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感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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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的晨光带着春天的凉意，透过教学楼的玻璃窗，在走廊地面投下细长的光斑。
周遣怀背着书包转过楼梯拐角时，恰好撞见凌空站在教室门口，校服衬衫领口松垮地敞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带。
“等很久了？”周遣怀加快脚步凑过去，拍了下他的后背。
凌空回头时眼神有些发直，几秒后才扯了扯嘴角：“刚到。”
周遣怀挑眉打量他。
往常这个时间，凌空总会低头玩着手机或者ipad，不会抬头看着他乖乖等着，周遣怀越看他越不对劲，感觉他连头发都比平时凌乱些。
但他没多问，只是侧身让出走廊：“第一节课是班主任的课，走吧。”
这学校语数英公社全都分组上课，一个班分两组，其他的选修科就整个年级一起。
数学课室内。
两人的座位隔着一条过道，周遣怀刚把课本摊开，就见凌空趴在桌上，侧脸埋在臂弯里，只有乌黑的发顶露在外面。
讲台上的数学老师于琪风兼任A班班主任推了推眼镜，清了清嗓子：“凌空，把昨天的工作纸拿出来。”
桌下，前桌的黎晨阳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凌空的大腿，回头用轻声说：“老师叫你呢！”
凌空猛地直起身，在书包里翻找，指尖碰到课本时却顿了顿，像是突然忘了要做什么。
周遣怀看着他泛红的耳根，悄悄把自己的习题册往中间推了推。
一上午的课像被按了快进键。
物理课上，老师提问电路的计算，凌空站起来时声音发哑，说了半天才把公式理顺；英语早读，他捧着课本没出声，肩膀微微发颤，像是在极力忍耐什么。
朋友们几次询问，都被他避开了。
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响时，凌空几乎是立刻起身，抓起钱包就往外走。
周遣怀追上去，从后面拉住他的腰带：“跑这么快？”
学校外一家茶餐厅味美，尚菁的学生们犹为喜欢。
他们找了半天才终于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周遣怀把糖醋排骨往他碗里拨了大半，看着他用筷子戳着米饭，半天没送进嘴里。
“你怎么了？”周遣怀放下筷子。
邻桌的张俊诚探过头来搭话：“凌空，听说你昨天篮球比赛赢了？怎么今天蔫得像霜打了的茄子。”
凌空抬起头，扯出个僵硬的笑：“没事，可能没睡好。”
“没睡好？”周遣怀皱眉，“你昨晚不是说十点就睡了？”
话音刚落，凌空突然咳嗽起来，手忙脚乱地捂住嘴，肩膀剧烈地抖动着。
大家都不知道周遣怀“暂”住在凌空家，周遣怀这么一说……
凌空心想：你是傻子吧……
周遣怀递过纸巾，看着他咳得通红的脸，心里莫名发紧。
等咳嗽平息，凌空的眼眶泛着水光，却还是重复那句：“真没事，别担心。”
下午的体育课自由活动，周遣怀拉着凌空往篮球场走，被他挣脱开。
“不想打。”凌空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叫，靠在操场边的梧桐树上，望着远处嬉笑打闹的同学发呆。
周遣怀陪他站着，春日的风卷起落叶，打着旋儿掠过两人脚边，凌空把校服外套裹得更紧了。
放学铃声响起时，凌空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收拾书包。
周遣怀帮他把散落的笔塞进笔袋，注意到他指尖冰凉。
校门口，司机戴叔叔早已等候在那里，拉开车门时，凌空弯腰坐进去的动作有些迟缓，头轻轻靠在了车窗上。
车里一路无话。
周遣怀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眼角的余光瞥见凌空闭着眼，眉头却始终没松开。
他想问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凌空向来报喜不报忧，越是追问，他越不肯说。
周六清晨，周遣怀被敲门声吵醒。
周遣怀睡眼惺忪的打开门，外面是凌空，他正断断续续的咳嗽，夹杂着浓重的鼻音。
“你醒了吗？”凌空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刚醒，怎么了？”周遣怀瞬间清醒，“你声音怎么这样？”
“……可能感冒了。”停顿了几秒，凌空才低声说，“ann今天放假，家里没人做饭。”
周遣怀不带犹豫，打开隔壁房门叫凌空继续睡，“我去做饭，你睡吧。”
“好，谢谢你。”
周遣怀看着凌空睡下后怕关门吵到他，所以轻掩上了房门，快速洗漱下楼煮粥。
周遣怀站在厨房中央，看着面前的料理台，突然有些发愣。
他其实没怎么正经做过饭，平时要么在学校吃，要么家里有阿姨打理，最多就是煮个泡面应付一下。
但此刻看着冰箱里新鲜的青菜和瘦肉，他莫名生出点底气，不就是粥吗？总不至于太难。
他先把大米淘洗干净，按照手机上搜来的教程，加了高出米面两指节的清水，放进电饭煲里选了“煮粥”模式。
等待水开的间隙，他开始处理瘦肉。刀刃碰到肉的时候有点打滑，小心翼翼地把肉切成薄片，又改刀剁成肉末。
切完肉才发现忘了解冻，肉末里还带着冰碴，他只好往碗里倒了点温水，用筷子搅着化开。
青菜是昨天ann买回来的，叶片嫩得能掐出水。
周遣怀把菜梗和叶子分开，菜梗切得碎碎的，叶子撕成小片，装在滤水盆里冲洗了三遍。
他想着凌空生病没胃口，特意把食材都切得细碎，想着这样更容易入口。
电饭煲发出“咕嘟”的声响时，周遣怀揭开盖子，白花花的米粥已经煮得软烂，米汤泛起细密的泡沫。
他先把肉末倒进去，用长柄勺不停搅动，防止粘锅底。肉末渐渐变色后，又撒上菜梗碎，等粥再次沸腾，最后放入青菜叶，淋了少许生抽和一点点盐调味。
关上火的瞬间，一股清淡的香气漫了开来。周遣怀低头看了看锅里的粥，米浆浓稠，肉末和青菜的颜色点缀其间，卖相居然还不错。
他松了口气，找了个浅口白瓷碗，盛出小半碗晾着，又在旁边放了把小巧的白瓷勺。
他上楼时脚步放得很轻，卧室门虚掩着，透过缝隙能看到凌空还在睡。
周遣怀推开门，晨光从窗帘缝隙溜进来，在少年脸上投下淡淡的光影。凌空的眉头舒展了些，呼吸比早上平稳了许多，但脸颊依旧泛着红。
“醒醒，吃点粥。”周遣怀坐在床边，声音放得很柔。
凌空睫毛颤了颤，慢慢睁开眼，眼神还有些迷蒙。
“嗯……”他应了一声，想坐起来，却被周遣怀按住肩膀。
“别动，我扶你。”周遣怀伸手把床头的靠垫竖起来，让他半靠在上面，又拉过薄毯盖在他腿上，“刚煮了粥，你试试能不能吃下去。”
白瓷碗递到面前时，凌空的视线落在粥上，鼻尖先捕捉到那股混合着米香、肉香和青菜清香的味道。他愣了一下，抬头看向周遣怀：“你做的？”
“嗯，第一次煮这个，不知道合不合胃口。”周遣怀有点紧张，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放了点瘦肉和青菜，应该不腻。”
凌空没说话，接过勺子舀了一小口。粥温温的，刚好不烫嘴，米粒熬得糯糯的，几乎入口即化。肉末带着淡淡的鲜味，青菜的清爽中和了肉的腻，盐味也恰到好处，顺着喉咙滑下去，暖得人心里发颤。
他又连吃了几口，胃里那种空落落的灼痛感渐渐缓解了。
周遣怀坐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像在等待评分的学生。
“怎么样？”见凌空没说话，忍不住追问，“是不是太淡了？我没敢多放盐。”
凌空咽下嘴里的粥，放下勺子，脸上没什么表情。“一般般吧。”他淡淡地说，眼神却瞟向碗里，“青菜切得太碎了，吃不出口感。”
周遣怀刚提起的心又落下去，却注意到他说这话时，已经把勺子重新拿了起来，又舀了一大口。
他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没戳破那点口是心非：“下次改进。你先慢慢吃，我去给你倒杯水。”
等他端着水杯回来，小半碗粥已经见了底。
凌空靠在靠垫上，脸色似乎比刚才好看了些，眼神也清明了些。
周遣怀把水杯递给他，顺便摸了摸他的额头，虽然还是热，但比早上那种滚烫感退了不少。
“感觉好点没？”
“嗯。”
凌空抿了口温水，喉结滚动了一下，“退烧药起效了。”
周遣怀拿起手机，突然想起该跟凌空父母说一声。
他找到通讯录里“凌叔叔”的号码，编辑了条信息。
【叔叔阿姨，凌空有点感冒发烧，已经吃了退烧药，刚给他煮了粥，现在精神好多了，你们别担心。】
信息发出去没两分钟，就收到了回复。
【辛苦你了遣怀，麻烦多照看他一下，我让老戴送点药过去，很快就到。】
紧接着凌空妈妈又发来一条语音，语气里满是感激。
【小怀啊，真是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在，我们都不知道凌空病了。这孩子就是犟，不舒服也不肯说。有你在我们太放心了，阿姨回头一定好好谢谢你。】
周遣怀听着语音，回复说【应该的】。
他把手机揣回兜里，转身去收拾碗筷，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凌空在后面问：“我爸妈知道了？”
“嗯，跟他们说了你没事，让他们别担心。”
周遣怀回头看他，“阿姨说让戴叔叔送药过来，估计快到了。”
凌空“哦”了一声，没再说话，重新闭上眼。
没过半小时，门铃响了。
周遣怀急忙下楼，果然是戴叔叔提着个药袋站在门口。
“小周少爷，这是先生太太让我送的药，里面有感冒药、退烧药，还有些助消化的，用法都写在便签上了。”戴叔叔把药递给他，又叮嘱道，“先生说让你每隔三小时给凌空量次体温，要是超过38度5就给他们打电话。”
“好，谢谢戴叔叔。”周遣怀接过药袋，看着戴叔叔开车离开，才转身回了厨房。
他把药盒一个个拿出来，按照便签上的说明分好，又找了个体温计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方便随时取用。
回到卧室时，凌空又睡着了。
周遣怀没叫醒他，只是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两度，又从衣柜里翻出条薄毛毯，轻轻盖在他身上。
他在床边的地毯上坐下，拿出自己的物理习题册，却没怎么看得进去，目光总忍不住往床上瞟。
阳光慢慢爬到床尾，周遣怀看了眼时间，刚好三个小时。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把体温计夹在凌空腋下。
少年似乎被惊动了，哼唧了一声，眉头皱了皱。
周遣怀赶紧停下动作，等他呼吸平稳了，才继续把体温计放好。
五分钟后拿出体温计，37度8，比早上降了不少。
周遣怀松了口气，把结果记在手机备忘录里，又倒了杯温水放在床头。
凌空再次醒来时，窗外的阳光已经变得柔和。他动了动身子，发现周遣怀趴在床边睡着了，手里还攥着一本习题册。
少年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平时总是带着点散漫的脸上，此刻显得格外安静。
凌空看着他，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
他知道自己昨天就有点不舒服，只是懒得说，没想到今天烧得这么厉害。若不是周遣怀在，他大概只能裹着被子硬扛，连口热粥都喝不上。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周遣怀立刻醒了，猛地抬起头：“醒了？是不是渴了？”
“没有。”凌空别过脸，掩饰着脸上的不自在，“几点了？”
“快四点了。”周遣怀揉了揉眼睛，拿起体温计，“再量个体温。”
这次量出来37度2，基本快退烧了。
周遣怀把手机递给他看：“降了点。”
凌空扫了眼屏幕，淡淡道：“知道了。”
心里却比谁都清楚，这都是周遣怀的功劳。
“饿不饿？我再给你煮点粥？”
周遣怀站起身，活动了下发麻的腿，“中午那个粥还有剩，热一热就行。”
“不要。”凌空掀开被子想下床，“我想喝点水。”
周遣怀赶紧扶着他：“慢点。”
他把外套递过去，看着凌空穿上，又跑去客厅倒了杯温水。
凌空靠在沙发上喝水，看着周遣怀在厨房忙碌的背影。
少年正弯腰从消毒柜里拿碗，阳光透过厨房的玻璃窗落在他身上，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暖融融的。
“对了，”周遣怀端着热好的粥走出来，放在他面前，“你爸妈刚才又打电话了，说让你好好休息，他们明天就回来。”
“嗯。”凌空拿起勺子，小口喝着粥。
这次的粥没放肉末和青菜，就是单纯的白粥，却比早上那碗更合他胃口。
周遣怀坐在他旁边，拿起一个苹果削着，“我说不用客气，他们非坚持。”
凌空抬眼看他，见他嘴角挂着得意的笑，忍不住嗤笑一声：“你还挺得意。”
“没有。”周遣怀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装在盘子里递给他。
凌空拿起一块苹果塞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散开。
晚上睡觉前，周遣怀又给凌空量了次体温，确认彻底退烧了才放心。
他把感冒药放在床头，又倒了杯温水：“睡前别忘了吃药。”
“知道了。”凌空躺在床上，看着周遣怀在房间里转来转去，一会儿检查窗户关没关好，一会儿又把空调调到适宜的温度。
“好了，你早点睡吧。”周遣怀走到门口，转身看着他，“有事就叫我，我就在隔壁。”
“嗯。”凌空闭上眼睛，听着房门轻轻关上的声音，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
黑暗中，他摸了摸床头的水杯，杯壁还是温的。
他知道，周遣怀从来不是个细心的人，可今天却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
也许，有人在身边陪着，生病也不是那么难受的事。凌空想着，嘴角慢慢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凌空醒来时，房间里已经洒满了阳光。他坐起身，感觉浑身轻松了不少，感冒的症状基本都消失了。
走到客厅，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周遣怀系着围裙，正站在灶台前煎鸡蛋，阳光照在他脸上，显得格外认真。
“醒了？”周遣怀回头对他说。“快来吃早饭，我做了小米粥和煎蛋。”
凌空走过去，看着盘子里金黄的煎蛋，边缘微微发焦，正是他喜欢的样子。他没说话，默默坐下拿起筷子。
“今天感觉怎么样？”周遣怀把小米粥放在他面前。
“还行。”凌空喝了口粥，软糯香甜，“比昨天的白粥好喝。”
“真的？那我以后经常给你做。”
凌空抬眼看他，见他一脸期待，心里微动，嘴上却道：“谁要你经常做，一般般吧。”
周遣怀知道他的脾气，也不拆穿，只是笑着往他碗里又夹了块煎蛋：“多吃点，补补。”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两人身上；
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和未说出口的暖意。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感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