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灰烬中走来》幸由理

19、女王与骑士的博弈

　　帐篷的门帘缓缓落下，隔绝了外界最后一丝光线和声音。

　　主帐篷里只剩下安海尔达和诺娃两个人。油灯里的灯芯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扭曲，投射在帐篷的内壁上。

　　安海尔达没有立刻说话。她只是慢条斯理地走到桌边，为自己，也为诺娃倒了两杯水。她的动作从容，优雅，像是在款待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而不是在审问一个嫌疑人。

　　“坐。”她将其中一杯水推到诺娃面前，自己则在主位上重新坐了下来。

　　诺娃的身体一直处于一种紧绷的戒备状态。她依言，在长桌的另一端坐了下来。她没有碰那杯水。

　　“最近，辛苦你了。”安海尔达终于开口。她的声音平静，温和，不带一丝一毫的敌意。

　　“这是我的职责。”诺娃的回答简洁，标准，平稳如水。

　　“职责……”安海尔达轻轻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她的指尖在自己的水杯边沿有节奏的轻轻敲击着，“……是啊。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我的职责是领导这个家。而你的职责是守护这个家。你一直……都做得很好，诺娃。比任何人都好。”

　　“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她垂下眼帘避开了安海尔达的目光。

　　“是吗？”安海尔达笑了笑，那笑容没有到达眼底，“昨晚，你也做得很好。如果不是你，我现在可能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保护你是我的第一职责。”诺娃的声音，依旧平稳

　　“那伊蕾莎呢？”安海尔达终于看似不经意地抛出了那个真正的问题，“保护她，是不是你的第二职责？”

　　诺娃的身体猛地一惊。她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字 “……是。”

　　“那你觉得，”安海尔达端起水杯喝了一小口，像是在润湿自己干燥的嘴唇，也像是在给诺娃留出思考和恐慌的时间“……你昨晚，尽到你的职责了吗？”

　　这是一个无法回答的陷阱。

　　如果诺娃说“是”，那就等于承认她认为“让女王的爱人吓得丢掉武器，瘫倒在地”是一种合格的保护。

　　如果她说“不是”，那安海尔达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追问：“那问题，出在哪里？”

　　诺娃沉默了。她那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上，第一次，渗出了一层冰冷的汗珠。

　　安海尔达也不催促。她只是静静地带着那种悲天悯人般的的微笑看着她，等待着她的答案。

　　“……是我的错。”最终，诺娃选择了那个唯一能结束这个话题的答案。她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哦？”安海尔达的眉毛轻轻地挑了一下，像是在好奇“你的错？那你错在哪里？”

　　“我不该……让她也跟着去巡逻。”诺娃的声音很低，像是在忏悔，“她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她的胆子……也变小了。昨晚那种情况，吓到她了。我不该让她面对那些。”

　　安海尔达看着她。看着她那张写满了忠诚和自责的脸。她感觉到了一阵巨大的，发自内心的疲惫。她发现，自己根本无法从这个女孩的身上找到任何破绽。

　　“是啊……”安海尔达轻声地叹了口气，“……她吓坏了。我们都……吓坏了。”

　　她站起身，像是在示意这场谈话可以结束了。

　　“去吧，诺娃。”她的声音里又恢复了那种女王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平静，“去把岗哨加固好。我不希望再有第二次了。”

　　“是。”诺娃如蒙大赦，立刻站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安海尔达独自一人重新在那张巨大的地图前站了很久。她知道，她刚刚什么都没有问出来。但她又感觉，自己好像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一切。

　　她伸出手拿起桌上那杯诺娃从未碰过的水，缓缓地将杯中的水全部倒在了地上。

　　水渗入干燥的泥土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

　　就像这场“和谐”的，却又什么都没有解决的谈话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