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终止之海【无限流】》时雨黄梅

5、荒岛（5）

　　虞紫没有追上去，而是转身直接进了主屋。主屋只有虞紫一个人的呼吸声。
　　打开门，借着铺进来的月光，她看到床上空无一人，桌上显眼的位置有一盏盘装蜡烛、一盒火柴。虞紫点亮了蜡烛。
　　主屋一侧是厨房，和桌子。之前她在悬崖上看到的屋里人就在这里。厨房摆着丰富的灶具，两口锅、几十瓶调料、一堆森林里见过的白色蘑菇、锅铲、杵臼。各种丰富的物件摊在台面上，但是一把刀都看不到。
　　门口的地上有一块篝火，沿着墙是一列柜子，柜子前堆放着各种没开或开过的罐头、水瓶、书籍，堆到了半个人的高度，令人怀疑柜门是否还能打开。
　　柜子一路延伸到屋子的另一侧，紧挨着床。床尾的空地上摆着些柴火、芭蕉叶和一把比手掌更短的小铲子。
　　虞紫走到床尾的空地。和屋子其它地方的凌乱相比，这里显得很空旷，上面的东西都像是从杂物间搬过来的。虞紫把火柴塞进口袋，端着蜡烛靠近床脚，这里明显有拖拽的痕迹。她往床下看，这里有个把手，可以掀起来一块地板，下面有楼梯。
　　她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先把主屋的房门关好，把桌子挪到门前堵住。再一手端蜡烛，一手拎桨柄，匍匐在地，艰难地爬进地下室。
　　沿着阶梯往下，首先面对的是坑坑洼洼的土墙，没有砖石结构，做工极差。阶梯转了个弯，豁然开朗。方形地下室的正中间放着一张大桌子，桌上孤零零地摆着一颗人头，看起来还有点眼熟，很像自己多年未见的男朋友颜端。
　　虞紫使劲闭眼，再睁开，眼前的事物没有任何变化。她没有心思观察环境。直接走到了人头前面。
　　蜡烛的光逐渐照亮那颗头颅。
　　以往每次见面，颜端总是和虞紫想象的样子有细微不同。但这次，明明几年没有线下见面，颜端的脸却和她常常思念的样子一模一样。脸白白净净，鼻子笔挺，头发是短发中最长的一种，前面斜分，后面柔顺地贴着脖子，因为脖子只剩一小截，还有一部分头发杂乱地戳着桌子。他的脸上没有任何不像活人的部分，没有尸斑，没有失血的灰白，嘴唇甚至还像以前一样红润。
　　虞紫看了他几秒，开始检查周围的环境。入口的阶梯旁立着一个大麻袋，里面是染血的蓝色牛仔裤和T恤，以及身体零部件。两条小腿，一根大腿，大小腿拼起来，就是虞紫看惯的“以为应该没了，结果还有一截”的，长得过分的男朋友的腿。
　　两根手臂和被开膛破肚的上半身则是丢在地上。除此之外，地上还有一个脸盆，几块抹布，几块锋利的瓷器碎片，像是从木筏上拆下来的几段粗麻绳。其中有些物品具备一定的破坏力，但是虞紫没有找到任何一把像样的刀具，或其它武器。
　　“小心埃莉诺，不要吃她的东西。”
　　这句话当然不是虞紫说的，而是她很熟悉的低沉嗓音，低到有些电音。她背对着桌上的头颅，脖子上的汗毛根根竖起。
　　她慢慢转过身。
　　那颗头颅睁开了眼睛，他抿着唇看着虞紫。这一刻虞紫才真切地意识到。她在异世界，一个魔法世界。
　　颜端本来以为进来的是埃莉诺，刚刚趁面前人的注意力离开他，才睁开眼，发现竟然是虞紫。
　　虞紫歪头，假装惊讶道：“你认识我吗？”这是她意外遇见故人时的条件反射。
　　颜端的头露出了震惊又伤心的表情，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跳过了这个话题，说：“那个老太太会在食物里下毒，让人昏迷，然后把人杀了。我就是这么被杀的。我现在，就是，额，比较特殊。你是虞紫吗？”
　　能叫出虞紫的名字，应该没错了，她说：“颜端”。互报对方的姓名之后，两人在陌生的地方有了基本的信任。
　　虞紫顿了一下，接着说：“我一直知道埃莉诺不对劲。”
　　一个想和人说话的老太太，独自生活在荒岛，这本就很反常。从只有两幢的房屋来看，这里不存在人类聚居地，没有“不愿意离开故乡的留守老人”这回事。她留在这里也肯定不是因为贫穷和没地方去，因为每周一次补给船的费用要远胜过帮她搬家。埃莉诺留在这里，更像是被流放或囚禁。她反复地劝说虞紫吃她的罐头，在被拒绝后还卖惨，明明之前从悬崖走到屋子都不喘粗气，却装作腿脚不便的样子。厨房装备丰富，却连一把菜刀都没有，诺利埃唯一能使用的利器只有一把斧面像巴掌那么大的小斧头，也许这表明她是被禁用武器的。
　　不过埃莉诺有所隐瞒，不代表虞紫就要和她为敌。直到现在，得知埃莉诺拆分了颜端，也对自己抱有杀意。
　　在这么一座封闭的小岛上，只有杀了埃莉诺才能让虞紫安心。
　　虞紫有很多话想问，但现在实在不是个好时候。最终她只问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你为什么只剩一个头了还能说话？”
　　颜端没有隐瞒他现在的状态：“有个系统显示我的特殊能力是不死。所以即使被杀了，我还算是活着。埃莉诺吃人，把内脏和一条大腿拿去吃了。”
　　就在虞紫转身离开时，一个身影从楼梯上跳下。
　　脸上青筋暴起的埃莉诺扬起斧子直接往虞紫脸上劈。
　　虞紫把蜡烛扔了，侧身架起桨柄格挡，桨柄挡住斧头一瞬，应声断成两截，虞紫侧身躲开，用一截碎木刺向埃莉诺。埃莉诺后退一步躲开，虞紫趁机跑到桌子后面，把桌上的头扫到地上，喊了一句“别出声”，和埃莉诺隔着桌子对峙。地上的蜡烛还没有熄灭，虞紫盯着埃莉诺半明半暗的脸。
　　埃莉诺从一侧接近虞紫，虞紫就绕到另一侧。埃莉诺不耐烦地把桌子劈了。她双手握斧，斧头劈开桌子，直戳进地面。虞紫趁她双手在斧柄上，用一根断桨柄直刺她面门，另一只手去抢斧子。然而埃莉诺的手重若千钧，她抬起一只手掰断桨柄，另一只手和虞紫抢斧子，虞紫竟然没抢过她。
　　既然是魔法世界，老太太力气大过青年人也合理。
　　虞紫转头就跑，又喊了一句：“别出声交给我”。
　　埃莉诺绕过桌子追，但她先是被地上的头绊了一跤，经过入口时，旁边装尸体的袋子又突然倒下，拦了她一瞬。虞紫顺利地跑出地下室，从主屋已经打开的门逃了出去。
　　她跑出一段，担心埃莉诺不追她，而是先把颜端的头颅劈成两半。她回头看了一眼。主屋发出“轰隆”一声，埃莉诺追了出来。
　　虞紫回头接着跑，她沿着一人宽的小路往悬崖跑去。虞紫的夜视能力更好，而埃莉诺对地形更熟悉，结果是，她们的速度差不多。
　　虞紫一直跑到悬崖尽头，回头气喘吁吁地看向埃莉诺。大约是腿软了，她突然脚下一滑，惊叫一声，滑下了悬崖，只有两只手撑在崖上。
　　埃莉诺在上坡路上，刚好在视线正前方看到虞紫滑下悬崖。她高兴极了，咧嘴笑着跑过来踩虞紫的手。然而，到了虞紫跟前，她突然觉得脚感不对。
　　虞紫手一撑就把半个身体撑出了悬崖，实际上她的一条腿也踩到了支点。她只用一只手支撑身体，另一只手把埃莉诺踩着的芭蕉叶用劲一抽。
　　埃莉诺后仰着倒下，两条腿伸出了悬崖，为了以手撑地，她只能把斧子丢了。在她倒下的时候，虞紫已经攀上了悬崖，回身把埃莉诺踢了下去。
　　埃莉诺落入水中还活着，但她这次没能展现出超越寻常老太太的攀岩能力，几条鲨鱼扑上来将她分食了。海面泛起一阵黑色。
　　之前被埃莉诺追赶的时候，虞紫之所以没有选择往海滩上跑，而是设计落下悬崖，自然是因为能爬上来。作为一个练习引体向上的人，她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况且这个悬崖凹凸不平，有很多支撑点。
　　这片悬崖真是一个抛尸的好地方，也许埃莉诺常常来扔吃剩的人骨头，才让鲨鱼们聚集在这里。如今这里也成了她的葬身之地。
　　虞紫捡起斧头，虽然小，但是被打磨得很锋利。如果这是岛上唯一的一把利器，那么埃莉诺就是用它来处理食材的。虞紫下到海边洗了洗斧子。
　　回程路上经过之前放在树下的鲨鱼尸体，它已经被吃掉了尾巴，躺在地上，身上爬满螃蟹，这次虞紫放过了螃蟹。
　　虞紫回到主屋。床被掀翻了，裂成两半。她进入地下室，一片漆黑。点燃火柴之后，她找到了地上的头，头侧翻了，内容物从脖子的断面流淌出来。
　　颜端看到虞紫进来，眼睛睁大了一瞬，瞳孔倒映出跳动的小火苗。
　　虞紫解释了一句：“埃莉诺已经死了，掉到海里被鲨鱼吃了。我去拿个盘子装你。”
　　然后回到楼上放下斧子，找了个看起来干净的大盘子。把颜端的头正放在上面，内容物也归拢回半截脖子里。她问：“痛不痛？”
　　颜端笑了一下，说：“不痛，没感觉。”看他的表情，的确没有疼痛造成的肌肉扭曲。
　　火柴熄灭了，虞紫端着颜端，也没有手再拿火柴，她摸黑回到楼上，把盘子放在桌面。
　　主屋有很多值得探索的地方，但是夜里光线不足，虞紫也开始犯困了，所以大多数问题都留到明天再解决吧。
　　只有一件事情，要尽快确认。
　　虞紫点燃另一根火柴，很快看到了她要找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