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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赔罪 ...

  •   从南苑回薛府后,薛溟便一直叫人去寻京中有哪家是修风筝最厉害的,过了几日,下人来回东市有一家,薛溟打算亲自去一趟。
      可这几日天色一直阴沉,天公不作美,凝滞在空中无动于衷的水汽终于是在今日降了下来,便又拖迟了薛溟脚步。
      淅淅沥沥小雨冲刷过京城每一条大街小巷,墙角淤积的泥跟着雨水冲走。
      翌日阳光一出,不仅空气分外透彻,就连四处白墙黑瓦都瞧着焕然一新。

      东市的街道上人来人往。
      小孩儿嬉闹着跑过街头,踩过尚未干透的水洼,溅起泥水在裤脚也全然不顾,只听得他在街旁店铺里做活的阿娘停下手中活计,瞪眼叱道:“死妮子!老娘才给你换上的新衣裳!”
      街上疯跑的几个孩子只顾着玩闹,甚至故意去踩那能溅起花朵的小水洼,配合着节奏,口中念念有词,嗓音稚气唱着童谣。
      老板娘气得一甩手中抹布,气势汹汹就要出去。
      一旁食客阻拦道:“欸——何娘子,今日喜庆日子,你就让小孩儿闹闹也无妨。”
      何娘子压下心中火气,勉强笑道:“二少爷,最近燕王殿下抵京,奴家自是不敢扫兴,但天气还未回暖,小孩儿这般肆意踩水,要到时得了病,反倒晦气。”
      贺二一想也是这个理儿,赞同地点点头:“也是,要是病了还得费心照顾。”
      “正是呢。”何娘子附和,赶紧出门去教训外边儿踩水玩的女儿。

      早春的天儿依然带着寒气,一碗热乎乎的馄饨下肚,贺二心满意足,掏出锦帕擦拭嘴边。
      小厮去将银钱付了,回来贺二身边,“少爷,可要奴才去侯爷府里看看小侯爷出来没?”
      贺二挥手,“不用,他向来不会迟到,不用催。”

      没一会儿店铺门口便有人打帘而入,凝眼瞧去,这人身高腿长,进门都得低下头,腰封革带,窄袖皂靴,深青色外裳,行动间暗纹闪烁,纹路简单。
      不是他等的魏彻是谁?
      贺二正对着门,打魏彻一挑帘子就与他对上双眼儿,还没等他走近就招呼,“吃了没?没吃来一碗?”
      魏彻摇摇头,“不吃。”
      贺二起身,“那就走。”

      二人转头又出了铺子,魏彻打量着贺二几眼,“你身形倒是渐长。”
      “嗐。”
      贺二一挥袖,背手往街上走着,“回了京城,专把我捆在屋里叫我读书,我身形能不渐长么?我倒是怀念以前跟你们在西北的日子,无拘无束,自由的很!”
      说到最后,他感叹。
      “你要想再回来,谁能拦得住你?”魏彻问。
      “当然是我娘老子。”
      说话间,前方忽地有一少年横冲直撞,贺二来不及闪躲,被他撞了个满怀。
      他捂住胸口哎哟大叫一声,弯下腰去,小厮大惊,赶忙上去扶他,顾不上那个撞了人就跑的少年。
      反倒是旁观的魏彻有十足的机会一把就抓住了那少年手臂,稍微用点儿力就把要冲出去的人扯了回来。

      他蹙起眉,语气变冷,“东西拿出来。”
      少年瑟缩一阵,最终还是把偷来的东西如数交出来。
      他心下怪异,依旧没有松手,而是盯着这少年不放,刚想开口,旁边的贺二缓了过来,冲他道:“让他走吧,不用管他。”

      等人一溜烟儿跑得没踪影之后,魏彻依旧盯着那个方向,问贺二:“为什么不用管他?街上有那么多人,他就逮着你撞,这难道不可疑?”
      贺二揉着胸口,道:“这种就是阴沟里的老鼠,你瞧见一只,但他后头还有许多只,谁知道是不是就有藏在你家里的,还是能别沾上就别沾上得好。”
      魏彻不明白,又听他道:“再说,你难得进京一趟,我还想带你寻乐子呢,别让这事儿毁了心情。”
      他便只能放下这事儿,忽略心中的多疑。

      忽然贺二乐了,急忙喊他,语气神秘:“快看!”
      魏彻慢了一步才顺着贺二所指的方向望过去,发现不过是一家商铺前停了辆马车,他奇怪瞥了贺二一眼,“有什么好看的。”
      贺二压低声音,拉着魏彻急忙换了个角度,示意他再去瞧,“喏!那就是传言里陛下要指婚于你的薛家小姐,怎么着?今天有缘碰见,要不上前打个招呼?”

      不远处的马车车厢里正下来个姑娘,披着件烟青色毛领披风,被身边人扶持着跳下马凳,转身又从车厢里拿出一只风筝,往门铺子里走去。
      魏彻沉默,没听贺二的鬼话,立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进去铺子里的姑娘很快就出来,再踏出门槛时手中的风筝已经不见。她扶着车壁登上马车,帘子坠下,晃荡了几圈儿,里头便被遮得严实。
      车夫扬起马鞭,马车便在人来人往的长街上缓缓离去。
      贺二与魏彻停伫原地,刚想拿手肘拐一下魏彻,就见他径直往那间铺子的方向迈开步伐。
      “……欸?”贺二茫然追上。

      魏彻慢慢踏进面前这间扎彩铺。
      才跨过门槛,就能看见铺子中的墙壁上挂满了各色各样的风筝,有些栩栩如生,有些又仅寥寥几笔,绘出个最简单的雏燕模样。
      铺子里没人,他进去逛了逛,掌柜的才撩帘子从后院出来。
      瞧见铺中站了两位公子,招呼道:“客官来买风筝?”

      魏彻收回视线,“方才进你铺子的那个姑娘是来找你修风筝的?”
      掌柜的愣了下,有些疑惑,“是,客官您是……?”
      魏彻颇有些迟滞,不知如何答话,犹豫过后才又问掌柜,这风筝补得如何?是否费工?能否再买个一模一样的?
      贺二诧异看他一眼,心想这人怎么忽然想来买风筝了。
      只见掌柜的摇头,答复这是早几年间流行的款式,如今卖的人少,“若要再想要个一模一样的,只有亲手做一个。”
      “不过我瞧方才那姑娘拿来的风筝骨架工艺特殊,不仅要手艺老成的风筝匠,而且对木材品质要求也苛刻,不然造不出这种花样复杂又能轻易飞起来的风筝,幸而她坏的的是绢帛,要坏的是骨架,那恐怕这姑娘翻遍京城都难找的能修的,只有奉劝她再买个新的咯。”

      出了这间扎彩铺,贺二连连追问:“你问这些做什么?以前没见你喜欢放风筝,怎么突然想……”
      说到一半,他忽然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
      魏彻忽然转头盯他,问:“你知道什么了?”
      贺二神秘一笑,反而闭上了嘴巴,背手走在了魏彻身前。
      魏彻视线随着他转动,若无其事地走在他身后。

      几日过去,薛溟送去扎彩铺修的风筝还没有消息,门房忽然来人禀报,说有人捧了东西来寻她,只言是赔罪。
      门房瞧这人面生,不敢轻易放进来。
      薛溟心头升上些疑惑好奇,让门房将人领到了清晖阁。
      等人进了屋,薛溟从内室绕出来,一打眼就瞧出面熟来。
      “灵舟?”她有些诧异走上前。
      灵舟捧着一个长盒,看见她笑了笑,“薛小姐。”
      他将手中东西递给一旁伺候的雪柳,道:“这是我家主子让我给您送来的风筝。”
      薛溟招呼他坐下,下人上了茶,又才问:“你家主子是谁?让他费心了。”
      “不足挂齿,不足挂齿。”灵舟嘿嘿一笑,“我家主子才来京城,是跟在燕王殿下身边的定北候小侯爷,想来薛小姐定然不认识。”
      薛溟笑了笑,“这不就认识了么?替我向小侯爷道一声谢,破了的风筝我已经找人在补了,实在是不用多虑,还费心又送来一个。”
      “当然是用的,这怎么说也是我家主子的过错,若不做些什么,他心里过意不去。”

      灵舟不便在清辉阁多呆,不过寒暄几句就起身告辞,差人将他送走后,薛溟叫雪柳打开快那长盒看看。
      她有些摸不准这位小侯爷的意图,若说赔罪,这弄坏的是永宁的风筝,要赔也该向永宁公主赔罪才是,怎么反而送到了她面前呢?
      一时间脑中闪过许多念头,但在瞧见静静安放与长盒里的这只风筝时,这些杂乱念头瞬时就被她抛掷云外了。
      “这风筝有些特别。”雪柳打开了盒子,凑近观赏着。
      面前风筝的形制不是常见的沙燕与竹骨绢纸,而是蝴蝶模样,翅膀在光线下反射着暗紫的光线,纹路简单。薛溟上手摸了一把,出手柔韧,像是皮制的材料,不似绢纸那般易破。
      拿在手中,也十分轻盈。
      薛溟又重新将它放好,阖上盖子,纤白手指停顿在上面,对雪柳道:“收进屋里去吧。”
      永宁的风筝已经让人在修了,到时修好便给她送进宫里去。
      灵舟并没说让她将这个风筝转交给公主。

      -

      宫里要举办一场宫宴。
      目的是为犒劳不久前燕王在北边儿与北狄的战事大捷,同时也为庆贺。
      十六年前朝廷与北狄之间的一场死战让两国就结下了不可解的仇怨,如今燕王带领着军队大获全胜,只剩些奄奄一息的北狄残部逃到远处苟活,全然是报了当年铁骑冲进关内的烧杀屠戮之仇。
      陛下大感快慰,不仅大赦天下,还专门设宴让朝臣带上官眷进宫,一齐庆贺如此喜事。

      眼前着快到宫宴的日子,那风筝都还迟迟不修好送来,薛溟又派人去催了一番,想到时提前进宫给永宁送去。
      那只软翅风筝将将在前一日送来薛府,薛溟察验一遍,翌日进宫便将风筝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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