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苗》不会起名的乌鸦

9、第九章 藏起来的情绪

　　“你凭什么裁我！我告诉你，我在这个公司干了快TM五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李苗凭什么裁我？你是不是针对我？你TM是不是公报私仇？！”
　　偌大的办公桌都挡不住对面神色激动的人横飞的唾沫，旁边的余霞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早已被吓得说不出话来，想好的各种赔偿方案和说辞也都梗在喉咙里。
　　李苗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一些。
　　“赖主管，公司现阶段发展不好，裁员也是迫不得已的决定，名单都是领导定好的，不存在我针对你的情况，你的诉求我们会尽量向上层领导反映，也一定按照劳动法给你补偿。”
　　“补偿个屁！”男人腾的一下站起身来，脸上青筋毕露，满面通红。
　　“我告诉你李苗，别以为公司就你说了算，你就是一破鞋，我要去找王总，我要去向集团投诉你，我告诉你，你别想裁我，老子不同意！”

　　李苗用力压下自己腾腾跃起的怒火，声音也开始不耐烦起来。
　　“赖东林，裁员是集团的决定，名单也是集团领导定好了的，你找谁都没用，我是基于同事的立场现在在这里和你好好协商赔偿问题，不是任你在这里无理取闹的。”
　　“我无理取闹？！你不就是见我说了你的闲话，现在来整我来了吗？你李苗就是个离了婚没人要的破鞋，我说错了吗？”
　　“赖东林，你再口无遮拦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李苗也被拱起了火，一拍桌子，站起身来。
　　“不客气？！你现在这样客气吗？你个臭女人公报私仇，想让老子没有工作！你个破烂货！”
　　一旁的余霞见两人吵起来手足无措地站起身，忙着劝道：
　　“别吵了，别吵了~赖主管，裁员真的是公司的决定，您现在吵也无济于事，不如还是坐下来慢慢谈吧。”

　　李苗本不想在公司吵架，可对方一句一句越说越难听，她的被压抑了许久的怒火腾地一下被点燃，此时见余霞圆场，却也不好立刻发作，刚想坐下，谁知对面的赖东林竟然一把抄起桌上的水杯，手上猛地一甩，竟兜头兜脸地朝李苗泼了过来。
　　“你TM以为我治不了你啊？！”
　　“啊！”
　　一旁的余霞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叫。
　　李苗只见眼前水花一闪，急忙侧身用手臂挡住头脸，却还是被泼了一身。
　　“赖东林！你！”
　　“怎么回事？！”
　　伴随着开门声响起，一个严厉的男声响彻会议室，在座的三人皆一顿，齐刷刷地转头看向门口。

　　只见一名西装革履的男子，此时单手撑在门把手上，一脸严肃，英挺的眉毛聚拢在眉心，嘴唇紧抿，衬得他刀削般的脸愈显肃穆。
　　“这里是办公场所，你们这样像什么样子？！”
　　冷冽的语音压抑着怒气，让站在他身后探头探脑看热闹的几人瞬间噤了声。
　　李苗的指甲狠狠掐在手掌里，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这时，站在一旁的王总，才一脸尴尬地搓着手道：
　　“不好意思，郑总，出了点小问题，让您见笑了。”
　　“你们两个。”王总用手点了还在会议室的余霞和赖东林两人，脸色很难看地说：“等下来办公室找我。”
　　“郑总，我们，还是先回办公室吧。”
　　郑拓面色阴沉地点了点头，率先朝前走去。

　　李苗往自己脸上泼了一捧凉水，抬起头看见镜子前眼眶通红的女人，努力压抑下自己心底那座要暴起的火山。她深吸了几口气，平复自己剧烈的心跳，扯下纸巾，一遍遍擦拭头发和衣服上的水渍。
　　收拾了一阵，让自己显得没有那么狼狈，李苗才整了整衣衫走出了卫生间。
　　办公室的几人见她出来了，忙散了开去，装作若无其事忙碌工作的样子，李苗心里有气，却也知道这时候不能发，她沉默着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却见小洁三两步追上她，轻声说道：
　　“李经理，王总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李苗脚步一顿，没回话，却转了身走向尽头那间办公室。
　　笃笃笃~
　　“进来。”
　　李苗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而入。

　　办公室里，郑拓和王总两人坐在茶桌前，正聊着，见进来的是她，两人面色有些微微的变化，王总的表情有些不耐烦，眉头微不可查地揪了一下，又飞快放开，郑拓打量她的眼神却带着股让人猜不透的别样神色。
　　李苗走近，站在两人面前，这个角度有点居高临下，不太礼貌，她微微垂下眼睑。
　　“李经理，从今天开始，郑总将会担任我们公司的副总经理职务，负责金城公司和我们的项目交接和过渡的工作，你要好好配合他。”
　　李苗心里一震，转念一想，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等下你拟个人事任命给我看下，没问题今天就发布。”
　　“好的，王总。”
　　“还有，今天郑总第一天来上任，你就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作为行政部的经理，你要尽好自己的职责，把这些事情处理好，不要在公司……”

　　李苗觉得脖子里有点凉，三月还是春寒的时候，刚才那一杯水撒了她一脸，好些流进了衣服领子里，外面的水渍被擦干了，但是里面还是湿的。她有些走神地看着面前那两个茶碗，透亮的红色中飘着几片舒展的茶叶，想象那几片茶叶能堵住王总喋喋不休的嘴。
　　“王总，”一个突兀的声音插了进来：“您刚不是说要带我去项目转一转了解下经营情况吗？已经十点多了，要不我们现在过去吧。”
　　“哎，哎，好好，走过去有点远，我先让司机开车过来。”王总边说着边掏出手机给司机小张打电话。
　　“李经理，你先回去吧，下午到我办公室来，我想和你了解些情况。”郑拓侧过头对站在一旁的李苗说道。
　　“好的，郑总。”
　　李苗应了一声，转身走出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她在门外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心里有些感激郑拓。

　　下午三点，李苗将审核好的任命通过企业OA系统发了出去，拿起桌上的文件，敲响了郑拓办公室的门。
　　“李经理，坐。”
　　“尝尝我新得的这个老班章，香味不错。”郑拓边说边手脚熟练地用茶针撬了一块茶饼放入盖碗中，倒上热水撇去浮沫。
　　“谢谢郑总。”李苗双手接过茶杯。
　　这半天的功夫，他已经把自己的新办公室规制好了，摆上茶桌烧水壶，还有一台笔记本电脑，椅子上搭着一件西装，旁边露出一节腰椎枕，看起来有一种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在这里办公的感觉。
　　“喊你过来，主要是想和你了解下公司目前的情况。”郑拓放下喝了一口的杯子，正了正身子，继续说道：
　　“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我们金城公司已经与瑞林确认了收购计划，目前各项移交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在逐步推进了。”
　　见李苗点了点头，他又继续说道：
　　“这一年，我会常驻瑞林，确保整个移交过程的顺利进行，在正式移交之前呢，我想了解下公司目前的人员和项目建设投资情况。李经理你在公司资历最深，也参与了项目建设和各项重大事件，想请你和我说下公司现阶段的一些情况。”

　　李苗有些愣神，这些不是应该由王总向他汇报吗？
　　可能看出了李苗的迟疑，郑拓微微一笑，又说道：
　　“李经理你放心，这也是征询了王总的意见的，毕竟我们准备成为一家人了，所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有些情况，还是需要了解清楚，也好方便后期做出正确的决策。”
　　李苗了然地点了点头，确实，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大姑娘都要进洞房了，总不能不知道对方的家庭情况吧。她取出已经准备好的文件夹，递给郑拓。
　　“郑总，这个是目前公司的人事情况，还有项目的一些建设和运营状况。”
　　郑拓有些诧异，他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唇舌才能让李苗告诉他确切的信息，没想到李苗竟然早就准备好了。
　　“现在这些资料其实在您看到的公司经营报表中都能体现，我只是稍微整理了一下，把一些要注意的标注了出来，您仔细看也能发现。”
　　这些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毕竟老板都已经换了，现在他们也算是为金城打工了。

　　“这里的，是公司员工的资料，鉴于金城公司已经和我们说过今后将会用自己的营销团队，王总已经让我做好了名单，营销部和品牌部的人，都在这次裁员中。至于其他人员，还要看您这边的是否需要保留。”
　　郑拓边点头边接过她手中的文件，一页一页翻开，仔细查看，尤其是营销和品牌部名单上的人员信息，看得很仔细。李苗也没打扰她，安静喝着茶，顺手也给郑拓倒了一杯。
　　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郑拓才从资料里抬起头来，面上表情舒缓，似乎很满意。
　　“李经理，你这份名单非常详细，也很有参考价值，我会好好斟酌。营销部的员工，对公司运营情况比较熟悉，我也赞成保留部分骨干成员，至于品牌部，也可以适当保留一些人才。不过，”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语气有些沉：“我们金城是上市公司，集团覃董事长为人宽厚，我们的企业文化也更注重企业的责任和担当，即使是被裁的员工，公司也一定会依据劳动法给予足额赔偿，我希望李经理在今后的工作中要谨记这一点，这不仅是维护员工个人利益，更是维护公司的利益。”

　　李苗知道他是在为今天早上的事情提点她，受教地点了点头。
　　“但是，”郑拓见她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很满意，继续说道：
　　“如果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我们公司也自始至终会站在有理的这一方，维护好自己的员工，不会让员工身心蒙受损失。”
　　郑拓的语气突然变得轻快了些，还带着隐忍的笑意，继续道：
　　“李经理，下次你手上的那杯水，可以不用顾忌我。”
　　李苗诧异地抬起头，看着面前那张笑意盈盈的脸，一瞬间竟然来不及掩饰自己眼里的探究光芒。
　　没想到今天早上那么混乱的时候，郑拓竟然还留意到了她手里捏紧的杯子，她的嘴角微不可查地翘了下，又急忙用一声咳嗽掩饰下去，心中有一股暖暖的气息划过。
　　李苗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良善之人，早上在会议室如果郑拓没有推开门，她桌上的另一杯水早就被泼空了，说不准此时赖东林脸上还留着她的巴掌印，那个镜子里眼眶微红的女人，和那张剖去伪装充满怒气的脸，不是因为受了委屈哭的，反而是因为吵架没发挥好，没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给气的。
　　如果郑拓没有推门进来，李苗相信，她当时已经化身泼妇将赖东林打得满地找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