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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风波乍起 ...

  •   山中的日子清贫却宁静。

      沈云初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每日跟着秦大夫学习、问诊、炮制药材,仿佛那场惊心动魄的穿越和与太子的短暂交锋只是一场模糊的梦。

      然而,身体的变化却不容忽视。

      持续的疲惫嗜睡,以及迟迟未来的月事,让身为医生的沈云初立刻警惕起来。她悄悄为自己搭了脉。

      指下,滑利如珠,按之流利,圆滑有力。

      这是……喜脉?!

      她猛地收回手,心脏骤然收紧,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尽管那夜之后她已有了心理准备,但当事实确切降临,冲击依然巨大。

      一个孩子。
      她和那个傲慢太子的孩子。

      复杂的情绪翻涌而上——

      惊愕茫然,还有一丝对未来的恐慌。
      但很快,一种源自母性的本能和现代人独立自主的信念压倒了其他。

      她独自消化了这个消息数日,最终,在帮秦大夫捣药时,状似平静地开口:“师父,我……有了身孕。”

      秦大夫捣药的动作一顿,缓缓抬起头,昏花的老眼锐利地看向她,却没有立刻追问孩子父亲是谁,只是沉默了片刻,声音低沉地问:
      “云初,你待如何?这孩子……要留吗?”

      沈云初迎上师父的目光,那里有关切,有担忧,唯独没有指责和轻视。她心中一暖,原本还有的一丝忐忑消散无踪,眼神变得坚定无比。

      “要留。”她斩钉截铁,“孩子是无辜的。我能养活他,也会好好教导他。有没有父亲,并不妨碍他成为一个好人。”

      她甚至苦中作乐地想:挺好,一次性解决了婚姻大事和生育问题,免去了婆媳矛盾和夫妻纠纷,直接拥有一个至亲血脉。
      在现代,这可是多少独立女性追求的生活方式。

      秦大夫凝视她良久,终是叹了口气,语气却带着支持:

      “既你已决定,便安心住下。有师父在,总少不了你们母子一口饭吃。只是……这世道对女子严苛,往后怕是少不了风言风语,你要心中有数。”

      沈云初感激地点点头:“谢谢师父。我知道的。”

      她以为她做好了准备。然而,她还是低估了这个时代礼教对人心的束缚。

      孕肚渐渐显怀,再也遮掩不住。

      原本还算平和的小山村,顿时炸开了锅。

      之前只是觉得她性子孤僻,不像普通村姑的邻里,此刻看她的眼神彻底变了。
      指指点点成了家常便饭。

      “瞧见没?未婚先孕!真是不知羞耻!”
      “平日里看着挺老实,没想到竟是这种货色!”
      “也不知是跟哪个野男人厮混来的……”
      “秦大夫一世清名,怕是要被这徒弟带累喽!!”
      “这种伤风败俗的女人,就该沉塘!”

      恶意的揣测和污言秽语如同冰冷的河水,从四面八方涌来,试图将她淹没。

      甚至有人故意在她门前丢烂菜叶,孩童被大人告诫不准靠近她。

      仿佛她是什么瘟疫,是什么肮脏的存在。

      沈云初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古代对女性近乎残忍的苛责。

      她现代的灵魂感到无比愤怒和荒谬,她靠自己的双手生活,未曾伤害任何人,仅仅因为不符合所谓的“贞洁”观念,就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

      她试图不理会,专注于调理身体,为孩子的未来做准备。

      但那些恶毒的目光和话语无孔不入,让出门采买或散步都变成了一种煎熬。

      恩师秦大夫尽力维护,呵斥过几个说得最难听的长舌妇,但终究堵不住悠悠众口。

      沈云初摸着微微隆起的腹部,感受着里面小生命的活动,眼神却愈发坚韧。

      屈服?隐忍?躲藏?不。

      她来自一个倡导男女平等,个人选择受尊重的时代,绝不会向这愚昧的压迫低头。

      孩子她要生,日子她更要堂堂正正地过。

      流言并未因沈云初的沉默而平息,反而像野火般越烧越旺。

      一些自诩“卫道士”的村民,渐渐开始有了更过分的举动。

      这日,村里最是嘴碎刁蛮的王婶,叉着腰堵在秦大夫小院的篱笆外,身后跟着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妇人。

      王婶指着正在院内小心翼翼晾晒药材的沈云初,唾沫横飞,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呸!不要脸的骚蹄子!肚子里揣着野种还敢出来晃悠?真是脏了咱们村的地界,我要是你,早就一根绳子吊死算了,免得带累秦大夫的清名!!”

      沈云初动作一顿,深吸一口气,选择无视。
      跟这种人争吵,毫无意义。

      见她不理,王婶越发得意,声音拔得更高,什么“克母”、“丧门星”、“将来生个没爹的小杂种”之类的恶毒话语层出不穷。

      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指指点点,却无人出声制止。

      王婶骂得兴起,竟上前几步,似乎想推动篱笆门进院子对沈云初动手。

      篱笆门才被推开,突然,王婶声音一哽,脸色瞬间涨得紫红,眼睛猛地瞪大,布满血丝,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声,随即身体一僵,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砰”的一声重响,尘土微扬。

      刚才还喧闹不堪的场面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王婶?王婶你怎么了?”有人反应过来,上前去查看,却见她口眼歪斜,已然不省人事。

      “天呐!这……这是怎么了?”
      “不会是……被气晕了吧?”
      “我看是沾了晦气,早就说这沈云初不祥!”有人惊恐地低语,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仿佛离得近些都会倒霉。

      人群骚动起来,带着恐惧和迷信的目光在昏迷的王婶和沈云初之间来回扫视,却无人敢上前真正细查一番。

      就在一片混乱中,沈云初眉头紧蹙着快步上前,不顾孕肚不便,蹲下身。

      “云初!”秦大夫闻声从屋内出来,见状也是一惊。

      沈云初抬手制止了师父的话,动作迅速却沉稳。

      她检查王婶的瞳孔,触摸颈动脉并观察其呼吸状态,再看其瘫软的肢体和嘴角流出的涎水。

      “急性脑溢血!”她立刻做出判断,“必须立刻急救,降低颅内压力,否则有生命危险。”

      她此言一出,周围村民更是哗然。

      “脑……脑什么?”
      “她还要碰王婶?不怕晦气过身吗?”
      “别是又想害人吧?”

      秦大夫却毫不犹豫地上前:“需要为师做什么?”他完全信任徒弟的判断,尽管这病名他未曾听闻,但症状凶险他是看得出的。

      “师父,针,快取我的针囊来,再准备些冷水毛巾。”沈云初语速极快,眼神专注,完全无视了周围的议论纷纭。

      她迅速将王婶体位调整侧卧,保持呼吸道通畅,秦大夫则是迅速取来针囊,并打来冷水。

      在众人或惊疑,或恐惧,或厌恶的目光中,沈云初凝神静气,取出银针,手法精准而稳定地刺入王婶的百会、十宣等穴位。

      她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气场,那专注的神情和挺着孕肚却依旧沉稳救人的姿态,竟一时镇住了在场所有人。

      谩骂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银针微颤的嗡鸣和沈云初沉静的指令声。

      她不在乎这些人怎么想,在她眼里,此刻没有恩怨,只有一个亟待抢救的生命。

      时间慢慢过,王婶依旧没有什么起色。

      于是不多时,周围的质疑声又起。

      “这骚蹄子,不会是装腔作势吧?前几年我二大爷就是这症状,口歪眼斜倒地就没了,镇子上的老大夫都摆手说没治,她一个不检点的女人能比老大夫还厉害?”
      一个粗嗓门的汉子嚷嚷道,脸上满是鄙夷和不信。

      “就是就是,别是看王婶骂她,趁机下黑手吧?”有人恶意揣测。

      “快让她住手!别真闹出人命了。”

      污言秽语和质疑声中,秦大夫气得胡须发抖,却又要忙着给徒弟打下手,无暇呵斥。

      就在这时,村道另一端走来几名风尘仆仆的男子。

      为首一人身着看似普通却用料考究的青灰色衣袍,身姿挺拔,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几分长途跋涉的疲惫,却难掩其通身的清贵气度。
      他身后跟着的几人,虽作寻常护卫打扮,但眼神锐利,步伐沉稳,显然训练有素。

      这正是微服前来此地寻找罕见药材的九皇叔萧衍及其随从。他们被这边的喧闹吸引了注意力。

      “那边何事喧哗?”萧衍随口问道,声音温和却自带威仪。

      一名侍卫迅速上前低声打探了几句回来禀报:“主子,似是一村妇突发急症昏厥,有一……怀有身孕的女子正在施救,引了些争议。”

      萧衍目光越过人群,恰好看到了那蹲在地上的女子。

      只见她云鬓微乱,简单的布衣因蹲姿而更显腰身沉重,侧脸线条柔和却透着一股异常的坚毅。
      她手上动作极稳,捻动银针的神情专注至极,仿佛周遭的一切质疑,甚至恶意的谩骂都化为了虚无,那双清亮的眸子里,只有眼前的病人和亟待解决的危机。

      那种沉静与专注,与周围愚昧又充满恶意的环境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萧衍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惊讶,他久居上位,见惯了趋炎附势的人,却少见如此临危不乱的女子,尤其还是……一名身怀六甲,处境艰难的年轻女子。

      “哦?”他来了些兴趣,驻足观望,他略通医理,看得出那昏厥妇人的症状极为凶险,确是寻常大夫难以回天的急症。

      侍卫在一旁低声补充道:“属下刚打听了几句,那施救的女子姓沈,似乎是外来户,借住在村头秦大夫家,她……并未婚嫁却身怀六甲,故而……村人多有不齿。”

      未婚先孕?萧衍眉梢微挑,目光再次落在那沈姓女子身上。
      原来如此,这便是她遭受白眼的缘由,看她的气度与此刻展现的冷静决断,倒不似寻常村姑,不知那让她珠胎暗结又弃之不顾的男子,是何等人物?竟让这样的女子流落至此。

      他心中莫名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惋惜,以及一丝对那未曾谋面之负心汉的不以为然。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冲出一个汉子,似乎是王婶的家人,听了旁人挑唆,红着眼就要去推开沈云初:“你个毒妇!放开我娘,定是你害了她,我娘要是没了,我定要你偿命!!”

      “放肆!”秦大夫急忙阻拦,却差点被推倒。

      眼看那汉子的手就要碰到沈云初,萧衍眼神微冷,不动声色地扫了身侧一眼。

      一名侍卫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上前,看似随意地一挡一拉,便轻易格开了那汉子,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这位兄台,救人要紧,勿要干扰。”

      那汉子被侍卫身上瞬间泄出的冷厉气势所慑,一时愣在原地。

      而沈云初,自始至终,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仿佛外界一切纷扰都与她无关。她的指尖稳稳地落下最后一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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