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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分娩意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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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一些原本就嚼舌根的人,见秦大夫家非但没有被晦气拖垮,反而日子越过越红火,求医问药者络绎不绝,心里那点酸水更是止不住地往外冒。
“呸!不过是走了狗屎运,得了两个偏方,还真当自己是华佗再世了?”
“就是,要不是靠着那个骚蹄子勾搭上赵家,能有这风光?”
“哼,我看那金疮药来得蹊跷,指不定是什么邪门法子弄出来的!”
这些污言秽语并未因秦大夫医术受到认可而消失,反而变本加厉,只是攻击的重点,更多地又绕回了沈云初身上,甚至不少是凭空捏造的,就比如赵家,沈云初是不认识赵家人的,一直都是赵家人找的师父。
可那又怎样呢,流言这种东西,本就是会扭曲事实的。
可以说,每当沈云初不得不短暂出现在人前时,那一道道如同淬了毒的目光便黏在她隆起的腹部上。
“瞧那肚子,尖尖的,定是个野种!!”
“也不知是哪个野男人的,还有脸生下来?!”
“这种不守妇道女人生的孩子,肯定也是个短命鬼,讨债鬼!”
更有甚者,直接朝着她的方向吐口水,低声诅咒:“怎么不摔一跤摔死算了,一尸两命,干净!!省得玷污了我们村的地界!”
这些恶毒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风刀霜剑,一遍遍刮过沈云初的耳膜,刺入她的心底。
她来自一个即便单身生育也拥有合法权利的时代,她一直试图用理智告诉自己,不要理会这些愚昧的噪音,努力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
可是,当那些诅咒实实在在地落在她未出世的孩子身上时,她作为一个母亲的底线被狠狠触犯了。
同为女子,为何对另一个女子的苦难毫无同理之心,反而要加以最恶毒的揣测和践踏?她们自己难道就不是父权枷锁下的受害者吗?为何还要主动成为压迫的帮凶?
女子想要凭借自己的能力活下去,不依附于男人,为何就这般艰难?不仅要克服物质上的困境,还要承受这无穷无尽的精神凌迟?
一股巨大的委屈愤怒在她胸中翻腾冲撞,几乎要破体而出,她无数次想冲出去,对着那些长舌妇怒吼:
“你们知道什么?你们有什么资格评判我?我的孩子比你们所有人都干净!!”
但她最终都死死忍住了,她知道,争吵只会让场面更难堪,让她们更有攻击的借口,也会让护着她的师父更加难做。
她只能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来维持表面的平静,然后加快脚步,逃离那些令人窒息的目光和声音。
每一次这样的遭遇后,她回到屋内,都会沉默很久。
秦大夫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也不知如何安慰,只能叹息着默默为她熬上一碗安神汤。
夜深人静时,沈云初抚摸着剧烈胎动的腹部,感受着里面小生命的活力,眼泪终于忍不住无声地滑落。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悲凉。
这个时代,对女性太不友好了,她空有超越时代的知识和独立的精神,却依旧要被这腐朽的礼教和恶意的舆论压得喘不过气。
“宝宝,”她低声呢喃,仿佛在对自己,也在对孩子发誓,“娘一定会保护好你,娘绝不会向这些低头,他们越是想把我们踩进泥里,我们越要活得漂亮,活得光芒万丈!”
那股现代灵魂不屈的火焰,在一次次羞辱和诅咒中,非但没有熄灭,反而烧得更加炽烈,她需要更强大的力量,需要一个能彻底摆脱这一切,让她和孩子能堂堂正正站立的地方。
尽管沈云初万分小心,但持续的精神压力和孕晚期的劳累,还是让她的身体处于紧绷的边缘。
这日,天气晴好。她趁着身子尚能活动,在院中浆洗衣物。阳光洒在她隆起的腹部上,她正费力地踮脚想将一件衣衫晾上竹竿,心中还盘算着新一批药材的炮制火候。
突然,“咻”的一声破空轻响!
一颗尖锐的小石子精准地打在她高耸的肚子上!
“呃!”沈云初猝不及防,肚子传来一阵尖锐的剧痛,她下意识地捂住肚子,痛呼出声。
还不等她看清是谁,脚下因晾衣洒落的水渍一滑,身体瞬间失去平衡!
“啊——!”她惊叫一声,重重地侧摔在地上,臀部和后腰先着地,巨大的冲击力狠狠震荡了她的腹部。
刹那间,一股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身下涌出,迅速浸湿了裙裾和地面。
破水了!
沈云初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腹部开始传来一阵紧过一阵、撕裂般的宫缩痛楚,来得又猛又急!
“救命……师父……救命啊……”她虚弱地呼喊,声音因疼痛而颤抖破碎。
然而,那个恶作剧的孩子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跑得无影无踪。
此刻正是午后,村人多在午歇或田间劳作,小院周围寂静无人回应。
剧烈的疼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吞噬着她的意识,她徒劳地想撑起身子,却发现根本使不上一点力气。身下的血水混着羊水,洇开一小片刺目的红。
无助和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紧紧缠绕住她的心脏。
她可是顶尖的医生,她比谁都清楚早产、胎膜早破、独自一人在污秽之地分娩意味着什么,大出血、感染、胎儿窒息……每一条都是致命的。
冰冷的绝望感攫住了她。
是不是……就这样死了,就能回到现代?回到那个有无菌手术室,有先进医疗设备,有同事可以求助的世界?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她强行压下。
不!她不能死!
她的孩子!她努力想要保护期盼了这么久的孩子,他还没有看过这个世界一眼,她答应过要给他一个不一样的人生!
“宝宝……坚持住……娘亲不会放弃的……”她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破碎的鼓励,不知是在对孩子说,还是在对自己说。
她试图运用专业知识调整呼吸,保存体力,但一波强过一波的宫缩痛得她几乎晕厥。意识在剧痛的冲击下开始模糊,视野也变得朦胧不清。
身下的血似乎流得更多了。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切地笼罩着她,她害怕得浑身发抖,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那种对生命流逝无法控制的无力感。
“救命……有没有人……”她的呼救声越来越微弱,如同蚊蚋。
就在她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几乎要放弃希望之时——
院外似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以及一个略显焦急的陌生的男子声音:“是在这边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