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灰烬中走来》幸由理

20、胸针

　　自那场谈话之后，安海尔达的生活进入了一种分裂的状态。她的温柔还在。她对伊蕾莎的体贴和保护甚至变本加厉。她会亲手为她挑选食物，会在她散步时为她披上斗篷，会在深夜为她掖好被角。从表面上看，她们像是一对经历了磨难后更加珍惜彼此的密不可分的爱人。

　　但只有安海尔达自己知道，这一切都是一场表演。

　　她的心已经变成了另一双眼睛。一双冷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她不再在心里为她开脱。相反，她开始对她所有看似合理的行为都抱持着一种病态的怀疑。她看着伊蕾莎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翻阅着一本旧书。这个画面和过去一模一样。但在安海尔达的眼睛里，她看到的却是伊蕾莎的指尖在同一页上停留了超过半个小时。

　　她会回忆。回忆真正的伊蕾莎是如何像一头饥饿的野兽贪婪地吞噬著书页上的每一个字。

　　她会对比。对比记忆中的那份求知若渴和眼前这份惟妙惟肖的“扮演”。

　　这天下午，安海尔达正在擦拭她的左轮手枪。伊蕾莎从她们的“卧室”里走了出来。她换上了一件干净的白色衬衫，这件衬衫曾是伊蕾莎最喜欢的一件。她的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羞涩和期待，讨好的笑容。

　　“安，你看。”她走到安海尔达面前，轻轻地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在那里，别着一枚雕刻着蛇形花纹的胸针。是那枚，她们的定情信物。是那枚，安海尔达不久前才从诺娃身上，用一场歇斯底里的愤怒夺回来的“所有权”。

　　看到那枚胸针，安海尔达擦拭枪身的动作猛地一顿。一股混杂着爱与痛的洪流瞬间淹没了她。她的脑海里不受控制的闪回了多年前的一个画面——她将这枚亲手打造的粗糙胸针，第一次别在了伊蕾莎的胸前。她记得，当时的伊蕾莎笑得像个孩子。

　　那份温暖的怀念是如此的真实。以至于当安海尔达的视线重新回到眼前这张同样在微笑着的伊蕾莎脸上时，那份割裂感也来得无比的剧烈和残酷。

　　“……你不配戴著它……”

　　这个念头从安海尔达的心中升起

　　而也正是这个念头，让另一段同样关于这枚胸针的更近记忆，理清了她混乱的思绪。她想起了几天前那个夜晚。

　　她想起了自己，是如何对着诺娃歇斯底里地咆哮。

　　她想起了自己，是如何将那个酒瓶狠狠地砸在地上。

　　她想起了诺娃，那张惨白的，写满了震惊和痛苦的脸。

　　然后诺娃当时说过的话，在她的脑海里清晰地浮现了出来。

　　“……另外，我们在矿井深处，发现了一些……重要的东西。现在放在了仓库。安，你最好亲自去看看。”

　　安海尔达的瞳孔猛地收缩了。

　　矿井。

　　重要的东西。

　　仓库。

　　这几个被她当时的怒火彻底烧成灰烬的词语，此刻在她那颗已经变得冰冷而清醒的大脑里重新浮现了出来。

　　所有的线索都在这一刻指向了同一个地方。

　　她慢慢地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还在微笑着等待着她的夸奖的“伊蕾莎”。她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个微笑。

　　“很好看，伊莎。”她的声音像情人的耳语，“……你先休息一下。我……忽然想起，有点事，要去处理。”

　　她站起身，将那把已经擦拭得锃亮的左轮手枪重新插回了腰间的枪套。

　　她要去看一看了。看一看那个被她忽略掉，所谓的“重要东西”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