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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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缉卫司正堂内,沈彻身后摆着一漆雕屏风,刻有百兽。左侧的香炉上插着一根线香,丝丝缕缕。
因为周令瑶的一句话,屋子里安静无声。
沈彻发出一声轻笑:“合作?”
周令瑶并未对他的轻笑感到任何的不适与难堪,而是胸有成竹,她自得的在椅子上坐下:“我知道沈大人在查昨日刺客刺杀一案,我有线索,而且我能帮你,你若是找到了幕后真凶,定是大功一件。同时,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沈彻见她提到了刺客一事,不由得上了心,怀疑道:“你昨日说,你不认识那刺客,怎么今日又说自己有线索?”
周令瑶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昨日太害怕了,回家后才发现不对劲。”
“这只线香燃尽前,说出我要和你合作的理由。”
周令瑶见他上钩,从腰间荷包里拿出一张纸,送到了沈彻面前,示意他看。
沈彻瞳孔一震,神色大变,不复沉稳平静,手指掐上周令瑶的脖子,说道:“说!这图纹你从何得来?”
周令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眼前已经出现阵阵模糊,她死死用手拽着沈彻的手,以期缓解自己喉间的桎梏。
察觉她几欲昏厥,沈彻平静下来,将手抽出,紧紧盯着她。
濒临窒息后,又得空气,周令瑶大口大口的喘着,双手轻抚着自己的喉咙,以缓解不适,喉间疼痛减轻后,她开口说道:“看来侯爷对这图纹十分在意。昨日我被挟持的匕首上就有这个图纹,我之所以能够将它完整画出来,是因为我从前见过。”
沈彻见她话说一半,又开始咳嗽,从旁倒水递给她。
周令瑶喝过水后,舒服了许多,继续说道:“侯爷应该知道,我是一个月前被接回的京城。我从前在羲乡有一好友,名陈晚,她三年前来了京城,半年后杳无音讯,中间曾给我寄过一封信,说她与一王姓郎君相见如故,与信一起送来的还有这个图样,是用秘法藏在纸张之中的,用水才显露出来。”
一段话说得断断续续,最终还是说完了。说完后,周令瑶就低下了头,用手捂着胸口,轻轻吐纳。
“昨日那刺客虽然死了,可还是被我剥了皮,他后腰处也有这个图纹。”
周令瑶听到这个消息后,顿时抬首,紧紧瞪着沈彻的眼睛,仿佛在辨别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片刻后,她垂下眼睫,平复胸口的汹涌,调整情绪后,平静说道:“没想到缉卫司如此残忍,人都死了,还要剥皮。”
沈彻注意到了周令瑶刚刚的失态,嘴角勾起:“你很在意那个刺客。”
周令瑶知道自己刚刚没有控制住,引起了沈彻的警觉,得想办法搪塞过去:“我只是觉得剥皮残忍,人死后不论受到什么酷刑都没必要。”
沈彻不欲与她探讨死人受刑的事,紧接着说道:“陈晚与王姓郎君,我既然知道了,大可直接反悔,为何还要同你合作?”
周令瑶看着沈彻的眼睛,只觉得里面住了一个恶鬼,仿佛等待她露出破绽,好直接将她撕扯吞下。她定了定神,说道:“陈晚的字迹与绣品自有章法,只有我能认出。而且,昨日那个刺客不挟持别人只挟持我,又没有伤我,说不定此事也与陈晚有关,她定是知道我来了京城,那刺客刺杀后来找我,有露出匕首,说不定就是她授意的。”
周令瑶对此事信誓旦旦,她与陈晚相交多年,对互相笔迹十分熟悉,不论旁人模仿得多么像,她都能辨别出。
沈彻眼中的恶鬼悄然退后,躲在了阴影处,藏了起来,他又恢复了往日的沉稳与平静。
“很好,这个筹码不错。”
周令瑶见状,事情已经成了一半,继而抛出自己的条件:“你帮我找到陈晚,我帮你查这个图纹,之后案子告破,我也不会和你抢功劳,我只要陈晚。”
此时,线香已经燃尽,周令瑶该说的能说的已经全都说了,就等待着沈彻的态度。
“好。”
得到沈彻的肯定回答后,见事已办成,周令瑶不欲多待,与沈彻告辞后便离去了。
此时,缉卫司正堂的漆雕屏风后走出来一人,他若有所思,对沈彻说道:“大人,你真信了她的话?”
此人正是缉卫司的左副使大人凌风,他与右副使赵珏是沈彻的左膀右臂。
沈彻拿起放在桌上画着图纹的纸张,仔细瞧着,倏尔又放下,眼神晦暗,回道:“引我入局罢了。”
凌风见沈彻心中自有主张,说道:“可要派人盯着?”
沈彻摆了摆手,说道不必。凌风见他自有主张,便自行退去了。
这个图纹,沈彻在是八年前见过。他父亲老长平侯长眠于静月关,三万沈家军一夕之间无一活口。
长平侯府世代守卫西北,他父亲沈威当年镇守静月关,突逢西厥来犯,带领十万沈家军死守西北边境。结果,外族被赶回去了,他父亲和三万沈家军却在一夜之间死在了静月关外的巫霞谷。无人知晓沈威为何带三万将士去关外,无人知晓他们是如何死的。
当时长平侯身死消息传来京城,举国哗然。有人说长平侯定是有苦衷的,说不定是西厥人捣鬼,长平侯是无辜的。有人说长平侯私自带兵前往关外,致使三万将士惨死,是有罪。也有人认为,长平侯镇守静月关多年,西北子民爱戴沈家,沈威身死会使西北大乱。
众说纷纭,众人对沈威之死都心存疑虑。
西厥得知沈威身死,再次蠢蠢欲动,在边境悄悄屯兵,准备一举来犯。沈彻那时十四岁,他向京城去信,愿继长平侯之位,承父亲之遗愿,带领沈家军镇守西北。
西厥早先与沈威交战败后,已是强弩之末,如今还敢卷土重来,犹如困兽反扑,异常凶猛,如同向死而生,定要咬下敌人的喉咙为自己谋一线生机。
其战役之惨烈触目惊心,七万沈家军只余两万。西厥举民为兵,集八万大军,此战过后,死伤大半,西厥王命丧静月关外,西厥王子王女或逃或俘,至少五十年内,西厥不敢来犯。
沈彻仅凭两千将士将西厥王诱至巫霞谷,箭雨碎石埋骨,计杀西厥王,名声大噪。
西北大捷传回京城,举国沸然。皇帝下旨,命长平侯沈彻迎其父遗体回京,允一万沈家军随行。
沈家军甲胄之外皆着白衣,沈彻报父亲牌位与西北阵亡将士名卷,从西北一路进京,众人见此无不触目惊心,满目恸然。
朝堂之上,关于沈威之罪与沈彻之功,议论纷纷,没有定论。
皇上与沈威一起长大,沈家军回京之后,陛下见到沈威遗体,竟崩然大哭,以至昏厥,三日后方醒。
陛下醒后,沈彻求旨,望陛下彻查其父身死一事,言其中定有隐情。况且当时苦战,久不来援军,又无粮草,朝中定是有小人作祟,他愿独身一人长留京城,守卫陛下,让一万沈家军回西北。
沈威连夜出关,仿佛是突然之间下的决定,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沈彻当时人并未在军中,第二日才知道此事,紧接而来的就是父亲和将士们的死讯。他肯定其中定有蹊跷,然而并无证据。后与西厥苦战,无粮草,无援军,他便明白所有的关键都在京城。
皇帝对沈家军论功行赏,对朝堂所有对沈威的争论一举压下,见沈彻要留在京城,便特设缉卫司,命沈彻为缉卫司指挥使,位同二品,监察京城百官。
阻拦粮草与西北援军的朝堂贼子都被沈彻挖了出来,可他们都只承认贪污受贿利欲熏心,无一人承认谋害当年的长平侯。
两年后,沈威当年身边的暗卫找来,将这一绘着古怪图文的纸张交给沈彻,说这是老长平侯吩咐他做到最后一件事,一定要两年后再交给沈彻。
沈彻拿到图纹后,在京城暗暗查找,可整整六年,毫无线索。
如今,这图纹又再次出现了,不论是何目的,对沈彻来说,都是查清他父亲真相的一次机会。
沈彻坐在正堂漆雕屏风前的椅子上,光影照进屋子里,他的脸一半在明,一半在暗。香炉里原本的线香早已燃尽,随着风吹,炉上尘灰飘飘,在阳光照射下如同狂舞。
沈彻出声:“来人,将京城中所有能找到的女子笔墨与绣品都找来!”
芳菲苑。
阮姨娘给周令瑶安排的院子在周家的西北角,与外面街巷仅一墙之隔。
周令瑶从缉卫司回来后,就将自己一人关在了屋子里,身边所有的丫鬟都被她支走。
咚咚——
后窗棂传来了阵阵轻响,她打开窗子,屋子里又进来了一个人。
两人分别在桌边两侧坐下,周令瑶拿起桌上茶壶,给来人倒上一杯茶水,推到他面前。
来人正是谢成口中知道她领了任务下山的长川。
“主子有令,不可伤沈彻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