那些仰慕云云的违心话,也略微可以忍受。
“不必拜我,我只是殿下的宾客。”
他不疾不徐。
“那殿下?”
恐惧依旧在线,但沈霁此刻被另一种好奇支配了大脑。
宾客都如此貌美。
那殿下岂不是,美若仙人!
“系统,我要听宾客的心声。”
“宿主,殿下的宾客一共四位,不知你要听谁的?”
四个?
沈霁内心狂喜。
虽然系统破烂程度依旧让人抓狂。
今天一定要打进太子内部,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
“敢问贵人名姓?”
"在下姓贵,单名一个棠字。"
“贵大人好。”沈霁起身行礼。
“系统,我要听贵棠心声”。
“贵棠:一会要问殿下,吾孰与齐公美?”
沈霁扯扯嘴角。
命苦地笑出声。
就这样浪费掉十点积分。
“你就是太子的那个……?”贵妃接过话茬。
“回娘娘,臣与殿下,素来只谈诗词歌赋,点茶煮酒,不知娘娘何意?”
贵妃冷哼一声:“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尔曹聪慧,心知肚明之事,何必本宫宣之于口?
贵棠笑笑:“那娘娘赠与东宫此人。”
他指了指沈霁,“也是为了羞辱殿下吗?”
“自然不是!”
贵妃急欲辩解,险些失态。
“本宫掌管六宫之事,要公平公正。这内侍,别宫都有,独太子拒绝。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滥用职权,欺压太子。”
“不敢。”贵棠谦辞。
“殿下是元后之子,储副之尊,本宫优礼相待……”
“想必也不能一直拂本宫这个庶母的颜面吧?”
“更何况,殿下和行儿是手足兄弟,既是看在兄弟的情分上,也还望收下他。”
贵妃对沈霁又使了个眼色。
“殿下。”沈霁戏精附体,再度陈情。
“若殿下见嫌小人,小人愿为自请殿外洒扫太监,还求殿下,留下小人。”
里面依旧没有回应。
“话已至此,本宫先走了,这个人,既已经离了本宫,就不再是咸安宫的人,如何处理,你们看着办吧。”
贵妃一挥衣袖,带着瞻星扭头就走。
直到哗啦啦的仪仗越行越远。
沈霁才后知后觉发生了什么。
她这就成,弃子了?
“大人。”
沈霁可怜巴巴地望着贵棠。
“殿下今日不见客。”贵棠认真地看着他,企图用眼神里的真诚令他相信。
“诺。”沈霁应下。
“东宫素来没有内监,故而这里也没有庑房,我去收拾一间房给公公暂住,公公意下如何?”
“谢大人。”
今天这一关可算过去。
她被拨到一处小院。
院外挂着一块牌匾:焕绮阁。
住处比贵妃那好上不少。
过了好几天,没有人来找她说话,也无人来传唤她做事。
还有这么清闲的卧底!
每日到了饭点,有宫女拿着准备好的膳食端过来,并不同她过多言语。
沈霁挤挤眼,召唤出她万能的系统大大。
结果显示,宫女内心平静,无甚想法。
也是,这里怎么会有人在意自己这个小炮灰呢。
这样挺好,求太子快把自己忘掉,让她平静的自身自灭吧。
前不久殿外修罗场的画面,现在想起来,还令人心惊胆战。
不过那天那个帅哥,真的是男宠吗?
看他那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公子模样,应是个文学侍从。
那太子身边会不会还有功夫深不可测的武状元?皮肤黝黑,膀宽腰圆?
感觉殿下应不喜这种。
太高大太阳光了。
气场和那阴郁的人一定合不来。
不经太子同意,她已自动将阴郁这个形容词带入殿下的形象。
半月后,沈霁终于鼓起勇气拦住那个沉默寡言的宫女。
日日清粥小菜,她觉得自己快饿到脱相。
当朝太子,是僧人吗,不食酒肉!
或者单纯地在折磨她,不然为何身边连个有人气的说话搭子也没有。
“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宫女怯生生看她一眼,不说话。
“你告诉我厨房在哪里总行了吧,这饭太难吃了,我自己去做。”
这回宫女有反应了,明晃晃摇了头。
那宫女薄唇紧闭,就差把防备两字写在脸上。
这种生活无法忍受了!
不等太子想起来找她秋后算账,自己怕是已熬死在这个寂寥无人的院子里。
沈霁一拍桌子。
怒上心头。作为一个热爱自由热爱文学的当代女研,莫名穿来这个不知道哪朝哪代的地方,这么多天,一顿饱饭也没吃过。她恍觉自己是笼子的大鹰,周身遍地,潜伏者躲在黑暗处眼里闪耀着鬼火的猎人。
想越难过。
于是泪失禁体质的沈霁,貌美颓唐的齐公公,
霎时控制不住眼泪,不顾形象,泣下沾襟。
那宫女见状不好,忙不迭跑开。
沈霁不理她,自顾自的流泪。
沉浸发泄这种难以言状的悲戚,不知了多久。
一个帕子递到眼前。
是他。
沈霁站起来,“给贵大人请安。”
见沈霁不接他的帕子,那人也不恼,就地坐下。
“我只是殿下的随从,无官职,亦无品阶,公公直接唤我名字就好。”
殿下宠爱的人!我敢冒犯吗?
沈霁皮笑肉不笑。
“敢问公公,年龄几何?”
“十七岁。”
“我刚及冠礼,比公公虚长三岁。”
“小人惶恐。”沈霁一副摆烂的表情,坐在贵棠对面的椅子上,一翘二郎腿。
"若是公公不介意,小人愿与公公以兄弟相称,如何?"
“兄弟?”沈霁有心讽刺。
“大人是储君近臣,小人区区残败之身,怎敢与大人互称兄弟?”
“系统,我要听心声”沈霁内心狂呼。
这半个月她快闲疯了,现在手上最不缺的就是积分。
花了!
她巴不得立刻把它们全部花完。
今朝有酒今朝醉。
她收到贵棠的一串脑电波。
“怎么办他不答应,他是不是嫌弃我长的没有他好看?”
“一定是这半个月不理他,他生气了!”
"都是因为殿下让我们晾着他,都怪殿下!"
“怎么办,谁来教我怎么哄人?”
"诺大太子府就我最傲娇了,现在来了一个更不好对付的,我没有经验呀,不会讲话了怎么办?"
空气凝固许久。
贵棠沉思良久:"臣从前是青楼伶人,蒙殿下不弃,方有重见天日的机会。臣才是最微贱的那个人,公公何必顾影自怜?"
他用袖子遮脸,一副受伤的做派,假惺惺留出几滴眼泪。
“恭喜宿主,您收获皇家贵胄眼泪3颗,获得一份随机大礼包,礼物是:绝地逢生保命符。”
皇家贵胄?
谁?
贵棠?
他不是青楼伶人吗?
难道是什么宫廷秘辛,前尘往事?
那眼前人呢,唱的哪出,卧薪尝胆,还是浴血归来?
她眸里的冰冷渐深。
今日这公子的打扮少了几许书生气。外披一层天青色的罗质交领长衫,内着象牙白素绫单衣,着玄青色的素面腰带,带扣是古朴的青铜色。与冠带相衬,不同于之前的白玉簪,今日是戴了一只青玉竹节簪。
好一副江南贵公子的做派。
每人个好几张身份卡,他的底牌又是什么呢?
沈霁头痛,局势不明朗前,暂且不想。
既然他在这富贵迷人眼里的东宫来去自如。
想必找点吃的也不是难事。
沈霁一笑,起身行礼:
“棠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