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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世界一 【解救高冷校花】(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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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家老宅,主卧室内。
沉重的天鹅绒窗帘隔绝了外界大部分光线,只留一盏床头灯散发着昏黄柔和的光晕,将房间内凝重压抑的气氛稍稍驱散了些许。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中药味和老人房中特有的、沉淀岁月的檀香气息。
尚存媛躺在宽大的雕花红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是一种不正常的灰白,眉头紧紧锁着,仿佛在睡梦中也在经历着极大的痛苦。她的呼吸时而急促,时而微弱,枯瘦的手背上插着输液的针管,透明的药液一滴滴缓慢地流入她的血管。
家庭医生刚刚离开,留下“急火攻心,需要静养,切忌再受刺激”的医嘱。
姬清鸢安静地坐在床边的矮凳上,清冷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望着奶奶。她握着奶奶那只没有输液的手,掌心传来的冰凉让她心头发紧。父亲姬闽江、母亲晓燕婷、二叔姬闽河、二叔母张静音,以及大堂哥姬太兴、二堂哥姬太初、三堂哥姬太郑等人都或坐或立地守在房间里,脸上写满了担忧与焦虑,气氛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没有人说话,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彼此压抑的呼吸声。
就在这时,尚存媛的睫毛剧烈地颤动起来,喉咙里发出模糊的、破碎的音节,像是在挣扎,又像是在抗拒什么可怕的梦魇。她的手指在姬清鸢的掌心中猛地收紧,力道之大,几乎要掐进孙女的肉里。
“不……不要……我的……小鸢儿……存希……” 断断续续的、带着泣音的呓语,如同濒死小兽的哀鸣,清晰地传入离得最近的姬清鸢耳中。
姬清鸢的心猛地一沉!奶奶怎么会……叫她的名字?还有小姑姑?这语气……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痛苦,绝不仅仅是因为今天的争吵!
她下意识地更紧地回握住奶奶的手,低声唤道:“奶奶?奶奶您醒醒?”
听到姬清鸢的声音,尚存媛挣扎得更厉害了,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眼皮剧烈地抖动着,仿佛在与无形的力量搏斗。
终于,在众人紧张的目光注视下,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曾经锐利、威严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瞳孔在最初的涣散后,骤然收缩,里面倒映出姬清鸢关切而清冷的脸庞。
没有初醒的茫然,没有病弱的浑浊。
那眼神,像是一瞬间被注入了无尽的沧桑、刻骨的悲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跨越了生死界限的恍然与剧痛!
“奶……”姬清鸢刚想开口询问,却见奶奶的目光死死地锁在她脸上,那眼神复杂得让她心惊——有失而复得的狂喜,有锥心刺骨的心疼,有深入骨髓的愧疚,还有那仿佛看透了她所有伪装与坚韧的……了然。
尚存媛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她想说话,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泪水,毫无预兆地从她浑浊却清明的眼中汹涌而出,顺着苍老脸颊上的沟壑纵横流淌。
她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抬起那只没有输液的手,颤抖着,一遍又一遍,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姬清鸢的脸颊,仿佛在确认这是否是幻觉,又仿佛想抚平眼前这人儿身上所有看不见的伤痕。
那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世间最易碎的珍宝,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悔恨与后怕。
“奶……奶奶?”姬清鸢被奶奶这突如其来的、充满巨大悲恸的反应弄得怔住了,心头疑窦丛生,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我……我可怜的……小鸢儿……” 尚存媛终于艰难地发出了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心肺中挤压出来,带着血泪的颤音,“你受苦了……奶奶的乖孙……你受了天大的委屈啊……”
她一遍遍地重复着“受苦了”、“委屈”,枯槁的手指摩挲着姬清鸢的手背,那上面,前世曾为了逃离莫风的囚禁,被粗糙的绳索磨得皮开肉绽,留下过深深的疤痕,而今生,尚且光滑如初。
可尚存媛的眼神,却像是穿透了时空,清晰地看到了那些不曾存在于现在的伤痛。
姬清鸢的瞳孔骤然收缩!
奶奶她……知道了?
怎么可能?!
她重生的秘密,从未对任何人提起!可奶奶此刻的眼神、话语,分明是洞悉了一切!洞悉了前世的她,在那个名为“婚姻”的囚笼里,是如何被莫风一点点折断羽翼,囚禁身心,是如何在绝望中挣扎,最终连累整个姬家走向毁灭……那些暗无天日的折磨,那些亲人接连惨死的噩耗,那场与莫风同归于尽的冲天火光……
巨大的震惊和一直以来深埋心底、独自承受的委屈与痛苦,在这一刻,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倾泻的缺口。
鼻子一酸,一直强装的冷静和疏离瞬间土崩瓦解。
滚烫的泪水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顺着她白皙的脸颊滑落,滴在奶奶颤抖的手背上,也滴在了她自己冰冷的手背上。
她没有出声,只是任由泪水无声地流淌,那双总是清冷沉静的黑眸,此刻被水光浸透,里面翻涌着前世今生的无尽酸楚与终于被至亲之人理解的复杂情绪。
她明白了。奶奶不知为何,获得了前世的记忆片段。她们,成了这荒谬命运中,唯二知晓那场悲剧结局的人。
祖孙二人,一个躺在床上老泪纵横,悔恨交加;一个坐在床边无声落泪,委屈释然。这诡异而悲伤的一幕,让房间内的其他人都愣住了,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妈,您怎么了?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姬闽江(父亲)最先反应过来,焦急地上前,以为母亲是病糊涂了,或者还在为小妹妹的事情伤心过度。
晓燕婷(母亲)也连忙上前,心疼地看着女儿:“清鸢,怎么哭了?是不是奶奶吓到你了?” 她拿出纸巾想给女儿擦泪。
姬闽河(二叔)和张静音(二叔母)也围了上来,脸上带着担忧和疑惑。
“奶奶,您别难过,小姑姑她只是一时糊涂……”大堂哥姬太兴试图安慰。
“是啊奶奶,您身体要紧,别气坏了身子。”二堂哥姬太初附和道。
三堂哥姬太郑虽然没说话,但眼神里也充满了关切。
他们都以为,尚存媛是因为姬存希的事情而悲痛,而姬清鸢是被奶奶异常的情绪和病容吓到了,或者是在为小姑姑求情。
尚存媛却仿佛没有听到儿子孙子们的话,她的目光依旧牢牢锁在姬清鸢脸上,看着孙女那无声流淌的眼泪,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她想起了“记忆”中,孙女最后一次回老宅时,那消瘦得脱了形、眼神空洞麻木的模样;想起了她收到孙女“意外”死亡消息时,那瞬间崩塌的世界;想起了小女儿存希在国外听闻噩耗,匆忙赶回却遭遇“车祸”,连女儿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的惨剧……想起了姬家偌大的家业如何被莫风那个狼子野心的畜生一步步蚕食、吞并,他们这些老家伙如何被蒙蔽、被架空,最终死的死,残的残,好好一个家,分崩离析……
而这一切的源头,竟然是从他们引狼入室,将那个伪君子莫风视为乘龙快婿开始!
巨大的悔恨和后怕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如果……如果她没有获得这份记忆,是不是悲剧又会重演?她可怜的小鸢儿,是不是又要经历那非人的折磨?她那个看似洒脱、实则重情的小女儿,是不是又要与她阴阳两隔?
不!绝不!
尚存媛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胸腔里翻江倒海的情绪。她不能倒下!既然老天给了她这次醒悟的机会,她就绝不能让悲剧再次发生!
她颤抖着,用尽力气,抬起手,轻轻为姬清鸢拭去脸上的泪水,声音虽然依旧沙哑,却带上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和一丝劫后余生的疲惫:“好孩子……不哭了……是奶奶不好……奶奶以后……绝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绝不会……”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围在床边的、尚且对即将到来的命运一无所知的亲人们,心中百感交集。少了存希那个闹腾的孩子,这个家总觉得空了一块。想到记忆中连小女儿最后一面都未能见到的遗憾,那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锥心之痛再次袭来。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历经沧桑后的清明与决断。
她看向大儿子姬闽江,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一家之主固有的威严:“闽江……”
“妈,我在。”姬闽江连忙俯身。
“给你妹妹……存希……打电话。”尚存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告诉她……我醒了,一切都好。之前的事……既往不咎。”
她顿了顿,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说出了石破天惊的一句话:“让她……带着明汐和月汐……回家。选个日子……把她们的婚事……办了。”
!!!
此言一出,整个卧室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姬闽江张大了嘴,以为自己听错了:“妈……您……您说什么?婚事?存希和……和月明汐?”
晓燕婷手中的纸巾掉在了地上,愕然地看着婆婆。
姬闽河和张静音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茫然。
姬太兴、姬太初、姬太郑几个小辈更是目瞪口呆,几乎怀疑奶奶是不是病糊涂了,开始说胡话了。之前奶奶不是还为此大发雷霆,甚至动了家法,将小姑姑赶出了家门吗?怎么昏迷醒来,态度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还……还要给她们办婚事?!两个女人的婚事?!
短暂的死寂之后,房间里响起了一片压抑不住的、兴奋又带着点不确定的窃窃私语。
“妈……您说的是真的?”姬闽江率先反应过来,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确认。他虽然疼爱妹妹,但也深知母亲的传统和固执,这转变实在太突然了。
尚存媛疲惫却坚定地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众人:“我还没老糊涂。之前是我想左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存希的路,让她自己选吧。只要她平安喜乐……比什么都强。”她的话语里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沧桑和深深的疲惫,那不仅仅是对姬存希选择的妥协,更像是……一种经历了巨大失去后的幡然醒悟。
虽然众人心中依旧充满了疑问和不解,但尚存媛在姬家的威严根深蒂固,见她态度坚决,神色不似作伪,而且似乎精神也确实好了不少,便没有人再提出异议。
更重要的是,姬存希毕竟是他们疼爱的小妹/小姑姑,若能获得家族的认可和祝福,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太好了!我这就去打电话!”姬闽江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立刻拿出手机走到窗边。
晓燕婷也笑了起来,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膀:“这下好了,存希她们可以回来了。”
二叔姬闽河搓着手,笑道:“我就说嘛,妈最是嘴硬心软了。”
张静音也点头附和:“是啊,一家人和和睦睦比什么都强。”
几个小辈更是兴奋地低声交谈起来,为小姑姑感到高兴,也对那位即将正式成为他们“小姑父”的月明汐充满了好奇。
房间里的气氛瞬间从之前的凝重悲伤,变得轻松而充满期待。
只有姬清鸢,依偎在奶奶身边,清晰地感受到了奶奶平静外表下,那深藏的痛苦与决绝。她知道,奶奶的转变,并非只是因为想通了,更是因为“看见”了那条通往毁灭的道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扭转它。
她轻轻回握住奶奶的手,无声地传递着支持与温暖。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一家格调雅致的酒店套房内。
姬存希正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眼睛红肿,神情萎靡。月明汐坐在她身边,温柔地揽着她的肩膀,无声地安慰着。小月汐则抱着玩偶,坐在不远处的地毯上,小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怯生生地看着两个妈妈。
气氛低迷而悲伤。
就在这时,姬存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瞥了一眼,是大哥姬闽江的号码。
她犹豫了一下,不太想接。她现在心乱如麻,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家人。
电话固执地响了一遍又一遍。
月明汐轻轻推了推她:“接吧,万一是家里有什么事呢?”
姬存希这才吸了吸鼻子,接通了电话,声音沙哑带着鼻音:“喂,大哥……”
电话那头传来姬闽江刻意压低却难掩兴奋的声音:“存希!告诉你个天大的好消息!妈醒了!”
姬存希的心猛地一提:“妈醒了?她怎么样?没事吧?” 虽然被赶出家门,但她对母亲的担心是真切的。
“没事没事!妈好着呢!”姬闽江语气轻快,“而且,妈说了,之前的事既往不咎!让你带着明汐和月汐回家!”
姬存希愣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回家?大哥,你说的是真的?妈……妈她真的这么说的?” 她以为大哥是为了哄她回去,编的谎话。
“千真万确!我骗你干嘛!”姬闽江语气笃定,“妈亲口说的!让你带明汐和月汐回家,还说……还说选个日子,给你们把婚事办了!”
“婚……婚事?!”姬存希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声音因为震惊而拔高,引得月明汐和小月汐都惊讶地看了过来。“大哥!你再说一遍?妈真的说……同意我们……还要给我们办婚事?!” 这简直比母亲原谅她们更让她难以置信!
“是啊!妈亲口说的!我们都听见了!”姬闽江的声音带着笑意,“赶紧收拾收拾回来吧!妈等着呢!”
挂了电话,姬存希还处于巨大的震惊和狂喜之中,呆呆地站在原地,仿佛石化了一般。
“存希?怎么了?大哥说什么了?”月明汐担忧地站起身,走到她身边。
姬存希猛地回过神,一把抱住月明汐,兴奋地又跳又叫:“明汐!明汐!妈同意了!妈她同意了!她让我们回家!还要给我们举办婚礼!!” 她激动得语无伦次,抱着月明汐狠狠地亲了好几口,眼泪却再次涌了出来,这次是喜悦的泪水。
月明汐被她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一愣,随即也被这巨大的惊喜冲击得有些不知所措,脸上泛起红晕,略带嫌弃地擦了擦脸上的口水,声音却带着颤抖:“真……真的?伯母她……真的这么说了?”
她比姬存希更清楚传统世家对于这种关系的保守态度,因此这份突如其来的认可,让她感到无比意外和……感动。
“真的!千真万确!”姬存希用力点头,脸上绽放出如同少女般灿烂的笑容,多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她松开月明汐,又冲到女儿月汐面前,一把将小家伙抱起来,兴奋地转着圈,在她粉嫩的小脸上连亲了好几口:“月汐!月汐!我们可以回家了!奶奶同意爸爸妈妈在一起了!我们要回家啦!”
小月汐被妈妈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点懵,小手里还紧紧抓着玩偶,眨巴着大眼睛,怯生生地问:“回家?回那个……有凶凶奶奶的家吗?” 她对尚存媛之前的严厉还心有余悸。
姬存希和月明汐闻言,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月明汐温柔地从姬存希怀里接过女儿,柔声哄道:“月汐乖,奶奶不凶了。奶奶想月汐了,让月汐回家呢。家里还有好多好多好吃的,好玩的,还有很多哥哥姐姐陪月汐玩,好不好?”
小月汐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听到有好吃的和好玩的,还有哥哥姐姐,眼睛渐渐亮了起来,终于点了点头,小声说:“好……”
哄好了女儿,姬存希和月明汐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和喜悦,开始手忙脚乱地收拾起行李。每一个动作都透着轻快和期盼,仿佛要将这段时间所有的委屈和不安都抛在身后。
她们知道,回家的路,终于不再是荆棘密布。前方等待她们的,将是家人的接纳与祝福,以及一个……她们期盼已久的、完整的家。
而姬家老宅内,躺在床上的尚存媛,听着窗外隐约传来的、家人们因为存希即将归来而发出的、压抑不住的欢快声响,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却真实的微笑。
她知道,这只是第一步。
扭转命运的齿轮,才刚刚开始转动。那个隐藏在暗处、觊觎着姬家一切的恶狼莫风,绝不会善罢甘休。
但这一次,她不会再被蒙蔽,她可怜的小鸢儿,也不再是孤军奋战。
尚存媛缓缓闭上眼睛,握着姬清鸢的手却更加用力。沉疴需用猛药,破局需行险招。为了守护这个家,为了保护她所有的孩子,她这把老骨头,就算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也要把那个祸害连根拔起!
昏黄的灯光下,祖孙二人的手紧紧相握,无声的誓言在空气中流淌,与窗外渐渐亮起的天光一起,预示着新一轮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