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祸的御伽草子》幽罗帝

23、灼热的生命

　　自磔木说了那番话之后，安铂时常会刻意静观着她的一举一动，却似乎并未对此有任何思索，偶尔会弄得磔木有些不好意思。

　　“喏，你的。小心烫哦。”

　　磔木递过来的杯子里，是用牛奶冲泡的热可可，里面还放入了几颗棉花糖。

　　“磔木，那天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

　　“因为那个时候，我确实就是那么想的，同时也很想告诉你，仅此而已。”

　　“只是告诉我吗？”

　　磔木伸手调整着靠枕的位置，眼神并未从电视荧幕里那枪火纷飞的画面上移开，也没有第一时间继续回应安铂的询问。

　　因为她自己也不太明白，那个时候为什么要把这么沉重的话题，唐突抛给安铂。或许只是因为那天执行任务时，所遭遇的祸蚀，和寄生在自己体内的类型相同，让她将久久已然不再在意，却无法忽视的事实，重新摆在了眼前，不得不去直面。

　　“活性金属型的祸蚀，算是目前较为少见，且难以对付的类型。御伽草子甚至借由这种祸蚀的身体材质，制造出了针对其它祸蚀类型的兵器。”

　　“是那样的话，我就更办不到，你所嘱托过我的事情了。”

　　“不会的，因为呢……”

　　说着，磔木便把那柄她平日执行任务时，总会佩戴在身上的长刃匕首，从床头柜的隐蔽夹层了抽了出来。

　　“这柄匕首，不仅是我的随身武器，同样，也是能轻易割开我身体里坚硬祸蚀的利刃。哈啊……没错，想要破坏活性金属的话，使用相同的手段即可。”

　　如果变成了那种无法自控的模样，磔木希望自己能在保持理智的最后一刻，用这柄匕首，了结自己的生命。

　　“所以，我想把这个交给你。”

　　“但是……”

　　“没关系的，你不用在意御伽草子或者你老妈那边会怎么想。他们并没有要求，只有我被允许使用这样的武器。”

　　比起杯中的热饮，此刻握在安铂手中的匕首，本该富有金属的冰冷质感，却显得异常滚烫。

　　“用这个的话，可以轻易解决掉我……就像这样。”

　　磔木主动抓起了安铂的手腕，竟强硬地将她紧握住的匕首尖端，对准了自己的眉心。

　　“只是割开喉咙的话，恐怕都还不够。要彻底的解决掉我，就必须把我脑中那不属于我的保护屏障，全部斩断、砍碎，完全破坏掉才行。”

　　果然，磔木她依旧最为在意的，就是作为一个人类的本质。

　　“磔木……

　　“怎么样，有想到最佳的解决方案了吗？”

　　“嗯。所以，先放开我。”

　　随着磔木松手的同时，安铂缓缓翻过身子，跪坐在了她的面前，并将匕首暂且放置于床头柜上。

　　“我尊重磔木的选择，而且本来我也不认为，借由祸蚀让自己变强，是一种值得肯定的想法。但是……”

　　“唔……”

　　安铂俯下身子，使唇口与磔木的脖颈位置越发接近。

　　“如果一定要让我杀死你的话，我恐怕怎么都办不到……磔木，我会让你失望的。我当然也希望，磔木能够早些摆脱祸蚀寄生的现状，尤其是你不得不把它当作保护自己理智的屏障，我也非常讨厌这种情况……唔……”

　　和曾经每一次亲吻的力度都不相同，磔木在那细腻的肌肤接触过程中，感受到了逐渐产生的轻微疼痛感，下意识地想要抵抗，而主动向安铂伸出手，却不知为何地并非要将她推开，反而是抱住了她的身体，越发紧搂住她的背。

　　“因为我，希望自己才是那个……能够真正保护你的存在。”

　　“安铂……唔……！”

　　她一直都知道，也一直都是那样期盼着，安铂会成为她真正值得依赖的保护力量。否则，她也不会把终结自己性命这般重要的事情，交由给她来完成。

　　“忘了那天我的话吧……明明说过，不想给你太大压力的，可我还是想让你来做这么沉重的决定……把我……”

　　“不，我不会忘记的。磔木的苦楚，磔木感到巨大的压力，这份重担，不能让你一个人扛在肩上……”

　　“唔……！”

　　红肿的吻痕，从磔木的脖颈处延伸至肩头，如烧红的烙铁不断按压着她的身体，接连留下了灼热的印记。

　　“因为我也想要，接受磔木的一切……”

　　比起痛觉，隐隐浮现于红润肌肤处的，是让磔木越发沉醉，钩住她思维意识中原本欠缺的某种情感。

　　“安铂，我……唔——！”

　　她也想试着，用自己的方式，去回应这份情感。

　　“啊……磔木……？”

　　曾经只在电影中见识过些许情爱画面的磔木，第一次主动试着想要做些什么，却也果真只能十分生疏地用双手抚弄着安铂的背脊，连将十指探入她的衣衬之内，都要花上好些时间。

　　“嗯……哈……”

　　“干嘛这样笑我……”

　　“没有，就是……我没想到，磔木在这方面，嗯……表现得很可爱。”

　　磔木从来没有听到过任何人会用这两个字形容自己，又或者有，只是她已然忘记了，但无论如何，都与眼下的情况截然不同。她第一次有了逐渐被感性主导意识的体会，此刻正驱使自己挪动不安分的身体，朝着安铂怀中紧贴。

　　“哈啊……”

　　比起曾经数次陷入恐惧而寻求庇护的行为，此刻她开始渴望的，是从未品尝过的情感。

　　“再怎么说，磔木也比我年长很多吧。”

　　“没、没有很多吧！真是的……！”

　　磔木的确不知该做些什么才好，明明两人都从未有过任何经验，可她真的比安铂显得实在太过青涩了。此刻，她只是将脸颊朝着对方的肩头靠近，双手却只是在单纯缓缓抚弄着对方的背部，便再也没做出任何过多的举动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安铂，伸手从自己枕边的缝隙处，掏出了自己的爱用武器。

　　“磔木的话，还是更擅长和这个打交道吧。”

　　“……不要说得我好像一点人情味都没有似的。”

　　“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不过，既然磔木交给了我这样贵重的东西，我也想让磔木收下这个……”

　　安铂交由磔木手中的，果然是那把银色的手枪。

　　“真的可以吗？”

　　“当然。而且我也想见识下，磔木握住这把枪的时候，会是什么模样……”

　　那是什么意思呢？如果只是作战时的射击动作，安铂大可不必将属于自己的武器交给磔木使用。

　　她想要看到磔木更多的一面，包括由她所设想出的情景。或许她没想那么多，只不过是不想再被动地等待磔木表现出那些自己前所未见，迥然不同的一举一动，而主动制造着机会而已。

　　“好，那我就收下了……”

　　“嗯……”

　　两把武器就此交换了平日里藏匿的位置，明明近在咫尺，对二人来讲，却意义非凡。

　　“下一次……”

　　“嗯？”

　　磔木整理了一下睡衣，重新端起杯子。所幸屋里开着暖气，否则，两杯一口未饮的热可可，已然都要放凉了。

　　“没什么……早些休息吧。”

　　“啊，嗯。”

　　之后几天，磔木都是穿着高领大衣出行，至少秋日的寒冷气息，给了她这样打扮的充足理由。

　　“和天秤座方面有关的情报状况，还处于分析阶段。”

　　这一日下午，法贝拉再度将一份独立的任务通告发送给了二人。一艘定期进行全球航行的豪华游轮，被御伽草子方面检测到有存在与祸蚀相关的异教组织活动情报。

　　“一星期后，那艘游轮将会停靠于西海岸港口，接纳受邀的宾客上船。给你们两个伪造的邀请函已经弄好了，提早些到那边做准备工作吧。”

　　“明白了。”

　　虽然从枣立市出发，到西海岸区域并不会用太长的时间，但二人还是一接到任务，便乘火车前往了目的地。

　　“呼——跟海崖镇一比，这地方简直太闹腾了。”

　　忙忙碌碌的人们，摩肩接踵，步在这座海港大都内，连本该怡人的海风，都染上了现代工业发展所带来的人间烟尘。

　　“还要等一周的时间啊，嗯……晚上要做点什么吗？”

　　“这个怎么样？”

　　安铂手中拿着的，是酒店门口有人宣发的传单，上面介绍着的是附近一家新开设的歌舞娱乐场所。

　　“唱歌啊，我还真是挺久没做过这种事情了呢。”

　　一想到之后执行任务的地点，会是那般庄重严肃，二人便打算以更加放松自由的方式，度过这一周的时间。于是，在灯火阑珊之夜，她们步在依旧喧闹的市井之地，朝着霓虹灯招牌指向的位置，步下了阶梯。

　　“还有什么需要，请您随时招呼我！”

　　“好的，谢谢。”

　　只有二人所在的包间内，灯影流光溢彩，时而变作点燃的烈火，又或是梦幻深沉的紫蓝瑰色。

　　“要唱什么好呢？你以前……啊！抱歉，我差点都忘记了你的情况……”

　　“没事的，磔木。”

　　比起失去的记忆，能和磔木在一起，留下新的亲身经历，对安铂来讲一样重要。

　　“而且我也想先听磔木来唱。”

　　“好，那我就选这首吧！”

　　磔木放下点歌本，用遥控器输入了歌曲编号后，立即拿起话筒，步至房间正中。

　　“咳、咳……喂，喂。”

　　前奏期间，她简单试了下音，又重新让曲子从头播放，似乎有点紧张的样子。

　　“点燃生命之火的人，悄悄亲吻熟睡的蔚蓝水之星——”

　　果然，安铂所听到的，磔木歌唱时所发出的声色，与她平日里讲话的音调有所不同。那本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却让安铂觉得新奇，并为之感到欣喜。

　　“请不要哭泣，因为现在有人正在找寻你的踪迹，并且说着——”

　　临近第一段歌词结尾的时候，磔木转身走向坐在沙发处的安铂，牵起了她的手。

　　“现在，就想见到你……”

　　她同时将另一支话筒递给了安铂，就算她并不会唱也没有关系，因为对磔木而言，无论结果怎么样，只要有安铂陪在她身边的话，她就时刻能感觉到，自己被点燃的生命火光，还不会就此熄灭。活下去，对她来讲，才是她真正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