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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严苛的老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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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感冒了?明天放假我带你去中医看看?”安哥看马群耀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着凉了,昨天去跟林祎凯许修夜骑我没带围脖,冷风呼呼往脖子里灌。”马群耀硬顶着到家的时候人都冷蒙圈了,开空调坐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我记得房车上有姜茶,给你泡一杯。”
马群耀的“嗯”还没开口,又猛打一个喷嚏。
“……医用口罩也给你找出来。”
灯市上人头攒动,多是年轻男女借着节日相约游玩。明月和宁乖儿并肩在前,肃天奇和肃天珏落半步紧跟在后,随行侍卫化成普通百姓的打扮散落在街上监视情况。
“上次逛灯市已是两年前,你当时喝了一点小酒,闹着要去把所有灯谜都解开拿大奖,商铺老板脸都垮下来了。”肃天奇望着各式各样绚丽的灯笼,勾起了他不少愉快的回忆。
“因为大奖是一只毛茸茸的兔子。”肃天珏当时酒量低,醉意上头便不管不顾只想要他想要的。
可惜那只兔子没熬过寒冬。
“静淼大人,你可喜欢这张面具?”明月拿起一张兰陵王面具。两个小姑娘在面具铺挑挑拣拣,身后的两人等了许久。
“这是兰陵王面具,外观粗狂凶悍狰狞,是为了掩饰兰陵王的阴柔之表,增强铁面将军的威势。”饱满腹经书的肃天珏向三人解释,他拿过明月手上的面具,举到肃天奇的面前,“很适合静淼公子。”
静淼这个名字是他给肃天奇起的,动得太多需要静相持。名字中五行不仅缺水还缺土,珏这个字是带着土元素,便用淼字来填补。
肃天奇虽然在久经沙场,皮肤晒得黝黑,棱角分明的脸透露出凌然之气,但眼神之中总有一些时刻藏不住的犹豫,是还未被磨灭掉的人性里的善良。
肃天珏是最了解肃天奇的人,他说适合便是适合。
“那我便戴上。”肃天奇接过戴上。
“乖儿,你给我挑了哪一具?”肃天珏看向宁乖儿藏在背后的手。
“凤凰,只觉得很漂亮。”俊美的男子就该配漂亮的东西,宁乖儿拿到众人面前。
高冠卷羽,柔美瑞相,不论与肃天奇的兰陵王面具迥然不同,其跟龙、虎、鬼并称四灵,展现出的面貌反差与其他三者甚大。
“我很喜欢,乖儿你替我戴上吧。”肃天珏温柔地笑着示意宁乖儿。
明月的脸色露出羡慕之色,偏头看向肃天奇,被凶恶的面具遮住的脸看不出一点表情,只能看到视线是落在面前一对甜蜜的夫妇身上。
“Cut!这段过了。”张导很满意,四个人直接对话的节奏和气氛已经渐入佳境。
张导刚说完,马群耀就立刻止不住地咳嗽起来,已经压不下喉咙的痒意。
连沉重的面具都来不及摘下。
张乐怡和盛夏两个女演员默契后腿几步,林祎凯上前替马群耀摘下面具。
“阿耀,你怎么感冒了?昨天不还好好的。”张乐怡担心生病会影响进度。
“不好意思,我没事。”马群耀偏头往没人的地方咳嗽,喉咙舒缓些抬起袖子遮住嘴巴才跟大家道歉。
林祎凯没说话,但已经猜到罪魁祸首是昨天夜骑。
“休息五分钟。”张导看马群耀也不是特别严重,拍摄期多一天就会多烧一天的钱,不是他不关心演员,是不好和资方交代。
安哥速速跑过来递上水杯。
四人都戴上了面具,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不远处的河岸边陆陆续续升起祈天灯。
“好漂亮的祈天灯。”明月指着方向。
“那我们也去放。”肃天奇望着天际闪烁的明亮,将内心深藏的愿景寄托于一盏祈天灯,燃烧在夜空中照亮希望,是一种转瞬即逝的浪漫。
浪漫而已,愿景是需要自己亲手实现的,而不是靠天上的神仙。
突然一队马车路过,速度之快,差点撞上明月和宁乖儿,肃天奇眼疾手快护住两位女子,一眨眼的功夫,马车就消失了,肃天珏也不见了。
“佩兰公子呢?”肃天珏的假名,宁乖儿回神的第一反应是在找肃天珏。
“他去买糕点了,晚些和我们在祈天灯的地方聚合。”马车驶过的时候,肃天珏就拍了拍肃天奇的手臂四下,示意离开。
祈天灯上多是祈愿家宅平安、人丁兴旺、五谷丰登。
明月提笔事事顺利、长相厮守。
肃天奇写下山河无恙、国泰民安。
“乖儿,你怎么不写?”明月看乖儿迟迟未下笔,左顾右盼。
“人很多,差点找不到大家。”肃天珏恰好挤着人群找到他们,一向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的肃天珏,衣角因为被推搡而变得褶皱,但也因此从不食人间烟火变成平易近人的温玉公子。
“原来是在等佩兰公子。”明月打趣宁乖儿。
“白首不离,身体康宁。”宁乖儿小声念出。
“就差小,佩兰公子了。”肃天奇改口改不过来,差点就叫出小七。
“大家写的愿望也是我所想,那我祝福大家得偿所愿。”肃天珏潇洒在祈天灯写下四字。
再换一个场景,是熟悉的秘密基地。
烛影摇红,密室寂静。
“竺兰国的雀蝶公主已经提前到达京城,她今夜同肃天宇一起乔装逛了灯市。”这几年肃天珏跟肃天宇一起处理公事,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又是他大哥的劲敌,便私底下查了肃天宇不少事情,那简易的乔装还是瞒不过他的。
此次西域竺兰国派出自己的两位世子和一位公主来拜访,除了表示共笃永敦之谊,还想通过联姻加深信任。
“肃天宇早与雀蝶公主认识?”肃天奇未曾听过这方面的消息。
“前年你出兵征战,肃天宇践行睦邻友好去各个友好国访问,大概是在那时候和雀蝶公主认识了。”
“带着两国联姻的意向,那她必是奔着肃天宇来的。”
“跟竺兰国联姻是多一份优势,就算肃天宇和雀蝶情投意合,大哥你还是有胜算的。”
“你是说肃天宇会在春狩有所表现?”肃天奇脑子里弯弯绕绕得出了一个结论。
肃天珏点头,示意肃天奇从头分析。
“两人乔装打扮,无人知道他们有私联,我们不知皇上也不知。皇上那老头性子肯定会在春狩上宣布谁先拔头筹就赐和雀蝶公主结婚。”
“我们胜算很大。”不管是武力还是计谋。
在争夺权利面前,爱情算什么?
明月和宁乖儿早就收工了,肃天奇和肃天珏是最后卸妆下班的。
“明天去哪练习?”林祎凯觉得在自己酒店房间也还行。
“上我家吧。”马群耀没忘记这茬,他在横店的家在装修的时候特意留个角落专门练习表演。
“把你经纪人安哥叫上吧,我让Eve也来。”林祎凯可不想闹出什么夜光剧本之类的话题。
“为什么要把我两的经纪人叫上?好不容易大家放个假。”
“你想上热搜?”林祎凯脑子里都想好头条标题了<某剧男二白天一人独自前往男主家约会>。
“我没往那方面想,”马群耀挠挠头,“那去你房间?”
“不用,我知道怎么办了。”
他们约了早上九点,马群耀是八点五十五分起的床,他一向准时,也没见林祎凯迟到过,但现在已经九点十分了。
“给我开楼下的门。”林祎凯给他发了语音。
开了门禁,顺带就站在门口等林祎凯上来,一梯一户也不怕别人看到他。
电梯门开是穿着送外卖的小哥和一个陌生男人。
“你们,上错了吧?”
“没有。”外卖小哥脱掉头盔,是林祎凯的脸。
“小苏,辛苦你了。”小苏是林祎凯工作室的人,林祎凯把头盔递给小苏,脱掉外套。小苏变成外卖小哥,下楼离开了。
“给你带了一箱梨,润嗓子。”
“你这是金蝉脱壳?”马群耀没想到林祎凯会想出这种方子,他接过起码有二十来斤的箱子。
“你长点心吧,我现在被狗仔跟得紧,你家小区门口也有人蹲着。”林祎凯脱了鞋,没看到地上多余的拖鞋。
“哦,我给你拿拖鞋。”马群耀从鞋柜里拿出全新未拆封的一次性酒店拖鞋,“那你怎么离开?”
“小苏会来接我。”林祎凯换上拖鞋,跟在马群耀后面走到客厅。
普通简约风的装修,私人东西并不多,估计是拍戏的期间才会住在这里。
“我给你倒杯温水?”
“我包里带着。”林祎凯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个保温杯。
马群耀就没看到过林祎凯的杯子重复过。
“那我们进房间吧。”
一半书房一半练习室,家里两面墙都是镜子,有一种怪样的氛围。
“你这个设计还蛮有情趣的。”这话不应该说出来的,但是林祎凯没睡够,脑子还在开机中。
“啊?”马群耀听出林祎凯的意思,但是只能装听不懂。
“要怎么练习愤怒?”林祎凯一想到休息时间还要为上班做准备,身体是没劲的,但有什么办法,他不想被骂。
“先盘腿坐下来。”马群耀把架着的相机打开。
两个人坐在木地板上,面对面,马群耀牵起林祎凯的双手。
沉默地对视五秒,将气息放平稳。
“回忆一件你觉得悔恨的事情,想象如果你能穿越回到那一天,你可以改变结局,置身抉择时,你会有什么反应?闭起眼睛,慢慢想。”
最悔恨的事情?大概是Aaron离开的那一天,他邀请他去钓鱼。可是他刚忙一个项目,只想在家睡觉,谁知道晚上竟然传来了噩耗。
明明早上电话里的Aaron的声音还是精神和亢奋,而到了晚上,却是冷漠公事公办的男声,通知他Aaron跳河自尽了。
Aaron怎么会自杀?他不相信!Bonnie不相信!Felix也不相信!
马群耀看到林祎凯的身子轻微颤栗起来,身体开始蓄集情绪,面部的肌肉都紧张起来。
冷冰冰的文件上写着因为抑郁症而跳河自尽的可笑判断。
林祎凯跟Bonnie想方设法找了私家侦探帮忙调查。
如他们所想不会那么简单,但没想到这其中如此复杂。
如果,那一天他不会想着在家睡觉,而是陪Aaron一起到郊区钓鱼,结局也不会是这样,对吗?
他一定会准备好一把刀,或者拿起脚边的石头,狠狠朝凶手的脑袋砸去。血液瞬间沸腾,手臂的肌肉全都紧绷,呼吸也变得不可控。
他一定要把凶手杀了!
马群耀的手被林祎凯捏得生疼,还捏得特别紧。到底是想到什么事情让他如此激动?
“记住这个感觉,慢慢睁开眼睛。”
林祎凯听到了马群耀的声音,但他掌控不了身体的反应,他还沉浸陷在报仇的思绪中,他不愿意接受现实。
马群耀看林祎凯迟迟未睁开眼,而且手臂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好像是有点走火入魔了,他用力挣脱禁锢,大力摇晃林祎凯的肩膀。
“醒过来!别沉浸在其中了,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
瞬间让林祎凯失去了力气,睁开眼睛,挺直的背耷拉下来。
“你想到了什么?反应那么大还出不来?”
林祎凯没回答,只是拿过杯子喝水,他的思绪慢慢回明。
“你看镜子里的你,记住你现在的表情和感觉,如果悔恨可以通过表演发泄出来,是不是就可以用尽全力?”
“儿臣叩见皇后娘娘。”肃天珏被公公领着来到皇后的宫殿,他来的次数不多,但比其他庶出皇子频繁得多。
“小七,坐,寒山寺的梅花雪莲茶,连天奇都没喝过。”皇后一如既往待他如己出。
是一国之母又如何?深宫中也只能喝到这等茶罢了,这世间他肃天珏什么茗茶、稀奇的茶没尝过?
更何况,这是下了毒的茶。
心里虽这般想,但面上还是同过去欣悦饮下。
“近日身子可好?听说你前几天因抱恙没来见皇上。”
肃天珏摇摇头,“太子给我带回来很多民间神医药方,要是以往我肯定半月下不了床,但这次几日便恢复了。”
皇后脸色的表情变得些许僵硬,不过随即调整过来,“那就好,天奇在外挂念你比挂念我这个额娘多。”
“春狩会,母后想你助天奇一臂之力,得到皇上的赐婚。”
肃天珏喝完杯中茶,“那是自然,太子是我的救命恩人,皇后又从小看我母亲去世悉心照顾我,我定是会全力以赴。”
“只不过,”空的金丝茶杯放回桌上,“皇后你要明白,我的死期也是你的死期。”
皇后的眼睛睁大,震惊问:“你在说什么?”
“皇后总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语气是冷冷的,说完,大手猛地掐住皇后的脖子,“是你下药毒死我母后,我不会放过你的。”
皇后被掐得窒息、疼痛说不出话来也动弹不得,面色发紫。
肃天珏就这么居高临下看着被他制约住的皇后。
松开。
对皇后来说像是过了许久,而只是持续了不到一分钟,她被掐住的时候只能看着肃天珏的脸,那眼神和手上的力道,势必要把她弄死。
她从未见过如此愤怒的肃天珏。
肃天珏是怎么知道当年是她下的手?
她大力喘息着呼吸空气,盯着肃天珏,怕他再次下手。
谁知肃天珏把一整套金丝茶具都扫到地上。
好大的动静,地上一片狼藉。
屋外的嬷嬷出声询问。
“没事,都别进来!”皇后呵住。
“儿臣得来貂毛围巾,想来献给皇后。”肃天珏从怀里掏出围巾。
这算什么?打一巴掌赏一颗枣?
皇后等肃天珏离去时,拿过镜子,看到自己脖子深深的一道红印,那窒息感历历在目,猛地砸向地板,比刚才的茶杯碎裂声更大。
胸膛起伏,耳边还回响着刚才肃天珏起身离开说的最后一句话。
“儿臣的死期便也是皇后的死期。”重复了两遍。
一镜到底,听到导演说过,剧组的人员还都沉浸在刚才的氛围不敢说话。
这场戏两位的表演太让人心惊胆战了,马群耀也来了,来验收成果。
“刘老师,没伤害到你吧?”林祎凯立刻上前。
“没有没有,你根本都没使上力气。”刘老师没想到他们这场戏拍了三遍就过了,她之前也跟林祎凯对过戏,但林祎凯都只用表现出冷冷的样子就足够了,这次的愤怒爆发戏她有被惊艳到,用惊艳这个词不为过,她真以为那一刻肃天珏要杀了他。
还有就是冷漠的人要杀人不是这样的,是不多说一句话一刀致命的。
这一场戏,林祎凯在马群耀家练习了两个小时。
马群耀的脖子是真的被掐红了。
一开始马群耀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不知道怎么表现愤怒,但是教了林祎凯这个学生他见识到了。
可能是因为情绪太稳定,也可能和从小的环境有关系。
“你全程表现下来太冷淡了,根本没有知道皇后是杀你母后的凶手的盛怒,再来。”
“一开始叫你记住的愤怒的感觉呢?”
“你还真要掐死我啊?表演是假的不是真的上手!”
“节奏不对,你掐的时候要有停顿,要表现出波动,面部要能展现出越来越用力的那种。”
……
排练排得口干舌燥连吃掉三个梨。
咳嗽都好了。
最后一次林祎凯总算找到感觉,两个人筋疲力尽靠在镜子上面面相觑。
林祎凯还对他说:“你这个老师可真严苛,青出于蓝胜于蓝。”比教台词的张老师还严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