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月》莫累累莫

3、萦绕

　　林祎凯让Amber坐公司的车，他开自己的车到星灏。坐在驾驶座上看着和黄董交换的名片，反复看着：盛音传媒，黄家贤。
　　没有任何title。
　　今晚也不算空手而归。把名片收到储物箱，驱车离开。
　　林祎凯推开张灏办公室的门，张灏面色不悦，气氛很紧张。
　　办公室除了张灏和Amber，还有法务。
　　“需要把我的律师叫来吗？”他找了离张灏最近的位置坐下。
　　星灏全公司上下最害怕就是张灏生气，但不包括林祎凯，他甚至可以勾着笑对上张灏盛怒的眼神。
　　“Krit，你到底还瞒着我们做了什么？你现在的行为已经涉及隐瞒收入。”张灏本想叫林祎凯的大名，但不想这么快撕破脸，毕竟林祎凯现在是公司一颗稳定的摇钱树，开口前还是改了称谓。
　　“张总，自签约起，国内所有影视和商务都是由星灏替我谈，收入都是公开透明，经过扣税、扣掉公司提成最后才进入到我的账户。”林祎凯知道张灏想问他这一千万哪里来的，是不是为了不交提成而隐瞒公司私下签订别的合约。
　　“Krit，你别多想，只是你成立慈善基金会的事情太大了，公司公关来不及反应，如果你提前说，还能完善通稿，各个渠道都能宣发到位。”
　　“理解，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够好，创立祎天基金会要准备很多材料，最近工作也比较多，忘了和星灏同步信息，”林祎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这是我个人公司的负责人Mia，对于慈善基金会、法律和财务相关事项张总都可以咨询她。”
　　张灏没想到林祎凯准备那么充足：“Krit，我们的合同是签订了3年，这个时间并不短，我们应该彼此多些信任对吗？”
　　林祎凯舒展身体，后背靠在椅背上。“张总，我很信任星灏也很信任你，合同里签订三年内会至少给我五部影视作品一番的资源，才短短半年，已经完成两部了。”
　　换个二郎腿，继续说：“我很感谢，所以助力陈澄拿下P家高奢珠宝中区唯一代言人。星灏旗下艺人近几个月时装周看秀和主流时尚杂志拍摄数量已经是要赶上菲旗传媒。”
　　资源交换就是最大的诚意。
　　张灏当下只有一个心思，他必须找到林祎凯的黑料，等时尚资源的人脉搭建起来，不再需要林祎凯搭线，到那时摇钱树是继续茁壮成长还是断了肥料都由他来掌控。
　　林祎凯一直观察张灏，从愤怒到深沉，“我累了，没别的事我回家了。”
　　“要不我让我的司机送你？”张灏知道再多问林祎凯也不会回答。
　　“不用，”他站起身，看向一直没说话的Amber，“Amber今晚辛苦了，大家晚安。”
　　红红做好slides发给EG她才发觉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Hong：Krit，你发我的文档我直接转发给马群耀和他的经纪人了…有你的英文署名，怎么办？
　　Krit：没关系，不会造成什么问题。
　　Hong：现在方便接电话吗？我和你同步今天他来试装的情况。
　　Krit：方便。
　　林祎凯正好商务拍摄休息间隙，一个人躲在吸烟室放松。
　　“他果然选了第一个发型，还有他上身那套黑色中山装蝴蝶扣很惊艳，我都能想象到时拍摄有多出片。”红红从来没见过林祎凯对谁这样。
　　“他只是缺少机会，不懂娱乐圈那些投资人眼睛怎么长的，这支潜力股都不投。”林祎凯的语气淡淡的，烟雾在他眼前漂浮，另一只空闲的手举起来搅散，只留下气味。
　　“你到底对他是什么感情？给他那么好的资源、为他铺路。”以红红对林祎凯的了解，马群耀至少已经在他心里是有一定的地位。
　　“你觉得我喜欢他？”林祎凯并不这么认为，“我甚至都不了解他。”
　　“你为他写从头到尾的外形分析，还不算了解他吗？”红红不解，即便是她也不一定能输出这份专业定制化分析。
　　“如果你从小到大都看他的作品，你也能做到。”林祎凯挂了电话，来了灵感，在备忘录打了几行字。看了一眼时间，灭掉猩红，出了吸烟室，狂喷清新喷雾。
　　光旭提交的第五版本采访回复提案又被打回来。
　　“还有两天就要飞了，到时候采访视频全程由阿耀自由发挥么？”安哥发型都被挠成鸡窝头了，每次打回来的理由都是与其他采访内容太相近，EG想要一个新颖的角度。
　　马群耀盯着大屏的邮箱回复内容，他到底还有什么可说的？他去年以后接受了很多采访，公司为此聘请文学专业资深新闻人来帮他润色撰写答案。蜕变主题对他来说也不难，他可以临场发挥侃侃而谈，谈拍戏的那些挑战和未来的展望。
　　会议室众人一筹莫展。
　　弹出一封新邮件，来着EG。
　　只有一句话：
　　“破茧化蝶只是蜕变的一种形式。我们的提案人认为对马群耀先生来说，他的蜕变是将承受更多的压力和责任，直到羽翼足够丰满、内心足够强大，最后成为他想要成为的形式，或许是天上明月又或许是一只蜜蜂。”
　　马群耀看完这句话，内心产生共振，血液的流动感在此时占据所有感官系统。
　　他听不到其他同事在说什么，只是一直看着这几行字。缓慢的几分钟之后，马群耀开口：“我自己来写吧，今天就写完。”
　　这是一种从未有人懂他的浪漫。
　　EG的提案并不是很特别的角度，只是让他抛开那些迎合观众预期的描述。
　　马群耀清楚拿到亚洲视帝对他从来不是意味着他蜕变成功，而是多的一层枷锁，他的确收获了很多赞美和鼓励，但都化成沉重的负担。这些压力是他前进的养料，他的目标不是成为万人瞩目的巨星，而是可以做一个自由选择的人。
　　Amber觉得自己最近事业太背了，林祎凯不受控制、陈澄和当红男歌手何宇豪谈恋爱被狗仔拍到、EG单方面直接延期偶像爱豆何施宁杂志拍摄。
　　她坐着计程车路过东直门，先不回星灏，让司机改了路线：“师傅，去雍和宫吧。”
　　闻到佛禅的香火她整个人都平静下来，祈求这些事情都顺利解决、峰回路转。
　　重新叫了一辆车，从包里拿出手机。
　　几千条消息弹出来。
　　解锁，打开微信，点进置顶人的对话。
　　“你帮我去打听EG拍摄被谁撬走了？”
　　“何施宁，你今天记得拍点素材营业，但不能直接发出去，要等我审核之后再发。”
　　“陈澄，你收工之后回公司，我们和张总商量怎么处理，你给我保持好状态不准出差错。”
　　……
　　回复重要消息刚好到公司楼下，她直接摁了到张灏办公室的楼层。这时候她倒是觉得林祎凯让她宽心点，不过她也不能放松警惕。
　　“陈澄跟何宇豪是怎么回事？不是早叮嘱她小心别被拍到吗？下个月《月挂羊角巷》要上了，她和林祎凯的CP营销视频不是在慢慢放出去预热了吗？”张灏全是反问，但凡是小咖位他都不想理会了，陈澄现在商业价值很好，就是恋爱脑不好，而且还有可能直接毁了她的事业，多少人在盯着她，等着有机会攻击她。
　　“只是拍到她跟何宇豪一起下车的视频？后续有肢体亲密吗？”
　　“我…”Amber刚想好措辞回答，又被张灏打断。
　　“这个狗仔我认识，没武德，敲诈我们这边不行，肯定会卖给对家的。等陈澄来公司再一起商讨。”张灏看Amber表情，就知道只是想好怎么安抚他而不是想好策略，就没开口让她说了。
　　“好的，张总。EG是临时被马群耀截断的，现在已经在三亚拍摄了。”
　　“马群耀？光旭什么时候有EG的人脉了？”
　　“EG像是换了一个团队，和我们接触的不是一个，甚至还请Hong当了这期的服化师。”Amber得到反馈的消息也惊讶了，但看到的返图就是Hong在给马群耀补妆。
　　“EG的内部我们想打听没那么容易，你让林祎凯打听一下，这条线是他推荐的。何施宁被马群耀抢资源，这两个人路线没有交集，一时之间不清楚是EG内部问题，还是外界因素，但是这个消息不能泄露出去了。”
　　“明白。”Amber手机响了，显示是韩国的号码，没犹豫直接接起来了。
　　张灏脑子里想着事，他在想陈澄和何施宁出事之间有什么共同联系，只能得出都和林祎凯有关的结论。还分出一些精力听Amber流利的英文口语。
　　听了几句话，张灏就清楚和何施宁拍摄EG杂志有关，示意Amber把外放打开。
　　对方只是敷衍解释内部调整，方案不变，拍摄地点换成韩国，拍摄时间再协同沟通。
　　Amber一下子就听出不对劲：“你的意思是何施宁的封面从EG全球刊变成韩国刊？”
　　“Amber，经过内部的讨论，这是EG最终给出的结果。”
　　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张总，还接EG吗？这样随意修改实在让我气不过。”从全球刊降到韩国刊，算什么？要是中国刊都比韩国刊销量好得多。
　　“接，何施宁虽然正式官宣把工作重心放国内，但还能在韩国曝光是好的，至少明面上稳住了国际化发展。到时候杂志发布时营销星灏给他很好的资源。”张灏不会把公司只压在一哥一姐身上，心里又在盘算捧新人和挖人了。
　　林祎凯没工作的时候会来公司上表演和唱歌课，他不是科班出身，如果光靠他自己悟性去理解角色，他只会把这条路走得越来越窄，而且他的音调有点奇怪，大概是在英国待太久了，需要纠正。上了大半天的课，乘电梯下去买咖啡提提神。
　　达到一层就看到了陈澄，戴着口罩和墨镜，全副武装。
　　“我要去买咖啡，一起？”一整栋楼都是星灏的，而且一楼安保做得特别好，所以不用担心粉丝蹲守之类。
　　“好。”摘下墨镜和口罩的陈澄满眼疲惫。
　　“工作很累吗？”林祎凯跟陈澄关系不错，算得上朋友。一起拍《月挂羊角巷》陈澄很照顾他，对戏的时候会教他怎么快速入戏，性格也很好。
　　只是太恋爱脑了，那时候他就已经知道陈澄跟何宇豪在一起，总觉得男的只是玩玩。
　　“还好。”陈澄很少将疲惫的一面展现到众人面前，大部分都是朝气蓬勃。
　　两个人边喝咖啡边走回电梯，素面朝天，但两双大长腿步伐节奏一致，看起来就很赏心悦目。
　　“Amber找你是因为你的恋情吗？”这件事在公司不是秘密，早上他来上课就听到了。
　　“是。”陈澄觉得林祎凯身上莫名有种信任感，她形容不上来，大概就是他根本就不在意别人，所以不会去八卦。当然现在他这个问题有些过界，但她并没有生出不爽感。
　　“要不要你去见Amber前我们上天台聊一会？”林祎凯本不想多管闲事，但陈澄的这件事也关乎他，关乎他们的待播剧，总是要站在同一阵线的。
　　“对不起，如果我再小心点，就不会被拍到，就不会连累你。”陈澄知道狗仔这时候把偷拍照片发给她的意思，让她花钱解决，不然事业和恋情都会受到影响。
　　“陈澄，你有想过和何宇豪分手吗？”林祎凯微信传给陈澄一个文件，“他跟你谈恋爱的时候劈腿了。”
　　陈澄打开，照片里的男主角她很熟悉，而照片里的女主角好几个，都不是她。
　　她沉默看着，滑动照片，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她心里早有猜测，只是不愿意去深究。她从小到大的人生过得太顺利了，身边的人都很照顾她，被保护得太好以至于从来没人告诉她遇到这样的事情怎么办？
　　“我不知道怎么办？”陈澄抬头看林祎凯的时候眼泪就这么滑落。
　　如果这是演戏，林祎凯觉得会是一次过，倔强小花的样子。他从口袋里掏出手帕递给陈澄。
　　看着陈澄把眼泪擦干，他回答：“Amber和张总大概率会让你否认，加大我和你的CP营销，如果压不过就把其他人的黑料放出去转移注意力。”
　　陈澄的语气有点抽噎：“买下视频呢？”手帕上有BA x Krit刺绣。
　　“手帕我没用过，你收下吧，”林祎凯喝了一口冰美式，继续说：“这么容易就妥协转钱，敲诈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第三无数次。”
　　“你和何宇豪彻底分手吧，在剧播结束之前我们炒作一波，期间狗仔肯定会发视频，等剧播结束你就出来澄清。”林祎凯看向远处，钢铁城市森林中藏着砖红的古韵。
　　“怎么澄清？大家肯定都不能接受我谈恋爱。”虽然陈澄不走偶像路线，也没有立大女主事业人设，但这个年纪，是不应该爆出恋情相关的新闻，很影响她的口碑和事业。
　　“既定的事实你不考虑转变人设吗？要演乖乖女和小白花到三十岁？”林祎凯视线又落回到陈澄脸上，“我能够查到何宇豪劈腿，网友肯定也能查出来，到时候肯定就是他被万人嫌，是你受了伤吃了亏。你只需要出来说你们已经分了手，表明你的态度，未来以事业为主，小白花变清醒大女主。”
　　陈澄脸上掩饰不了的犹豫，她不想分手。
　　林祎凯不用想也知道陈澄犹豫的原因，“陈澄，你好好考虑考虑吧，我相信你是一个聪明的人。”
　　他不再多说，离开，留陈澄一个人在天台冷静。
　　马群耀的拍摄很顺利，原定计划两天压缩一天半就收工了，还碰上了很漂亮的落日余晖。
　　结束的时候他找到EG拍摄负责人，询问提案人的事情。
　　对方一脸抱歉回答他：“如果是我们团队的人我很乐意介绍给你，但他不是，很抱歉我不能多说。我很喜欢你的表现力，希望我们之后有更多的合作机会。”
　　他只能回到安哥的身边，视线又放在收拾东西的红红身上。
　　“红红，辛苦。”马群耀递给红红一杯奶茶。
　　“谢谢，我等会就不和你们去吃饭了，我临时有个工作等会收拾好东西我就得赶去机场了。”红红这两天跟马群耀接触下来，觉得人挺好的。这次杂志拍得很好，采访内容也有深度，EG全球刊应该是马群耀飞升的第一块砖。
　　“我这边安排车送你去机场吧。”马群耀跟他的团队明天才离开三亚。
　　“不麻烦的话就谢谢了。”红红东西都收拾好了，箱子贴好标记，留着小助理明天盯着把东西寄回品牌方就可以。看着马群耀还没离开，停下手中的活插吸管喝奶茶，等他说话。
　　“你上次分析给我的文档，作者Krit…”
　　没等马群耀说完，红红便打断他：“是我工作室的同事，那个文档有些不专业，忘记修改作者署名。”
　　马群耀点点头，“那个文档很专业，你们对我脸和身材的了解度比我的团队甚至我更强。”
　　“我们做的这些都只是为了更好衬托你的内心。相由心生，厚重的刘海和不适合的妆容遮住了你的真实，就太可惜了。”不远处的小助理招呼红红帮忙，“阿耀，我先忙去了，有机会下次继续合作。”
　　马群耀在黑得一望无际的海边散步，刚结束聚餐，他还不想回房间休息，就在酒店后面的私人海滩散步，远处只有瞭望塔的灯光，一闪一闪的。
　　抬头，稀疏云层遮住了月亮，朦朦胧胧，月光只透出一些清冷。
　　他从来没碰到过真正懂他的人，但最近好似身边有无形的东西在召唤他的内心，让他升起期望。可是左顾右盼，又好像都不是。
　　夜晚的海风有些冰凉，吹乱他的头发，但吹不灭已经燃起来的激动。
　　他拿出手机，拍了远处的瞭望塔、还有一张伸手仿佛便能把遥远的弯月握住的照片，发了一篇微博。
　　配文：是遥远还是触手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