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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睹月思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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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邵庭自外归来,飞身下马大步流星跑到膳厅,喘着粗气从怀里取出一张信纸。众人立马围上来,就差将那张纸看穿。
舒邵庭头先看过纸笺内容,借大家逐个传阅空隙,他详细补充:“这上面记录,最早发现平安符奇效的,是城中一个老妇人。她儿子重病不起,所以听邻居提议,去灵铭寺求符。之后平安符治病趋灾的传闻便在城中迅速流传开来。”
舒璃顺口问道:“可是这传言不是那个小贩王贵传出的吗?”
纪景云摇摇头:“他既敢说出茉茉指使他下毒这种谎话,也能编造其他话混淆视听。此事不宜耽搁,伯父伯母,我现在就去寻那老妇人问清楚。”
他作势要往外走,舒邵庭快步跟上:“我和你一起去,我知道那老妇人住在哪里。”
入秋夜来得早,漫天繁星笼罩京都。
村子里家家户户都准备饭后休息。赵大宝母亲正欲关门之际,纪景云抢先一步拦下:“老人家且慢!”
赵母上了年纪眼神不太好,加之光线昏暗看不清楚,便当二人是来买东西的:“哟,小伙子,你是来买东西的吧?枣糕已经卖完了,豆腐得清晨才能磨好,你明天早点再来吧!”
赵母说罢要再次关门,纪景云死死将门抵住,与赵母展开一场小小的力气较量。舒邵庭在门缝幽幽探出个脑袋解释道:“阿婆,我们不是来买东西的,是想跟您打听些事。请问这里是赵大宝家吗?”
赵母停下动作,眯起眼睛谨慎打量起二人:“是,他是我儿子,你们找他有何事?”
闻言两人终于松了口气。舒邵庭一向疾言厉色,怕吓着老妇人,便杵杵纪景云让他说:“这么说您就是赵大宝的母亲了。我们没有恶意,我二人听说京都有个寺庙特别灵验,是从外地特意来京都求符的。可今日去却发现寺庙早就关了门,僧人也都不知去向。无意中听村头一个老爷子说起您家是第一个发现灵铭寺平安符神效的,所以深夜叨扰想跟您问些事。”
赵母犹豫了下,还是请他们进屋坐下。赵大宝正在屋里揉面,看他坚实的臂膀动作稳健,病的确已然痊愈。赵母又添了盏灯在桌上,向他们讲起事情经过:“那是一个月前,我儿不知怎么回事,昏迷不醒还一个劲儿说胡话,医馆来了好几个大夫,吃了好多药都不管用。当时急得我呀,差一点就先他一步走了。”
“娘,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不是现在好好的吗。”
赵大宝说笑着安慰母亲,背对几人用力揉搓着面团。赵母接着回想:“还好当时隔壁家的小儿子李鸿告诉我,说这山上能求平安符,多亏了归尘大师。只是昨日听说大师已经圆寂。哎!可惜啊~”
听到关键人物出现,两人暗暗传递眼色。纪景云作惋惜状,安慰道:“逝者已逝,但归尘大师的善举救了诸多百姓,相信佛祖定会眷顾他。阿婆心善,也要注意身子,万不可太过悲伤。”
赵母认真点点头,纪景云面相良善,讲话温和又中听,简单几句话瞬间拉近几人距离。
舒邵庭趁热打铁:“那阿婆您说的李鸿,现在还在村子里吗?”
“在的。这小子别看平日里游手好闲,但消息灵通,这城中出了什么事,他可是第一个知道的。这次多亏了他劝我去寺里试一试,不然......”
赵大宝听到李鸿俩字,忍不住嘲讽起来:“娘,跟您说多少次,少搭理那个李鸿。一天到晚除了赌钱还会干点什么,还经常来赊账。要不是挨着邻居这层面儿,我才懒得搭理他。”
“哎哟,人家毕竟也算是救了你一条命。再说,他不是后来都把帐还清了吗?”
纪景云听着母子对话,越发对这个叫李鸿的男人疑心。他继续顺着赵母的话:“老人家,这么说来,这个李鸿还人挺不错的。他应该很会赌吧,要不然能把帐这么快还清?真是厉害呀!”
赵大宝一听这话,似是把面团当作李鸿,在案板上发出沉闷一响:“哼,就他?三天两头把家里的东西拿出去变卖,还经常被人堵在门上要债。不知道这小子最近走什么狗屎运了,整天穿得花枝招展,还良心发现把帐还了。”
“那您二位可知道李鸿住在哪里?”
“就我们隔壁西边这户人家,不过你们不一定能找到他,这个时辰他肯定在赌坊待着呢。”
两人不多久留,从赵大宝家出来,来至隔壁李鸿家门前。
纪景云敲了半天门不见有人出来,舒邵庭轻盈一跃翻上墙头查看,屋里一片漆黑:“屋里没人,看来真被赵大宝说中了。走,咱们去赌坊看看。”
赌坊内,人头攒动,烟雾缭绕。叫骂声骰子声嘈杂乱耳。
李鸿正被一群人围着,看他展现对赌技艺。
一胡渣满面的男人取笑他:“你行不行啊李鸿,这可是最后一局了。要是你再输了,可就连裤子都没了,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看热闹的人群都跟着哈哈大笑起哄。李鸿傲慢瞪着赌桌对面庄家,他的头发从发髻中抽出几根炸着,脸色蜡黄暗沉,貌似好几天都不曾梳洗过。
“别废话,开!我赌大!”
“小!小!小!”
在一片喧闹声中,二人拿开筛盅,居然是李鸿赢了。
“老子赢了!看老子说的吧!刚刚那几局只是故意输给你们的!再来再来!”
“切~”
见没什么意思,众人一哄而散。李鸿也不搭理他们,扭头随地吐了口唾沫,贪婪地抓起银子游逛到下一桌继续。
纪景云和舒邵庭赶到赌坊,里面刺鼻浓郁的气味让两人不自觉掩了掩鼻子。
迎面走来一个男人,纪景云忙拉住他:“这位大哥,您知道李鸿在哪吗?我们是他的朋友,来找他去喝酒的。”
男人指了指斜对面柱子旁:“哦~李鸿啊,就那,桌子上那个。”
二人转头望去,毫不夸张,他确实趴在桌子上,两眼放光盯着对家手中的牌。纪景云和舒邵庭点头会意,来到李鸿面前。
“你就是李鸿?”
有人把手搭在自己肩膀上,李鸿觉得有些晦气。他愤怒将舒邵庭的手甩开,回头抱怨:“谁啊!没看老子在忙吗?”
瞧舒邵庭魁梧的块头不是好相与的,他稍稍收了点脾气:“找我干什么?有话快说。”
赌坊内太过喧闹,纪景云只得大声问道:“我们是想问一下你,关于灵铭寺平安符一事。”
“什么?”
李鸿侧耳挤眉佯装听不清,眼神却悄悄瞥着门口方向预备伺机逃走。舒邵庭看出他小动作,早有防范,就在李鸿拔腿跑出几步后,早在门口埋伏的家丁拦住了他去路。
李鸿被五花大绑罩上眼睛,秘密押入侯府后院。
家丁将他蒙在眼上的黑带子扯去,李鸿环视四周。正值深夜,空旷庭院廖无人迹。阵阵秋风刺面,灭了几盏灯笼,草木声簌簌更显阴森。
他跪在地上,衣着潦草单薄,身后两个手持火把的家丁面无表情,守着他一举一动。
舒明谦闻讯携利剑前来,舒邵庭和纪景云紧随其后,三人俯视着这个小混混,被火光映照的恨意能将他千刀万剐。
“是何人指使你的?”
“什么指使我?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
他蛄蛹几下,瞄着身上绳子不屑道:“你们谁啊,敢这么对老子?劝你们听懂好话前快把爷爷放了!”
李鸿出了名的泼皮无赖,舒邵庭被他气得火冒三丈,怒喝道:“少装蒜了!说,究竟是何人指使你散布灵铭寺平安符治病一事?”
李鸿被舒邵庭的气势震到,语气弱了些,却仍是低头狡辩:“听不懂这位公子在说什么。灵铭寺的平安符神奇,京都人人都知道,跟老......跟我有何关系?”
“你......”
舒邵庭被李鸿厚颜无耻的样子气恼到说不出话,他揪住李鸿衣领,欲暴打他一顿。
舒明谦抬手淡定制止舒邵庭,转而抽出手中那柄青铜色利剑,将剑尖抵在李鸿肩膀上,淡淡道:“此剑剑名为碎魂剑,是当年先皇赐给本侯。劚玉如泥,刺入肌肤犹如剜心,剑身刻有佛咒,据说能使恶人的魂魄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轮回。意在让本侯冲锋陷阵,勇破敌军。今日你很走运,有幸也试试这剑能不能分出善恶。”
李鸿开始动摇,吓得到处乱瞟。不等他反应,舒明谦便用一股巧劲刺入李鸿肩骨。霎时间,他被疼得松了口:“侯爷饶命!侯爷饶命!我招我都招!”
姜还是老的辣。舒明谦利落撤剑,从李鸿身体里抽回,痛得他再次尖叫。
“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都说出来。”
“是是......”
李鸿哆哆嗦嗦蜷缩起身子,忍痛招认实情:“小的叫李鸿,平日里就喜欢在街上溜达闲聊,顺点东西。一日有个穿着华贵的男人找到我,给了我不少银子,让我在城中散布灵铭寺平安符包治百病的传言,还让我吓唬他们天象异常,可能会发生大灾祸,最好去寺庙烧香祈福。之后小的就再也没见过这人了。”
又一个关键人物出现,纪景云迫切追问:“那你可知晓此人身份,或是他的相貌有什何特点?”
“小的也不知他是何人,只知道他大概看上去四十多岁,穿得很好,应是个有钱人,还有点胖。其他小的就一概不知了。”
“若是你再见到他,能否认出他来?”
李鸿支支吾吾没作声,舒邵庭见状再次厉斥:“为何不回答?是不是还有事情隐瞒?”
“没有了!真的没有了!只是这事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小的真不知道能不能记起他的样子。”
舒明谦见已然审问不出什么,吩咐家丁:“先把他带到柴房关押起来,好生看管。”
“是,侯爷!”
几个家丁将李鸿拽起,塞紧他的嘴硬拖着去柴房。随着他们背影远去,线索再断。
舒明谦长叹一声,惆怅万分:“线索又断了,李鸿所描述,京中到处都是这样的男人,如同大海捞针,不好找啊~”
自舒茉被带走那刻,纪景云食不甘味寝不安席,短暂入梦也是各式各样舒茉从身边消失的噩梦。梦境半真半虚,痛感则全为真。
他强撑着精神劝慰几人:“如今只能试试看了,明日有劳伯父再仔细审问一下他,最好找个画师,看能否将那人样貌画出,缩小一下范围。”
“好,明日一早我便将京中最好的画师寻来。”
纪景云离开侯府,坐上回府马车。这两日他奔波劳碌,人也消瘦了几分。
他抬头仰望窗外那轮明月,无云朗空,可真美。
若是茉茉能看到这月亮,定会很开心吧。
大理寺牢内,月光透过高墙那扇小窗将一道道竖线投在地上,照亮一小方天地。
舒茉就抱膝坐在那一小方格子里,抬头望向夜空。窗子将夜空分割成一幅狭小逼仄的画,她看不到全部月亮,也能凭着明亮冷光想象出那颗圆润的月亮,可真美。
兰芷刚刚被她哄入睡,她是如何也睡不着。她思念家人,思念朋友,也思念纪景云......
听狱卒说,明日宁昭会来亲自审理,又在狱卒说书式的故事中听说,他手段多狠辣。
她将脑袋伏在膝上,空空眨着眼睛。不想哭,也哭不出来。
我......还能回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