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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熟透的茄子 ...


  •   云客渡酒楼,舒璃带着画像来至柜前。此时临近午时正值上客,伙计穿梭酒楼各处传菜,掌柜在柜台校对账目。

      舒璃展开画像:“掌柜的,请问您可见过画中男人?”

      掌柜忙不可遏,匆匆抬头看了眼便沉下:“姑娘,没印象呢。不如您去别家问问?”

      自晨光初透,舒璃与舒邵庭分两路而行,以京都最繁华街市为轴向外铺展,少说问了有近百家。平日总嚷嚷京都几乎逛了个遍,毫无新意,实际走一圈才知,竟有这么多家从未去过的店铺。

      然现下不是贪玩的时候,舒璃藏在裙底活动着两只酸痛的脚,略急声复问:“掌柜的,您再仔细看看,您这酒楼来的大多是文人学子与显旺贵族,或许见过他呢?”

      掌柜脾气和蔼然实是忙碌,他皱眉抽空又看了看,眼睛眯起一怔,很快继续手里活:“不好意思,姑娘,确实未曾见过这人。”

      舒璃不做过多纠缠,卷起画像:“那好,麻烦掌柜的给隐舟公子传个信,就说一位姓舒的姑娘求见。”

      掌柜闻言方抬头细细打量舒璃。东家初立酒楼时,确有位姓舒的姑娘资助东家置办,帮了不少忙,后偶会来寻东家喝茶。他认得舒茉,貌似与眼前并非同一人。不过细看舒璃眉眼倒与舒茉颇有些相似,说不定是同宗亲眷。他思量后,还是差小厮上楼去传个话儿。

      舒璃并不知晓隐舟公子身份,出门前纪景云曾嘱咐她,隐客渡尽知天下事,有需要可报姓名求见。她素爱挽弓投壶,攀枝越墙,隐客渡这种文邹邹的地方她自是兴味索然。隐舟公子大名她略有耳闻,才子佳人皆对其心向往之。心里有些没底,这号人物真的会见自己吗?

      “舒姑娘,隐舟公子邀您楼上一叙。”

      不多时,楼梯下传来小厮传禀。她顾不得纳闷缘故,随小厮指引来至三楼。

      进入雅间,淡淡的松木香气扑面,房内陈设小到茶具烛台大到屏风地毯,配色素雅,相得益彰。

      舒璃不自觉正襟敛容,连呼吸似被规矩舒缓。感叹果真是环境影响人的言行举止,若自幼生活在这样一间屋子里,定不会被娘亲日日呵责。

      她收回四下打量的目光,这才发现圆木桌正有一男子侧坐斟茶,气态自若神韵有几分似文弱书生。看来此人便是隐舟公子,传闻确不虚,举止儒雅,不过这侧脸怎得有些眼熟......

      她正要将此人从脑海中搜寻,男子抬眸一笑:“舒璃妹妹,好久不见。”

      “亭风哥哥,竟然是你!”

      说起来当年阮亭风暂住侯府那几年,舒茉舒璃是他最要好的玩伴。他离开侯府时舒璃尚满十岁,眼睛哭肿到只剩一条缝,仍死死拽住他不许走,嘴上念叨着再也不捉毛毛虫吓他了。不成想伤心没几天,转眼又变回无忧无虑的小霸王了。

      多年不见一如往昔,舒璃瞬间卸下架子,自然落座。二人用着酒菜简单寒暄几句,舒璃取出画像进入正题:“亭风哥哥,阿姐的事想必你已经听说了,明日便要开堂审理,这画中男人是至关重要的人证,你可有法子寻到他?”

      阮亭风接过画像端详,并不识得此人。他命小厮唤来掌柜,交代到:“这画中人派人暗中打听下是何人,此事紧急,务必要快。”

      掌柜接过画杵在原地没有退下,片刻后吞吞吐吐道:“公子,这人......我认识。”

      舒璃不解:“掌柜的,你适才还说不认识呢,可别看错了。”

      掌柜摆摆手,道出实情:“不不,方才不知姑娘身份,有些话不便说。您有所不知,此人是曹大夫府上的钱管事,之前酒楼刚开业时曾来送过一尊金蟾蜍要求见公子,公子却让我给他退了回去。钱管事颇为恼火,自此再未踏足酒楼。钱管事是曹大夫身边红人,平日就爱仗势欺人,这谁家铺子若是得罪他,必不好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这才有所隐瞒,还望舒姑娘莫怪。”

      舒璃若有所思:“难怪我与兄长走访多家店铺都说不认识他。”她冲掌柜摇摇头,温声道:“无妨,掌柜的,您也是怕会给酒楼无端招惹是非,何错之有。”

      阮亭风深感欣慰,曾经顾头不顾尾的孩子而今懂得替他人着想了。他收回画像谴掌柜退下,面上浮现一层忧愁:“舒璃妹妹,关于画中之人身份,除却侯爷暂不要让旁人知晓,以免平添不必要的麻烦。听闻此事肃王殿下与曾奉常协助大理寺查案,此二人公正严明,相信会还你阿姐清白。万不可让侯爷轻举妄动,待此事了结,我会择日登门拜访几位长辈问好。”

      阮亭风点到为止,初时舒茉一人之困,然钱管事身份既明,此案遂成建德侯府与曹府角力。宁昭行事,素以沉稳著称,既允诺救舒茉于危难,必胸有成竹早有筹谋。侯府所需,不过暗藏证物,待明日堂审,适时呈上,便可成助攻之势。

      阮亭风多少担心舒明谦性子急,若贸然赴曹府理论,必如投石入水,打草惊蛇。愿舒璃转达给舒明谦,他能听进去。

      舒璃认真点点头,上手扯下一根鸡腿作势要走:“事不宜迟,我这就回府告知爹爹。亭风哥哥,今日多谢你,待阿姐出来咱们三个好好聚一聚。”

      阮亭风起身相送,一再叮嘱:“好,务必将我说的话传达给侯爷和夫人。”他顿了顿,后知后觉:“舒璃妹妹,你既不知我隐舟公子身份,怎得知道报姓氏便能见到我?”

      舒璃咬了口鸡腿,想了想随口道:“是纪表哥告诉我的,我还当他蒙我呢~”她凑近阮亭风,低声坏笑:“亭风哥哥,阿姐有没有跟你说过,她跟纪表哥幼时还定过娃娃亲呢~”

      她正要绘声绘色分八十回合,复想起正事要紧:“此事说来话长,亭风哥哥,待下次我好好跟你说说。”说罢,她飞速下了楼梯。

      对舒璃口中的“纪表哥”他全然陌生。忽忆起上次有人替舒茉传信,须得是她绝对信任那人,那人绝对在意她,才会不怕受牵连走这一遭,许就是那人吧。

      阮亭风望着舒璃离去背影感慨时光易逝,年少时无话不谈如今各怀心事。虽有宁昭允诺,他心里仍揣着丝丝忐忑,但愿明日能够顺利......

      大理寺牢狱内,舒茉将荷包一事与王贵豆乳有毒的猜想和盘向宁昭托出。

      舒茉所述线索若经查证,无疑是扳倒曹大夫与钱管事又一助力佐证。人逢绝境或颓废或奋起,面前这个女子立于危局心志坚定超出他预想,宁昭暗暗对她萌添几分欣赏。

      该讲的都已讲完,貌似也问无可问。牢中倏然静下来,舒茉瞥了眼面无表情的宁昭,双手默默压紧膝头。他一向冷峻,这次却令她有些紧张,自己知无不言,他若真是假意投诚,只好认栽。

      “舒二小姐所述本王回去会派人查验,尽可放心。”他犹豫一瞬,面上多了郑重:“还有一事要问舒二小姐,望舒二小姐如实回答。”

      舒茉点点头没作声,看他逐渐严肃起来不自觉咽了口水。

      “大概一月前,曾有一乞丐在建德侯府门外乞讨,听说正撞上舒二小姐出门,舒二小姐还给了他些碎银,不知可有其事?”

      舒茉不知他怎得问起与案情无关紧要的话,还是依言回想一番:“是,确有这回事,那日我正要外出,在门口碰上他觉得可怜,给了些碎银他便走了。”

      宁昭眸底变得锐利,紧盯她道:“舒二小姐最好说实话。不瞒舒二小姐,那人是朝廷缉拿重犯,若被旁人知晓建德侯府与朝廷要犯有往来,你觉得侯爷会当如何?”

      他起身来至舒茉面前站定,高挑身躯泛着乌木沉香,宛如一堵随时坍塌的危墙,顷刻间便要砸向她。

      “舒二小姐既方才与本王坦诚相待,何需再藏着掖着?我的手段,无需向谁示好在这里温水煮青蛙,舒二小姐难道还不肯信任我吗?”

      舒茉仰头正对他沉眸投来的视线,窗外斜射一束日光恰落在他眉目间灼去寒刃,她竟在宁昭眼中窥见一点点赤诚。

      舒茉往一旁挪了挪,起身如实说道:“以往乞丐是不敢在正门乞讨的,那日我出府正撞见家丁轰他走,听他口音不像京都人士,言谈亦不似乞丐该有的样子,便拦下给了他些银钱。他什么都没说,只塞给我一张纸匆匆离去,之后再未见过他。”

      “那人死了。”宁昭说得云淡风轻:“那纸上写得什么你可还记得?”

      舒茉摇摇头;“纸上文字我看不懂,像外邦文字。我记得父亲曾出入外邦征战,回府后便带给父亲看了看,父亲说是那乞丐写给家中亲人的信,估计是没钱想让我帮他寄回家中。可我不懂外邦文字,就交由父亲托他空闲时寄出去。至于有没有寄出去我就不知了。”

      “如此说来,此信尚在建德侯手中。”

      舒茉轻叹口气:“或许吧,寄走也说不定。”她望着宁昭话儿里有些悲凉:“肃王殿下,民女无权议论政事,然父亲行事光明磊落,断做不出违背良德之事,若他日涉及父亲,还望殿下公正查明真相,勿要寒了忠臣的心。”

      舒茉不傻,无论是此番入狱或是那乞丐,似乎都与父亲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不求宁昭手下留情眷顾父亲,但求一个公道。届时即便侯府真有错处,她也毫无怨言。

      那张娟秀小脸没了往日清傲,眸底是数不尽的温柔与哀伤交织。卸下防备的舒茉,让宁昭恍惚觉得两人更近了些。她站在原地脆弱无助,惹人怜爱,恨不能将她揉进怀中百般呵护。

      他神思飘远忆起上次狱中夺钗,她青丝湿透凌乱贴于颈侧,肩颈暗香浮动......目光不自觉游移到她锁骨上方,肌肤莹白如玉,他耳廓渐渐晕红。

      宁昭忙别开视线,仍晚了一步,此刻他浑身滚烫,除却衣衫遮盖的部位全都一片红绡。舒茉察觉到他变了颜色有些诧异,倒也没敢过问,只觉新奇时不时盯着看两眼。特别他今日还着了一件紫袍,活像一只熟透的茄子,想到这舒茉忍不住垂下头,哧哧憋笑。

      舒茉这一笑他红得更厉害了,干脆侧过身去:“好了,你说的本王会考虑,舒二小姐在此好生歇息,本王就先走了。”

      舒茉朝他欠欠身,强行将嘴角压平。宁昭走出两步后红晕已然褪下,他忽而想起什么,折返回舒茉跟前傲娇道:“那个......你觉得本王今日这身如何?是这样,本王过两日要进宫赴宴,裁了这身衣服,舒二小姐眼光好,帮本王看看是否合适。”

      舒茉对他这套说辞摸不着头脑,一个王爷衣着打扮何须一个囚犯来定夺。不过定睛细看,他的肩膀貌似比兄长还要宽一点,艳色衣裳配上他这张轮廓分明的脸很合适。只不过想起方才熟透的茄子,思绪便再也出不来了,她忍笑夸道:“肃王殿下风姿卓越,这件圆领袍颜色不过分素净亦不俗艳,殿下赴宴时穿十分合适。”

      宁昭背手从容点点头:“既是舒二小姐这么说了,那本王便穿着它去赴宴。本王告辞。”

      宁昭一路春风得意离开牢狱,心道方才舒茉偷笑定是被自己俊俏的外表所折服。殊不知他前脚刚走舒茉便与兰芷笑得肚子疼,他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竟会被人比作熟透的茄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熟透的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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