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指婚 ...
-
马车停在了宫门处,薛溟在宫人的引路下径直到了宜林宫,偏殿门口候着百灵,瞧见薛溟向她略微服了服身,进去殿中禀报。
没一会儿就又踏出来,请薛溟进殿。
从明间绕进东侧隔断,薛溟瞧见永宁还与一人正坐在软塌处,她抬头见她来了,便招招手,一旁侍立的火者眼尖去搬了张圈椅放在软塌旁。
她对面的白凌萱也回过头,“阿溟?”
薛溟先见了礼,才去软塌旁坐下。
“来得正好。”白凌萱挨近了点儿薛溟,等着永宁挥退屋中侍立的宫人,她这才继续开口,“你爹在朝堂上不是正跟陆家不对付么,可有从他那里听说过什么?”
薛溟一头雾水,“听说过什么?”
“她家要她与陆家的长子议亲。”永宁身子斜斜依靠着凭几,补充道。
薛溟心头揣摩起陆家长子这个人,只记得他是有很多赞誉的。
陆家世代为官,曾出过两位首辅,贵至国公,只不过辉煌过后再没出什么大才,至今显得有些没落。
但至少已成世家,在朝中树大根深,党鹏颇多。
而陆家大少爷听闻仪表堂堂,待人温和从不失礼数。世家出来的大少爷,不仅没有养成骄奢淫逸的习惯,还十分克己,年纪轻轻,就已经在去岁的科举中摘得榜眼,十分得家中重视。
“这不是挺好的么?”薛溟疑惑,“怎么又要听我爹的看法?”
白凌萱忍了忍,瞧永宁没动静,还是忍不住又告诉薛溟,她压低声音,“陆大少爷听说不是陆夫人亲生的……”
薛溟听见这惊天八卦,先是惊了一惊,接着好奇涌上来,追问她:“什么叫不是亲生的?”
“这就得问公主殿下了。”白凌萱忽然眼神飘向永宁。
薛溟眼神在她们俩之间游移片刻,“你是从永宁这里听说的?”
得到肯定后,她摇摇头,“你也不怕她诓你,这种消息从未在京中有过耳闻。”
一听薛溟的质疑,永宁直起身体,“我何曾诓过你?这消息虽不能保真,但却确确实实是我从那些官眷贵妇口中听说的。”
“你如何听说的?”
“自然是她们进宫给我母妃请安的时候,你也知道我小时候经常喜欢躲在有树荫的墙角,有一次她们请安出来,以为四周没人,却不想……”
说到一半,她忽然停下,对薛溟嗔怒,“好啊你,套我的话!”
三人闹作一团,薛溟连连道歉,永宁才收回她作弄在薛溟身上的手,一屁股重新坐下,“再多的我也不晓得了,当时她们就只是提了这么一嘴,我平日又少接触外面,若不是凌萱说她家要跟陆家议亲,我都不一定想得起来。”
“这可是稀奇,若陆家大少爷不是陆夫人亲生,难道是妾室所生?”白凌萱思索起来。
薛溟:“身世不容易藏住,哪怕是妾室所生,后面才认到主母膝下,那我们也应该多少有过耳闻,京中这样的例子也不是没有,陆家这例实在是神秘。”
陆家大少爷到底出身如何,又是怎么成了嫡长子,这事儿成了一团迷因,永宁这时候出个主意,提起下月陆家老太太的生辰宴。
“不如到时借着时机进陆府瞧瞧深浅,反正你家与他们家要议亲,就算没打探出什么,也权当先做个了解。”
“可……”白凌萱迟疑。
“怎么了?”
“我一个人去打探么?我与陆家的小姐们都不太熟……”
“我陪你去吧。”薛溟安慰她。
被这么一打岔,到了动身的时刻薛溟才想起叫人把修好的那只软翅风筝拿上来给永宁瞧瞧。修复如初的风筝拿到永宁面前,她轻抚着感叹几句才叫人收好。
薛溟只将她神色收进眼中,默不作声。
原本她也是有一只与永宁差不多的风筝,都出自同一人之手,不过在他家出事那年,那只风筝叫父亲给翻出来毁了。
时候差不多,她们三人起身出宜林宫,前往太和殿。
路上没叫轿撵,反正时间充裕,永宁一面儿与她们走在宫道上,一面儿问薛溟:“今日姑母也还不来么?”
薛溟摇头,“不清楚,母亲现在大都在公主府那边儿,不怎么回薛府。”
永宁便没再说什么。
太和殿布好了列席,宫婢如流水般端着托盘涌入又鱼贯而出,到了时刻哪怕外头日光尚未西落,殿内灯台也一一亮起烛火。
玉阶映着熠熠光亮,锦绣帷幕低垂,分隔开席位。
由此便开宴。
丝竹拉开序幕,舞姬踏乐灵动而入,纤腰慢扭,云袖翩飞。
宫婢一道道将佳肴分制案上,一旁有侍立的宫人添上美酒,歌舞宴乐稍停,位于上方御座之上的皇帝起身。
“今日盛宴,乃是为庆贺我大荣北疆大捷。”他的嗓音不高,堂下众人却清晰耳闻,“若非各位出生入死……”
“……使北狄主力尽丧,仅剩余部也仓皇北遁,不得不遣使来与我朝求和……”
皇帝举盏,下席所有人也起身敬酒,“——天佑我朝!”
落座后,四下渐渐开始推杯换盏。
薛溟也重新倒了杯果子酒给身边的安宁和自己。已经开席,但她母亲依然还不见身影,便直接就与安宁同坐。
由于陛下还没离席,殿中多少难免安静些,只听那些寒暄应酬的絮絮之声,便显得左侧对面那席的恭维声分外突出。
“小侯爷在西北立下擎天之功,若老侯爷在天有灵,瞧见必当欣慰!”
说话之人像是喝醉了,兴致极高,“说起来小侯爷的年岁已到了该娶妻的年纪了,家中可有婚配?要我说武将在外,府中肯定是早早就该添一位贤内助才好,不然一人在外就算了,等回了家,那不得寂寞到天明?”
对面发出一阵笑,听不清那位小侯爷的回答。
薛溟留心往那边瞧了一眼,但帷幕憧憧,难以看得分明。
忽然陛下也同样笑道:“宋卿说得极是,明远,你母亲可曾为你主持婚配?”
席中轻歌曼舞,絮语都消隐下去,隐隐瞧见一人起身回话:“回陛下,臣一心报国,尚未考虑婚嫁之事。”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哪有不考虑的道理。”皇帝朗声笑道,带着股长辈般的关怀,“忠臣良将亦需成家才是长久之道,明远,来京这么些时日,可有瞧上谁家姑娘?若有合眼缘的,无需犹豫,直接告诉朕,朕来为你主持。”
魏彻刚要开口,忽有一人起身先他一步,“陛下,小侯爷才进京多少天,恐怕认识的姑娘手指都数得过来。”
他轻轻一笑,“陛下若真想让小侯爷早些成婚,不若就由您介绍,陛下眼光长远,想必定能找到与小侯爷最是相配的姑娘。”
皇帝闻言,深思片刻,目光悠然飘向某个方向,接着薛溟听见他道:“薛家,安阳长公主之女,薛溟如何?”
薛溟手中银箸一闪,夹上的菜肴落在案几上,她抬头去看安宁,发现她也向她看过来,眼中是与她一样的诧异。
“阿溟是朕亲侄女儿,自小就与公主们一同教养长大,无甚分别,从来温婉贤淑,知书达理,若是与定北侯府定下婚约,朕瞧着是珠联璧合,天作之缘。”
越是这样说,陛下便似越满意自己撮合的这对,然而坐在首席的燕王赫然起身,“陛下——”
“欸——”皇帝抬手打断燕王,忽然冲薛溟这边,点她名字,“阿溟,你意下如何?”
猝不及防,薛溟这下更是慌乱,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还是永宁轻推她,“快起来回话。”
她才反应过来,连忙放下手中银箸,从席中起身。
可是该回什么好?
若是答应,那她不就是要嫁去西北?西北离京城那么远,往后她就是孤身一人……
可若是当面拒绝,这是违抗圣意,谁又敢说得出口?
乐声渐消,席面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薛溟闭了闭眼,心中紧张催促着她快作答,最终她吸了吸气,回道:“——阿溟听凭陛下做主。”
这一顿宴吃得味同嚼蜡。
永宁几次想要开口,又不知说些什么好,等陛下中途离席,她才担忧看向薛溟,“阿溟……”
薛溟只叹了一声,“算了,嫁去哪儿不是嫁。”
说完,她想出去透透气,两人借口更衣出了宴席,在檐廊下缓缓去到偏殿。
“早先时候还在谈凌萱的议亲的事,却没想到我反而直接就被陛下指婚,倒是不用再费心去挑选人家了。”
“别担心,那位小侯爷出身西北,但他在战场上立过大功,万一这下父皇要他留京呢?”
这也是说不准的事。
原本魏家当初就被先帝派去戍卫边境,定居在了西北。如今魏家只剩这位小侯爷一人,他父兄早在十六年前的那场战事中牺牲,之后便一直是燕王代替魏家镇守在整个西北与接连北方的军事防线区域,如果陛下要让他留京,他倒是没什么理由再回去西北。
除非他自己不愿留京,又或者陛下依旧想让他在边关历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