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祈祷》云雾山头小星

8、第 8 章

　　冰冷的雨水，像无数根细密的钢针，持续不断地刺穿着田星瑶早已麻木的皮肤。她抱着那个被雨水浸透、软塌塌的纸箱，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深夜空寂的街道上。路灯昏黄的光晕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晕染开，又被密集的雨点打得粉碎。纸箱里，那些被粗暴扫入的笔记本、文件、甚至那盆小小的绿萝，都在雨水的浸泡下散发出一种混合着纸张霉味和泥土气息的、令人作呕的冰冷气味。

　　星辉科技那栋高耸入云、象征着权力和成功的玻璃幕墙大楼，早已被远远抛在身后，在雨幕中只剩下一个模糊而狰狞的轮廓。耻辱、冤屈、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心脏，每一次跳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叶淑梦最后那个冰冷的、充满厌恶的背影，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灵魂深处。

　　然而，在那片足以将人溺毙的绝望冰洋之下，一点微弱的、带着毁灭性力量的火焰却在顽强地燃烧——那个在雨幕中闪回的、关于刘正伟助理的画面！

　　那个行色匆匆的身影，那个从测试机房方向走出来的动作，那个疑似U盘的小东西……这些碎片拼凑在一起，指向一个可怕的可能性：刘正伟！他才是幕后黑手！他不仅陷害她，更可能是真正的泄密者！他需要一只替罪羊来掩盖自己的背叛！

　　这个念头带来的狂怒和不甘，像一剂强心针，暂时压倒了身体的冰冷和精神的崩溃。她不能就这样被打倒！她必须拿到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更要撕开刘正伟那张虚伪的假面！否则，她将永远背负着窃贼的污名，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而叶淑梦……也将被蒙在鼓里，被这个背叛者继续欺骗、伤害！

　　去哪里找证据？刘正伟的办公室！那个属于他的、充斥着权力和秘密的私人领地！

　　星辉科技总部大楼在午夜过后，如同沉睡的钢铁巨兽。只有零星几扇窗户还亮着灯，如同巨兽不眠的眼睛。巨大的玻璃幕墙在雨水的冲刷下，反射着城市霓虹扭曲的光影，冰冷而诡异。

　　田星瑶绕到大楼后侧的员工通道入口。这里远离主门岗，监控相对稀疏，尤其是靠近货运通道的区域。她像一只幽灵，贴着冰冷的墙壁，躲在巨大的空调外机箱和杂物堆形成的阴影里。雨水顺着她的头发、脸颊不断滑落，冻得她牙齿咯咯作响，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她死死盯着不远处的员工通道门禁。那里有刷卡器和摄像头。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凌晨一点十五分。一辆运送清洁用品的封闭式小货车缓缓驶来，停在货运通道门口。司机下车，刷了卡，拉开沉重的卷帘门，然后转身去打开车厢后门搬东西。

　　机会！就在司机弯腰搬起一个大纸箱，视线被遮挡的瞬间！田星瑶用尽全身力气，像离弦之箭般从阴影里窜出！她的动作快得惊人，带着一种亡命之徒般的决绝！在司机直起身、卷帘门即将重新落下的电光火石之间，她矮身，如同泥鳅般贴着地面滑了进去！

　　沉重的卷帘门在她身后轰然落下，隔绝了外面的风雨。她滚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冰冷的空气混合着清洁剂和灰尘的味道涌入鼻腔。她蜷缩在通道入口的阴影里，大口喘着粗气，肺部火烧火燎地疼。

　　短暂的喘息后，她迅速爬起身。员工通道内部光线昏暗，只有应急灯发出惨绿的光芒。她对大楼内部结构早已烂熟于心，避开有监控的主通道，沿着消防楼梯和狭窄的后勤通道，像一道无声的影子，快速而谨慎地向上移动。

　　保安室的监控屏幕上，只有空荡的走廊和楼梯间模糊的影像。偶尔有巡逻保安的身影晃过，田星瑶总能提前一步，将自己隐藏在管道、设备间或者巨大的盆栽后面。冰冷的恐惧和求生的本能，让她的感官前所未有的敏锐。

　　终于，她来到了顶层——高管办公区。这里的安保等级更高，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光线柔和。通往刘正伟办公室的那条走廊尽头，一个红外监控探头像冰冷的眼睛，缓缓地左右转动着。

　　田星瑶躲在消防门后的阴影里，屏住呼吸，观察着探头的转动规律。每一次扫描到尽头，会有大约三秒的盲区。三秒！她必须在三秒内穿过走廊，到达刘正伟办公室门口！

　　心跳声如同密集的战鼓，在死寂的空气中敲响。她死死盯着那个探头。当它再次扫到最右端，即将回摆的瞬间——

　　就是现在！

　　田星瑶如同捕食的猎豹，猛地冲出消防门！双脚踩在厚厚的地毯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压低身体，爆发出极限的速度，冲向走廊尽头那扇厚重的、镶嵌着“CTO 刘正伟”名牌的实木大门！

　　三！秒！

　　就在探头冰冷的红点即将扫到她后背的刹那，她猛地扑到门边，身体紧贴着冰冷的门板！成功了！

　　冷汗浸透了她的后背，心脏狂跳得让她几乎窒息。她靠着门板，剧烈地喘息着，冰冷的恐惧感如同实质的潮水，几乎要将她淹没。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她颤抖着从湿透的口袋里摸出一个用防水袋层层包裹的小工具包——这是她以前出于好奇，从一个开锁论坛上学着做的简易撬锁工具，没想到今天会用在这里。

　　指尖因为寒冷和紧张而僵硬不听使唤。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狂乱的心跳，将细长的工具插入锁孔。黑暗中，她全神贯注，凭借着记忆和微弱的触感，小心地拨动着锁芯内部的弹子。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天籁般的弹响传来！

　　锁开了！

　　田星瑶的心脏几乎停跳！她小心翼翼地拧动门把手，厚重的大门无声地向内滑开一条缝隙。一股混合着昂贵雪茄、皮革、古龙水和一种属于中年男人特有的、略带油腻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

　　她闪身进去，迅速反手将门轻轻关上。办公室内一片漆黑，只有窗外城市的光线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几道惨白的光带。巨大的空间感，昂贵的家具轮廓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像蛰伏的猛兽。

　　田星瑶靠在冰冷的门板上，心脏依旧狂跳不止。她不敢开灯，从防水袋里拿出一个微型的、带夜视功能的强光手电筒，拧开最微弱的一档光。

　　惨白的光束如同手术刀，划破了办公室的黑暗。她首先冲向那张巨大的红木办公桌。桌面收拾得很干净，只有一台合着的笔记本电脑。她快速拉开抽屉——上层是一些文件、名片夹、雪茄剪；中层是几盒昂贵的雪茄和几瓶洋酒；下层……锁着！

　　她的心一沉。立刻拿出撬锁工具，再次对准抽屉锁孔。这一次，她的动作因为紧张和时间的紧迫而显得有些慌乱。汗水混着雨水从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金属锁具上。终于，又是一声轻微的“咔哒”！

　　她猛地拉开抽屉！里面没有文件，只有一个看起来非常坚固的、带密码锁的银色金属保险箱！

　　田星瑶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保险箱！她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打开它！时间不多了！巡逻保安随时可能经过这里！

　　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她！难道就这样功亏一篑？！她不甘心！目光如同困兽般在办公室里疯狂扫视！文件柜！书架！沙发缝隙！茶几下面……

　　她的目光猛地定格在办公桌侧面一个不起眼的矮柜上！那是一个看起来像装饰用的、用来放置小型雕塑或花瓶的柜子。她之前搜索时忽略了它！一丝微弱的希望重新燃起！她扑过去，蹲下身，拉开矮柜的门！

　　里面没有雕塑！没有花瓶！只有几本散乱的财经杂志，和……一个黑色的、没有任何标识的移动硬盘！

　　田星瑶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她颤抖着手，一把抓起了那个硬盘！入手冰冷而沉重！就是它！直觉疯狂地尖叫着！刘正伟不可能把真正重要的东西放在明面的保险箱里！这个看似不起眼的角落，才是他藏匿秘密的地方！

　　狂喜如同电流般瞬间窜遍全身！她甚至来不及多想，立刻将硬盘塞进自己贴身的、唯一干燥的内衣口袋里！

　　就在这时——

　　“滴！滴！滴——！”

　　刺耳尖锐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如同厉鬼的嚎叫般在死寂的办公室里骤然炸响！红色的警报灯光疯狂地闪烁起来，瞬间将整个空间染成一片血红色！

　　田星瑶的魂飞魄散！被发现了！她太大意了！刘正伟的办公室里一定有隐藏的、她不知道的触发式警报装置！可能是那个矮柜，也可能是她触碰了别的什么！

　　巨大的恐惧瞬间淹没了她！她猛地跳起来，像受惊的兔子般冲向门口！

　　但已经太迟了！

　　办公室厚重的实木门被“砰”地一声从外面狠狠撞开！刺眼的手电筒光束如同利剑般射了进来，瞬间将她笼罩！

　　“不许动！举起手来！”两个穿着保安制服、身材魁梧的男人堵在门口，厉声大喝！手中的强光电筒和橡胶警棍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田星瑶被强光刺得睁不开眼，心脏骤停！巨大的恐惧让她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妈的！果然是你这个小贱人！”一个熟悉而充满暴戾的声音响起！刘正伟！他竟然也在！他拨开保安，满脸狰狞地走了进来！显然警报直接通知了他！他显然刚被从某个温柔乡里叫醒，头发凌乱，身上还带着浓重的酒气和女人香水的味道，眼神却如同淬了毒的刀子，死死钉在田星瑶身上！

　　“胆子不小啊！被开除了还敢回来当贼？！”刘正伟的声音因为暴怒而扭曲，他一步步逼近，巨大的压迫感让田星瑶几乎无法呼吸，“把东西交出来！不然老子今天让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田星瑶下意识地护住胸口——那个藏着硬盘的位置！这个动作瞬间激怒了刘正伟！

　　“找死！”他怒吼一声，如同被激怒的野兽，猛地扬起蒲扇般的大手，带着一股腥风，狠狠朝着田星瑶的脸颊扇了过来！那力道之大，足以将她的牙齿打落！

　　田星瑶惊恐地闭上眼睛，绝望地等待着那撕裂般的剧痛降临！

　　然而，预想中的耳光并没有落下！

　　就在那手掌即将触碰到田星瑶脸颊的瞬间——

　　“住手！”

　　一个冰冷、清晰、带着绝对权威和压抑怒火的女声，如同惊雷般在门口炸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刘正伟的手掌硬生生停在半空！他猛地回头，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

　　田星瑶也猛地睁开了眼睛！

　　门口，保安手电筒光束交织的光晕里，站着一个人！

　　叶淑梦！

　　她显然是匆匆赶来，身上只穿着一件深色的羊绒开衫，里面是丝质睡裙的领口，长发有些凌乱地披散着，脸上没有任何妆容，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异常苍白。但她的身姿依旧挺拔如松，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燃烧着冰冷的怒火，直直地射向刘正伟扬起的手掌和惊恐绝望的田星瑶！

　　她怎么会在这里？！警报也通知了她？！

　　“叶……叶总？”保安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刘正伟脸上的惊愕迅速转化为被撞破的恼怒和一丝心虚，他悻悻地放下手，强作镇定：“淑梦？你怎么来了？这个小贱人半夜溜进来偷东西！被我抓个正着！我正要……”

　　“闭嘴！”叶淑梦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冰冷力量，瞬间压下了刘正伟的辩解。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狼藉的办公室，扫过刘正伟脸上残留的暴戾，最后定格在田星瑶那张毫无血色、写满惊恐和绝望的脸上。

　　田星瑶看着突然出现的叶淑梦，看着她眼中那冰冷的审视和怒火，巨大的委屈、恐惧、绝望、还有那深埋心底七年的执念和爱意……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理智和防备！

　　“我没有偷东西！”田星瑶的声音带着哭腔和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嘶喊，她猛地指向刘正伟，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是他！是他陷害我！是他泄露了‘天穹’的核心机密！他才是真正的叛徒！他怕事情败露，才栽赃给我！那个硬盘！他藏起来的硬盘里有证据！”

　　刘正伟脸色剧变，厉声打断：“你血口喷人！证据？什么证据？我看你是狗急跳墙！”

　　“证据就在他身上！或者在他的保险箱里！”田星瑶不顾一切地嘶喊着，身体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剧烈颤抖。

　　叶淑梦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飞快地扫视，眼神锐利如刀。刘正伟的色厉内荏，田星瑶的绝望控诉……这一切都透着诡异。她没有立刻表态，但那冰冷的沉默本身就带着巨大的压力。

　　“我没有！”田星瑶看着叶淑梦依旧冰冷审视的眼神，看着刘正伟那副有恃无恐的嘴脸，最后一丝支撑她的力量仿佛也被抽空了。七年来的压抑、追逐、委屈、爱恋……所有积攒的情绪如同火山般猛烈爆发！

　　“叶淑梦！”她第一次不顾一切地、撕心裂肺地喊出了她的全名！声音在警报声的间隙里显得格外凄厉和绝望，“我没有背叛你！从来都没有！我接近你丈夫是因为我想靠近你！我进星辉是因为我想离你近一点！我做的一切！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她不顾保安惊愕的目光，不顾刘正伟扭曲的脸，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着，眼泪混合着雨水和汗水疯狂流淌：
　　“因为我爱你！叶淑梦！我爱了你整整七年！从你把我从那个冰冷的泳池里拉出来的那一刻起！我就爱上你了！”

　　如同平地惊雷！整个办公室瞬间死寂！连刺耳的警报声似乎都停滞了一瞬！

　　叶淑梦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极其剧烈地震颤了一下！那双冰冷的、燃烧着怒火的眼眸里，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震惊、错愕、难以置信……如同破碎的冰面，在她眼底疯狂翻涌！七年前？泳池？溺水？那个被她救起的女孩……是田星瑶？！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刘正伟气急败坏地咆哮，试图上前抓住田星瑶。

　　“别碰她！”叶淑梦猛地厉喝！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威压！她的目光死死锁在田星瑶脸上，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充满了风暴般的混乱！

　　田星瑶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身体软软地顺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崩溃地痛哭起来，像一个迷路的孩子，语无伦次地哭诉着：
　　“是真的……七年前……A市南郊的露天泳池……下暴雨那天……我溺水了……水好冷……好黑……是你……是你跳下来救了我……我记得你的手……好有力……我记得你的眼睛……像星星一样亮……我记得你的脸……那么好看……像神仙一样……”

　　她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诉说着那刻骨铭心的瞬间：
　　“……那以后……你就成了我的执念……我的光……我拼命学习……考最好的大学……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堂堂正正地站在你面前……告诉你……我活下来了……而且……我爱上你了……”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叶淑梦，眼神里充满了卑微的祈求和无尽的痛苦：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知道我用的方法很肮脏……很下作……利用了刘正伟……利用了所有人……我讨厌他碰我……每一次都让我恶心得想吐……但我没办法……只有这样才能接近你……”

　　“咖啡馆的偶遇是我设计的……高尔夫球场是我在等他……晚宴上挡酒是我故意的……图书馆撞到你是算好的……那杯果汁……也是我动了手脚……因为我看到你那么累……我想让你放松……哪怕只有一会儿……”

　　她毫无保留地、血淋淋地剖开自己所有的算计和不堪，只为了证明那份感情的真实：
　　“我做错了很多事……我罪该万死……你可以恨我……可以把我送进监狱……但请你相信我……我没有背叛你……没有偷公司的东西……我只是……我只是太想靠近你了……太爱你了……”

　　最后的告白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体因为剧烈的哭泣而不断抽搐，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警报灯的红光在她身上跳跃，映着她惨白的脸和绝望的泪水，构成一幅凄厉而破碎的画面。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只有田星瑶压抑不住的、绝望的呜咽声在回荡。

　　刘正伟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张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这突如其来的、荒谬绝伦的告白，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叶淑梦站在那里，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警报灯的红光在她苍白的脸上明明灭灭。她看着地上崩溃哭泣的田星瑶，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前所未有的剧烈风暴！震惊、错愕、愤怒、被愚弄的耻辱……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烈的悸动和……动摇？

　　七年前那个模糊的溺水少女的脸庞，咖啡馆里那个“好学”的女孩，晚宴上那个不顾一切冲出来的身影，图书馆里莽撞的“偶遇”，深夜办公室里那杯安神茶和生涩的按摩，暴雨夜露台上那近在咫尺的唇瓣和迷离的眼神，还有那间狭小出租屋里墙壁上自己的照片……无数的画面如同破碎的镜片，在脑中疯狂旋转、碰撞、重组！

　　原来……所有的“巧合”，所有的“偶遇”，所有的“善意”……背后都藏着这样一份疯狂而扭曲的……爱？

　　这份爱，带着欺骗，带着算计，带着肮脏的手段……却又如此炽热，如此绝望，如此……不顾一切？

　　巨大的冲击让她的大脑一片混乱！理智告诉她，这太荒谬，太危险，这女孩的行为已经越界到了疯狂的地步！但情感深处，那个在心理咨询室里痛苦挣扎的自己，那个厌恶男人却被“干净活力女性”吸引的自己，那个在露台微醺时卸下防备的自己……仿佛被这绝望的告白狠狠地击中了最柔软、最隐秘的部分！

　　她看着田星瑶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看着她眼中那毫不作伪的痛苦和卑微的爱意……心底深处那堵坚冰筑成的高墙，似乎被这滚烫的眼泪和绝望的嘶喊，撞击出了一道细微的、几不可闻的裂痕。

　　叶淑梦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她只是极其艰难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那眼底翻涌的剧烈风暴似乎被强行压下，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沉静。

　　她不再看地上的田星瑶，而是将目光转向门口那两个不知所措的保安，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和权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疲惫：
　　“把她带下去。关到一楼临时羁押室。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靠近她，更不许动她一根手指头。”
　　她的声音顿了顿，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扫过脸色变幻不定的刘正伟，意有所指地补充道：
　　“看好她。在我查清所有事情之前，她的人身安全，由你们负责。出了任何问题，唯你们是问。”

　　“是！叶总！”保安立刻应声，上前小心地架起瘫软在地、依旧在无声流泪的田星瑶。

　　田星瑶没有任何反抗，任由保安架着，像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只是在被带离办公室，经过叶淑梦身边的瞬间，她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深深地、绝望地看了叶淑梦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太多无法言说的东西——爱恋，痛苦，祈求，还有一丝……诀别般的绝望。

　　叶淑梦的身体再次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看向窗外依旧漆黑的雨夜。但那道绝望的目光，却如同烙印般刻在了她的视网膜上。

　　保安带着田星瑶离开了。办公室里只剩下叶淑梦和刘正伟。刺耳的警报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死寂。

　　刘正伟看着叶淑梦冰冷的侧脸，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和一丝莫名的不安，试图开口：“淑梦，你别听那疯丫头胡说八道！她就是个心理变态的跟踪狂！她……”

　　“你也出去。”叶淑梦打断他，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淑梦，我……”

　　“我说，出去！”叶淑梦猛地转过身，那双冰冷的眼眸里燃烧着压抑的怒火和一种刘正伟从未见过的、深沉的警告，“立刻！”

　　刘正伟被那眼神震慑，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敢再说什么，悻悻地、带着一丝狼狈和不安，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沉重的门再次关上。巨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叶淑梦一个人。窗外，城市的灯火在雨幕中朦胧闪烁。警报灯的红光已经熄灭，只有应急灯惨绿的光芒映着她孤寂而冰冷的背影。

　　她缓缓走到办公桌前，看着被撬开的抽屉和那个空荡荡的矮柜。田星瑶崩溃的哭诉，绝望的告白，还有最后那深深的一眼……在她脑中疯狂地回响、撞击。

　　她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拂过刚才刘正伟试图掌掴田星瑶时扬起的那个位置。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暴戾的气息。

　　沉默良久。她终于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低沉而疲惫，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林雪，是我。立刻通知技术部总监和网络安全负责人，带上最高权限的审计工具，到我办公室来。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