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无恙》胡里图图

11、猫棚

　　晨雾还没散时，许恙在操场门口看见陆近宇。

　　陆近宇抱着个旧木板，校服领口沾着点木屑，头发上还落了片没干透的梧桐叶，像顶着颗小小的绿星星。

　　“昨晚找王师傅借的锯子，”陆近宇把木板往地上放，发出轻响，“他说这板够结实，搭个猫棚没问题。”

　　他弯腰从书包里掏工具，晨光透过雾落在他手背上，能看见昨天划到的细口已经结了浅痂，“就是有点沉，我早上六点就去后勤室搬了。”

　　许恙蹲下来摸了摸木板，边缘被砂纸磨得光滑，没什么毛刺。

　　“先量尺寸，”他从口袋里摸出软尺，是之前测实验数据用的，刻度线已经有点模糊，“猫窝宽三十厘米，棚子得比它大一圈。”

　　陆近宇凑过来时，发梢的雾水蹭到许恙的手腕，凉丝丝的。

　　“我昨晚在草稿纸上画了图，”他从书包里翻出张纸，上面歪歪扭扭画着棚子的样子，角落还画了只举着木板的小猫，“你看这样行不行？侧面留个小口，下雨也淋不到。”

　　许恙盯着图看了两秒，指尖在“小猫”的爪子上点了点：“这里得加个斜顶，不然雨水会积在上面。”他把软尺拉到木板两端，“长度够，锯成两块当侧面就行。”

　　两人蹲在梧桐树下忙活时，胖橘从纸箱里探出头，小心翼翼蹭了蹭陆近宇的裤腿。

　　陆近宇腾出只手摸它的头，木屑沾在猫毛上，像撒了把碎雪。

　　“许小恙还在睡呢，”他往纸箱里瞥了眼，“昨天淋了点雨，今天有点蔫。”

　　许恙刚要说话，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回头看见班长抱着作业本走过，朝他们挥了挥手：“陆近宇 许恙，早自习要开始了，老师说今天要抽查历史知识点。”

　　陆近宇猛地站起来，木板差点砸到脚。

　　“完了完了，我昨天还没背《辛丑条约》，”他把工具往书包里塞，“猫棚下午再搭？”

　　许恙把软尺收进口袋，看了眼纸箱里的小猫：“中午吧，中午有两个小时。”他捡起地上的梧桐叶，递给陆近宇，“头发上有叶子。”

　　陆近宇伸手一摸，把叶子捏在手里，突然笑了：“跟许小恙似的，总爱沾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往教学楼跑时，还回头挥了挥手，叶子在他手里晃悠，像面小小的绿旗子。

　　早自习的铃声刚响，曾老师就拿着教案走进来。

　　她扫了眼全班，最后目光落在陆近宇身上：“陆近宇，你来说说《南京条约》的主要内容。”

　　陆近宇猛地站起来，同桌在旁边小声提醒：“割地、赔款、通商、协定关税。”他清了清嗓子，把这几点说了出来，只是声音有点虚。

　　曾老师点点头，又看向许恙：“许恙，你补充下通商口岸有哪些。”

　　许恙站起来，语速平稳：“广州、厦门、福州、宁波、上海，史称‘五口通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这些口岸从南到北分布，为后来列强扩大侵略范围提供了便利。”

　　曾老师满意地点点头：“很好，坐下吧。

　　陆近宇，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我再给你补补条约这块的知识点。”

　　陆近宇坐下时，吐了吐舌头，往许恙那边递了张纸条：“还好有你同桌，不然我今天肯定要被留堂。”

　　许恙低头看纸条，笔尖在纸上写了行字：“中午搭完猫棚，我帮你背条约。”

　　把纸条递回去时，指尖不小心碰到陆近宇的手指，对方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耳朵尖有点红。

　　课间操时，陆近宇被曾老师叫去了办公室。许恙站在队伍里，看着办公室的方向，阳光落在他的校服上，暖融融的。

　　眼镜男生凑过来：“你说陆近宇会不会被曾老师骂啊？他上次历史才考了五十八分。”

　　许恙摇摇头：“李老师只是想帮他补知识点。”他看向操场角落的梧桐树下，纸箱被晨雾裹着，隐约能看见胖橘的尾巴在晃。

　　陆近宇从办公室出来时，手里多了本历史练习册。

　　“李老师说让我每天做五道题，”他走到许恙身边，有点无奈，“还说要是再不及格，就不让我参加下个月的物理竞赛选拔了。”

　　许恙接过练习册翻了翻，上面有李老师用红笔圈出的重点：“这些题不难，中午我陪你一起做。”

　　他顿了顿，又说，“其实条约这块有规律，比如《南京条约》是第一次鸦片战争签的，《北京条约》是第二次，时间和战争对应上，就不容易混了。”

　　陆近宇眼睛亮了亮：“真的？那你中午教教我，我请你吃冰淇淋。”他拍了拍许恙的肩膀，“就学校门口那家，有巧克力味的，超好吃。”

　　中午放学，两人先去了操场。陆近宇从后勤室借了锯子和钉子，许恙拿着软尺量尺寸。

　　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落下来，在地上拼出斑驳的光影。陆近宇锯木板时，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滴，许恙递给他一张纸巾，对方接过去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你说我们搭的猫棚，许小恙会不会喜欢啊？”陆近宇一边钉钉子，一边问，“它总爱缩在角落，要是棚子太亮，它会不会不敢进去？”

　　许恙蹲在旁边递钉子，闻言抬头看了看：“我们可以在棚子侧面贴点遮光纸，之前实验室有剩下的，下午我去拿。”

　　他看着陆近宇认真钉钉子的样子，对方的侧脸在阳光下格外清晰，耳后那颗痣像颗小小的墨点，“你钉钉子的时候小心点，别砸到手。”

　　陆近宇“嗯”了一声，刚要往下钉，突然“哎呀”一声，手指被锤子蹭到了。

　　许恙连忙抓过他的手看，指关节处红了一片，没流血，但有点肿。

　　“我就说让你小心点，”他从书包里摸出创可贴，还是薄荷味的，上面印着小熊，“先贴上，别碰水。”

　　陆近宇看着许恙给自己贴创可贴的样子，指尖微微蜷起来，心跳有点快。

　　“其实不疼，”他小声说，“就是有点麻。”

　　许恙没说话，只是把创可贴贴得更牢了点。

　　两人继续搭猫棚，陆近宇因为手被蹭到，动作慢了不少，许恙就多帮他递工具、扶木板，等猫棚搭好时，已经快到下午上课时间了。

　　“你看，还不错吧？”陆近宇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木屑，看着搭好的猫棚，眼里满是笑意，“比我画的图好看多了。”

　　许恙点点头，把纸箱里的小猫抱进猫棚。许小恙缩在许恙的怀里，眼睛半睁着，看起来还有点没精神。

　　“下午我去拿遮光纸，再带点猫粮过来，”他把许小恙放进猫棚，“这里应该够暖和了。”

　　两人往教学楼跑时，陆近宇突然说：“对了，冰淇淋还没请你吃呢，明天中午去吧？”

　　许恙回头看了他一眼，阳光落在他的脸上，嘴角微微上扬：“好。”

　　下午的物理课，曾老师讲的是电场强度。

　　陆近宇听得很认真，偶尔会在草稿纸上画受力分析图，遇到不懂的地方，就会用胳膊肘碰一碰许恙，小声问问题。

　　许恙会把重点写在纸条上，递给他，有时候还会在草稿纸上画个简单的示意图，帮他理解。

　　下课铃响后，曾老师走过来，看了看陆近宇的笔记本：“不错，今天听得很认真，笔记也记得挺好。”她又看向许恙，“许恙，谢谢你帮陆近宇，你们俩互相学习，挺好的。”

　　陆近宇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是许恙教得好，他讲题比我自己看书清楚多了。”

　　李老师笑了笑：“那你们继续加油，下个月的物理竞赛选拔，好好准备。”

　　放学后，许恙去实验室拿遮光纸。陆近宇在外面等他，手里抱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猫粮。

　　“我刚才去超市买的，”他把塑料袋递给许恙，“有鸡肉味的，还有鱼肉味的，不知道许小恙喜欢哪种。”

　　许恙接过塑料袋，看了看：“都试试吧，它可能两种都喜欢。”

　　两人走到操场的梧桐树下，许恙把遮光纸贴在猫棚的侧面，陆近宇则把猫粮倒进盘子里，放在猫棚门口。胖橘闻到香味，立刻跑了过来，开始吃猫粮。

　　许小恙也从猫棚里探出头，小心翼翼地走到盘子边，和胖橘一起吃了起来。

　　“你看，它们很喜欢，”陆近宇蹲在旁边，看着小猫吃东西的样子，眼里满是温柔，“等它们再长大点，我们就找个好人家领养，让它们有个家。”

　　许恙点点头，蹲在他身边：“嗯，到时候我们一起去送它们。”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梧桐叶在晚风中轻轻摇晃。

　　两人坐在梧桐树下，看着小猫吃东西，偶尔会聊几句天，聊学校的趣事，聊未来的打算，聊物理竞赛的准备。

　　“许恙，你以后想考哪个大学啊？”陆近宇突然问，声音有点轻。

　　许恙抬头看了看天空，星星已经开始出现了：“我想考北大的物理系，听说那里的实验室很好，能做很多有趣的实验。”

　　陆近宇笑了笑：“那挺好的，北大物理系很厉害，我嘛，我想考清华的计算机系，我喜欢编程，想做个能让生活更方便的软件。”

　　他顿了顿，又说，“不过不管我们考到哪里，都要保持联系啊，不能忘了对方。”

　　许恙转过头，看着陆近宇的眼睛，里面映着星星的光：“嗯，不会忘的。”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才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走在回家的路上，陆近宇突然从口袋里摸出颗奶糖，递给许恙：“给你，我妈今天刚寄来的，草莓味的，你尝尝。”

　　许恙接过奶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甜味在舌尖慢慢化开，带着草莓的清香。

　　“很好吃，”他说，声音里带着点笑意。

　　陆近宇看着他，也笑了：“好吃就好，我这里还有很多，以后每天给你一颗。”

　　校门口的灯亮着，暖黄的光映在两人身上。

　　陆近宇和许恙漫步在回家的路上，一路上两人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把许恙送到家后陆近宇挥了挥手说：“明天见”

　　“明天见”许恙也挥了挥手，转身回了家。

　　回到家里，洗漱完后许恙躺在床上，摸了摸口袋里没吃完的奶糖，嘴角还带着笑意。

　　他想起今天和陆近宇一起搭猫棚、一起喂小猫、一起聊天的场景，心里暖暖的。

　　原来青春里，不只有做不完的题和考不完的试，还有这样温暖的瞬间，像奶糖一样，甜在心里，久久不散。

　　第二天中午，陆近宇果然请许恙吃了冰淇淋。

　　两人坐在学校门口的小店里，看着来往的人群，吃着冰淇淋，聊着天。

　　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他们身上，暖融融的，像一幅美好的画。

　　“许恙，你看，”陆近宇突然指着窗外，“那边有卖棉花糖的，我们去买一个吧？”

　　许恙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个老人推着棉花糖机，正在做棉花糖。“好啊，”他点点头。

　　两人走到棉花糖机前，陆近宇买了一个粉色的棉花糖，递给许恙：“你先吃，这个很大，我们可以一起吃。”

　　许恙接过棉花糖，咬了一口，甜甜的，软软的，像云朵一样。“很好吃，”他说。

　　陆近宇看着他，笑了笑，也咬了一口：“是啊，我小时候最喜欢吃棉花糖了，每次看到卖棉花糖的，都要让我妈买一个。”

　　两人拿着棉花糖，慢慢走回学校。阳光落在他们身上，棉花糖的甜香在空气中弥漫着，像青春里那些美好的时光，温暖而甜蜜。

　　回到教室，陆近宇拿出历史练习册，开始做题。

　　许恙坐在他旁边，也拿出自己的练习册，偶尔会帮他解答一些不懂的问题。

　　陆近宇做得很认真，遇到不会的地方，就会主动问许恙，不再像以前那样偷懒。

　　“许恙，你看这道题，”陆近宇指着一道题，“《马关条约》和《辛丑条约》的区别是什么啊？我总记混。”

　　许恙接过练习册，看了看题目：“《马关条约》是甲午中日战争后签的，主要内容是割地、赔款、通商、允许日本在通商口岸开设工厂，它大大加深了中国半殖民地化程度；《辛丑条约》是八国联军侵华战争后签的，主要内容是赔款、划定使馆界、拆毁大沽炮台、严禁人民参加反帝活动等，它使中国完全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

　　他顿了顿，又说，“你可以把这两个条约的时间、战争、内容和影响列个表格，这样就不容易混了。”

　　陆近宇点点头：“好，我晚上就列个表格，这样记起来应该会容易点。”

　　下午的自习课，两人都在认真学习。陆近宇在背历史知识点，许恙在做物理竞赛题。

　　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声音，和偶尔传来的翻书声。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们的练习册上，像撒了一层金光。

　　放学时，陆近宇对许恙说：“许恙，今天谢谢你帮我讲题，我感觉我对历史知识点的掌握比以前好多了。”

　　许恙笑了笑：“不用谢，我们是同桌，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他顿了顿，又说，“明天我们继续一起背知识点，争取下次历史考试你能及格。”

　　陆近宇点点头：“好，一起努力。”

　　两人一起走出教室，夕阳落在他们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

　　梧桐叶在晚风中轻轻摇晃，像在为他们加油鼓劲。

　　青春里的日子，就这样在一天天的学习和陪伴中，慢慢向前走着，带着奶糖的甜，带着梧桐叶的香，带着彼此的陪伴，温暖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