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理之外》wh1t3fm

16、第 16 章

　　三月末，学院安排了几位教授去邻城大学参加一场联合讲座。题目是“科学与叙述的边缘”。

　　名单公布时，埃米莉亚并没有在意。直到院里临时需要一名助理负责资料和录音，她的名字才被写上去。

　　出发那天早晨，天空灰蒙。车站里人群涌动，广播一遍遍播着延误的通知。

　　她提着小旅行包站在人群里，看到伊莲娜远远走来。她穿着长风衣，肩上挂着一个沉沉的文件袋。和往常一样，神情冷静。

　　“教授。”埃米莉亚迎上去。

　　“车次变动，推迟半小时。”伊莲娜点点头，“你带了笔记本？”

　　“带了。”

　　她们并肩走到候车大厅的一角，找了两个靠窗的位置。玻璃外是站台，雨点在铁轨上砸出密集的白点。

　　大厅里很吵，有孩子哭闹，也有人高声通话。可在她们这片小小的角落里，却意外安静。

　　伊莲娜取出一叠打印稿，逐页翻看，眉间很快皱了起来。

　　“院里的人把页数装错了。”她轻轻叹气，把稿子摊开在膝上，一页页理顺。

　　“我来帮您。”埃米莉亚伸手，把纸一份份接过来。她们合力重新编页码，桌面堆满纸张，像一场不声不响的合作。

　　“谢谢。”伊莲娜收好整理好的稿子，指尖在纸边轻轻敲了一下，“他们总是太粗心。”

　　“可您不是说过，粗心也是一种‘生活的节奏’吗？”埃米莉亚小声笑。

　　伊莲娜看她一眼，没再辩驳。唇角却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

　　火车终于进站。她们在雨雾里上车，找到并排的座位。车厢里暖气开得很足，窗外的城市迅速往后退，变成模糊的灰色线条。

　　“多久能到？”埃米莉亚问。

　　“两个小时。”

　　她打开电脑，开始整理录音设备。伊莲娜则靠在座椅上闭眼。短短的静默里，火车的震动像是心脏的另一种节拍。

　　过了半小时，车厢灯忽然闪了几下。广播里传来机械的声音：“线路故障，列车将在前方小站临时停靠。”

　　乘客们一片抱怨。

　　列车慢慢停下，外面是陌生的小镇。站台空旷，只有几家小商铺，屋檐下的灯昏黄。

　　“要下去走走吗？”埃米莉亚试探。

　　伊莲娜睁开眼，看了她一秒，点点头。

　　?

　　她们撑着伞下车，走到小镇的街道。雨已经停了，空气里有新泥土的味道。街道两边是旧式的砖房，窗台上摆着铁皮花盆。偶尔有人经过，向她们点头致意。

　　“像一张被缩小的地图。”埃米莉亚说。

　　“比例尺更亲密。”伊莲娜回应。

　　她们走进一家小咖啡馆。店里空荡，只有柜台后坐着的女主人，一个年长的女士，正翻着报纸。

　　“要什么？”她用当地口音问。

　　“热茶。”伊莲娜说。

　　“热巧克力。”埃米莉亚补。

　　两杯热饮很快端上来。桌子旧却干净，窗外的街景安静得像一幅画。

　　她们没有急着说话，只静静坐着。热气在空气里氤氲。

　　“教授。”埃米莉亚终于开口，“您……会觉得孤单吗？在这样的出差里。”

　　伊莲娜低头搅动茶水，声音很轻：“习惯了。”

　　“那您从没想过，要有人陪吗？”

　　“有时想过。但大多数时候，不敢。”

　　她抬眼看向她，目光冷静却带着隐秘的疲惫。

　　埃米莉亚心口一颤，手指收紧杯沿。她忽然觉得，她们之间的距离正在以另一种方式被拉近。

　　广播终于通知列车恢复。她们回到车厢，重新启程。

　　陌生的小镇渐渐远去，夜色在窗外铺开。

　　伊莲娜靠在椅背，闭眼低声说：“谢谢你陪我下车。”

　　“我很愿意。”埃米莉亚回应。

　　那一刻，列车的轰鸣仿佛退到远处。只剩她们之间的声音，清晰而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