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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整个世界的声音瞬间被抽空,只剩下我自己那颗狂跳的心脏,在死寂的胸腔里发出沉闷而绝望的巨响,像一面破鼓,被无形的巨锤疯狂擂动!

      扑通!扑通!扑通!

      每一次跳动,都震得我四肢百骸发麻,震得眼前阵阵发黑。

      所有的目光,带着千钧的重量,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从四面八方狠狠刺来,将我牢牢钉死在原地。鄙夷、好奇、幸灾乐祸、毫不掩饰的轻蔑……每一道视线都像带着倒钩,刮得我体无完肤。我甚至能清晰地听到那些无声的嘲讽在空气中嗡嗡作响:

      “看!草包上场了!”
      “有好戏看了!”
      “他能咏出什么志?吃喝玩乐志?”
      “快看他的脸,煞白煞白的,怕不是要尿裤子了吧?哈哈!”

      李修远那龟孙站在不远处的海棠花下,玉骨折扇也不摇了,就那么咧着嘴,露出一个毫不掩饰的、极其恶毒且得意的笑容,那眼神里的幸灾乐祸浓得几乎要滴出来。他身边的几个狗腿子更是捂嘴耸肩,肩膀抖得快要抽筋。

      高处敞轩里,太子萧承玺那身明黄的蟒袍在阳光下刺得我眼睛生疼。他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此刻褪去了之前的复杂情绪,只剩下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审视。像高高在上的神祇,漠然俯视着祭坛上待宰的羔羊,等待着它最后的挣扎。

      而更远处,那临水高台的主位方向,一道刚刚投注过来的目光,清冷,锐利,如同雪山之巅折射的寒光,带着无形的威压,穿透混乱的现场,精准地落在我身上。靖王萧靖!他甚至不需要任何表情,仅仅一道目光,就让我如坠冰窟,血液都仿佛冻僵了!

      完了。
      彻底完了。

      砚秋在我身后,死死地攥着我后腰的衣料,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剧烈颤抖,那细微的拉扯感是我与这个世界最后的、脆弱的联系。我能感觉到他急促的呼吸喷在我的背上,带着同样的绝望。他低低的、带着哭腔的、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如同蚊蚋:“少爷…少爷…怎么办啊…”

      怎么办?
      我也想知道怎么办啊!

      那太监尖锐的嗓音似乎还在空气中回荡,全场死一般的寂静如同巨大的磨盘,碾压着我残存的理智。我感觉自己站在悬崖边缘,脚下是万丈深渊,身后是无数只推搡的手。窒息感扼住了喉咙,肺部火烧火燎,却吸不进一丝空气。

      社死,当众处刑,柳文瀚的震怒,断绝粮饷,被赶出家门流落街头……一幕幕恐怖的景象在我眼前疯狂闪回,交织成一幅名为柳临渊穿越版的悲惨结局。

      不行!绝对不行!
      老子刚穿过来,帅脸还没捂热乎,可乐还没喝上一口,绝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完蛋!死也得拉个垫背的!至少不能输得太难看!

      一股破罐子破摔的狠劲,混合着对李修远那龟孙刻骨的恨意,如同垂死挣扎的困兽发出的最后咆哮,猛地从我濒临崩溃的灵魂深处炸开!去他妈的!横竖都是死!老子就算死,也要嚎得惊天动地!也要让这些等着看笑话的龟孙子们吓一跳!

      就在这念头闪过的电光石火间,一个遥远的、几乎被遗忘的、带着浓厚湖南口音的洪亮声音,如同划破黑暗的惊雷,骤然在我混乱一片的脑海中炸响!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是《沁园春·雪》!

      那磅礴的气势!那睥睨天下的气魄!那不就是……咏志吗?!咏的是改天换地的凌云壮志!是气吞山河的英雄气概!

      管他应不应景!管他合不合适!管他会不会露馅!此时此刻,这就是我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去他妈的后果!老子豁出去了!

      一股滚烫的热血猛地冲上头顶,瞬间驱散了四肢的冰冷和大脑的空白!巨大的恐惧在绝境之下,竟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孤勇所取代!

      我猛地一把甩开了砚秋那只几乎要把我衣服抠破的手!动作之大,带着一种豁出一切的决绝!

      砚秋被我甩得一个趔趄,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小脸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无声地喊:“少爷!别!别冲动!”

      冲动?老子今天就是要冲动!

      在全场错愕、惊疑、甚至带着点“这草包要发什么疯”的目光聚焦下,我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口气吸得如此之猛,如此之长,仿佛要把这撷芳园里所有的花香、所有的嘲笑、所有的压迫感都吸进肺里,然后——狠狠地吼出去!

      胸腔剧烈地扩张,肋骨都似乎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我强迫自己挺直那几乎要被压垮的脊梁,微微昂起头,不是为了看谁,只是为了给这声即将发出的、最后的嘶吼腾出通道。

      气沉丹田?老子不懂!但老子会用尽吃奶的力气!用尽这辈子、上辈子、所有辈子积攒的力气!

      然后,在全场数百道目光的注视下,在太子审视的目光中,在靖王那道清冷锐利的视线下,在李修远那龟孙得意洋洋的笑容里——

      我张开了嘴。

      一个嘶哑的、带着破音的、却如同平地惊雷般的吼声,猛地从我喉咙深处炸裂开来,冲破了撷芳园令人窒息的死寂。

      “北——国——风——光——!!!”

      这第一嗓子,如同滚油泼进了冰水。

      整个撷芳园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了一下!所有人都被这石破天惊、完全不符合“吟诗”规范的狂野嘶吼震懵了。

      李修远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像一张拙劣的面具,裂开了缝隙。他手里的玉骨折扇“啪嗒”一声,失手掉落在铺满花瓣的青石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他本人却浑然不觉,只是嘴巴微张,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地盯着我,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名状的怪物。

      他身边那几个刚才还笑得前仰后合的狗腿子,此刻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所有的哄笑戛然而止,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只剩下纯粹的、难以置信的惊愕。

      亭台水榭中,那些原本矜持端坐、等着看笑话的贵女们,更是花容失色。有人手中的团扇掉落在裙裾上,有人下意识地掩住了微张的小口,一双双美眸里充满了惊骇和茫然。这…这是咏诗?这是疯子在咆哮吧?

      高处的敞轩里,太子萧承玺原本微微前倾的身体猛地绷直!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审视和冰冷瞬间被一种极致的惊诧和难以置信所取代!他放在膝上的手下意识地攥紧了明黄的衣料,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这声音、气势,这完全陌生的、近乎狂野的柳临渊。

      那道来自主位方向的、清冷锐利的目光,似乎也微微凝滞了一瞬。靖王萧靖的视线,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专注地锁定了平台边缘那个正在发疯的身影。

      而我,在吼出这石破天惊的第一句后,仿佛打开了体内某个狂暴的闸门!恐惧?羞耻?都他妈的被这孤注一掷的吼声冲散了!只剩下一种近乎癫狂的宣泄欲!

      老子不管了,老子就是要吼,吼破这天,吼碎这地!吼烂你们这些等着看笑话的狗眼!

      气浪在胸腔里翻滚,灼烧着喉咙。我根本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几乎是毫不停歇地,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脑海中那磅礴的诗句,如同开闸的洪流,裹挟着破音的嘶哑和穿越者破釜沉舟的绝望,继续疯狂地倾泻而出!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嘶哑的吼声在空气中震荡,带着一种近乎野蛮的力量感。我的身体因为用力而微微前倾,脖颈上青筋暴起,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在春日暖阳下折射出细碎的光。那月白色的云锦直裰,此刻也绷紧在我剧烈起伏的胸膛上,哪里还有半分贵公子的温雅,活脱脱一个被逼到绝境、择人而噬的凶兽。

      第二句吼出,如同在滚油中又投入了一把烈火。

      更大的骚动如同涟漪般在人群中猛地炸开。

      如果说第一句是惊雷,那这第二句就是炸雷!是山崩,是海啸。

      “冰,冰封?雪飘?”一个穿着儒衫的年轻公子失声喃喃,脸上满是错乱,“这,这春和景明,繁花似锦,他咏冰天雪地?!”

      “疯了!柳临渊绝对疯了!”旁边有人斩钉截铁地低语,眼神里充满了惊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这吼声里的力量太吓人了!

      “嘘!噤声!”更多的人则是被这完全不合时宜却又带着诡异磅礴感的词句震住了,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地钉在我身上。

      李修远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刚才的得意和嘲弄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震惊和一丝隐隐的不安。他死死盯着我,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突然从地底爬出来的、颠覆了他所有认知的怪物。这草包怎么会…怎么可能?!

      太子的身体绷得更紧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惊诧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极其专注的探究。他不再仅仅是审视,而是像在解读一个突然出现的、充满未知危险的谜题。他下意识地微微侧头,似乎想听得更清楚些,连身后内侍的细微动作都抬手制止了。

      高台主位,那道清冷的目光,锐利依旧,但最初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玩味和漠然,彻底消失了。靖王萧靖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冰锥,穿透纷杂的现场,牢牢锁定在我身上,带着一种审视、评估、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被强行引动的兴趣。

      而我,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制造的风暴中心,胸腔里的火焰越烧越旺,喉咙的嘶哑疼痛反而成了某种催化剂!去他妈的合不合时宜!老子就是要咏!咏这气吞万里的山河!咏这睥睨古今的豪情!让这些龟孙子们开开眼!

      我猛地向前踏出一步!这一步,带着一种决绝的气势,仿佛要将这无形的压力踏碎,手臂无意识地抬起,指向那并不存在的、想象中的万里雪原。

      “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声音依旧嘶哑,却奇异地带上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铿锵质感,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落,砸在撷芳园的青石板上!砸在每一个人的心坎上。

      “长城?大河?”有人失神地重复,目光不由自主地随着我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的却只是园内精巧的假山和碧绿的湖水,但脑海中,仿佛真的被这嘶吼勾勒出了雄关漫道、冰封大河的苍茫画卷。

      “惟余莽莽…顿失滔滔…” 苏大学士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手中的签筒,他扶了扶鼻梁上的水晶眼镜片,苍老浑浊的眼珠死死地盯着我,嘴唇微微翕动,反复咀嚼着这八个字,脸上的古板和严肃被一种强烈的震动所取代。这气象,这格局,怎么可能出自这个草包之口?!

      李修远的脸色彻底变了,震惊中混杂着难以置信的恐慌,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仿佛我身上爆发出了一股无形的冲击波!他身边的狗腿子们更是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

      太子萧承玺的呼吸,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翻涌着惊涛骇浪,那不再是审视,而是被一种巨大的、颠覆性的冲击所淹没。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节捏得咯咯作响,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这,这真的是那个只会斗鸡走狗、被自己视作“自由幻影”的柳临渊?!

      靖王萧靖,端坐在高台主位。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沉静如水,看不出丝毫波澜。只有那双如同寒潭深渊的眼眸,此刻锐利得如同实质的刀锋,穿透空间的距离,精准地剖析着平台边缘那个正在“发疯”的身影。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在紫檀木的扶手上叩击了一下,快得几乎让人无法察觉,仿佛在计算着什么,又像是在确认某种极其意外的发现。

      整个撷芳园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不是最初的死寂,而是一种被强行震慑后的、屏息凝神的紧张!所有的目光,无论之前带着何种情绪,此刻都只剩下一种——全神贯注的、难以置信的、被这狂野词句和嘶吼强行攫取的注意力。

      而我,在吼出这气吞山河的句子后,胸中的火焰燃烧到了极致。喉咙的嘶哑和疼痛被一种近乎燃烧的快感所取代。老子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震死你们,吓死你们,让你们这群龟孙子再笑!

      体内的洪荒之力彻底爆发!我甚至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燃烧!腰板挺得更直,头颅昂得更高,目光仿佛真的穿透了这满园锦绣,看到了那壮丽的山河!声音在嘶哑中爆发出更强的穿透力,如同受伤的猛虎,发出震撼山林的咆哮。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
      “欲与天公试比高!”

      嘶哑的吼声如同九天龙吟,裹挟着一种近乎狂妄的、挑战苍穹的意志,在撷芳园炸响!

      这一次,不再是低语和骚动,而是人群中爆发出一片无法抑制的、倒抽冷气的声音,汇合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声浪。

      “嘶——!”

      “银蛇?蜡象?与天公…试比高?!”一个须发皆白的老翰林猛地从锦垫上站起,动作之大带翻了矮几上的茶盏,碧绿的茶汤泼洒在他名贵的锦袍上,他却浑然不觉!布满皱纹的脸上充满了极致的震撼和某种被点燃的狂热!他伸出颤抖的手指,指向我,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这比喻!这气魄!这…这简直是神鬼之笔!是开天辟地般的想象!是藐视一切的狂歌。

      “疯了…不,这不是疯,这是,这是……”另一个以诗才著称的年轻才子失神地喃喃自语,眼神涣散,仿佛陷入了某种魔怔,反复咀嚼着“欲与天公试比高”这七个字,身体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这是何等的气魄?何等的胸襟?!这真的是人能写出来的句子?

      贵女们的矜持早已荡然无存。苏婉清手中的一方丝帕悄然滑落,她那张清丽绝伦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极度的震惊和茫然,樱唇微张,美眸圆睁,死死地盯着平台边缘那个如同疯魔般的身影。这…这和她记忆中那个草包纨绔,是同一个人吗?这词句里的磅礴气象,如同怒海狂涛,将她心中所有关于“诗”的认知,瞬间冲垮。

      李修远如遭雷击,脸色瞬间由震惊的煞白转为一种病态的、被巨大恐惧攫取的青灰。他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冻得他牙齿都在咯咯作响!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仿佛站在了万丈悬崖的边缘。这气势,这词句,这柳临渊,到底是人是鬼?!他刚才的得意和嘲弄,此刻变成了最锋利的回旋镖,狠狠扎进他自己的心脏。

      高处的敞轩,太子萧承玺猛地站了起来。

      动作之快,带倒了身后的锦凳,发出“哐当”一声响。但他根本无暇顾及。他身体前倾,双手死死地抓住敞轩精美的雕花栏杆,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那张总是过分沉静的脸上,此刻布满了极致的震惊、茫然、以及一种被巨大冲击波扫过后的空白。他深邃的眼眸死死地锁定着我,瞳孔深处翻涌着惊涛骇浪。这吼声,这词句,这颠覆了他所有认知的柳临渊,像一把无形的重锤,狠狠砸碎了他心中那个“无忧无虑、只知玩乐的旧影”!一种强烈的、被欺骗和被颠覆的荒谬感,混合着巨大的、无法理解的震撼,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殿下!” 他身后的贴身内侍惊呼一声,想要上前搀扶。

      太子却猛地一挥手,动作带着一种罕见的粗暴和失态,将内侍狠狠推开。他的目光,如同燃烧的火焰,死死地钉在我身上,仿佛要将我整个人从里到外彻底烧穿、看透。

      而在撷芳园真正的高处,那临水平台的主位之上——

      靖王萧靖,依旧端坐如磐石。

      然而,他脸上那层万年不变的、如同冰封湖面的沉静,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痕。

      他那双如同寒潭深渊的眼眸,此刻不再是纯粹的审视和评估。那锐利的目光深处,如同投入了石子的深潭,骤然翻涌起剧烈的波澜,震惊,探究,以及一种被强烈引动的、近乎灼热的兴趣,如同冰封的火山下,骤然发现了滚烫的熔岩。

      他放在紫檀木扶手上的那只手,原本只是极其轻微地叩击了一下。此刻,却倏地收紧!修长有力的指节死死扣住冰冷的木头边缘,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那细微的动作,暴露了他内心此刻掀起的、绝不亚于台下山呼海啸般的惊涛骇浪。

      这个柳临渊,这个京城闻名的草包,他究竟藏了什么?!

      整个撷芳园,陷入了开园以来从未有过的、极致的死寂!连风吹过花枝的声音都消失了。数百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的泥塑木雕,所有的表情凝固在脸上,所有的动作僵在半空,所有的目光,死死地聚焦在平台边缘那个唯一还在“动”的身影上。

      而我,吼出这挑战天公的狂言后,体内的火焰非但没有熄灭,反而燃烧得更加炽烈。仿佛被这词句中蕴含的磅礴力量彻底点燃,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神性的豪情充斥胸臆。什么社死!什么恐惧!什么草包!去他妈的!老子此刻就是睥睨古今的王者!

      我猛地张开双臂!动作幅度之大,几乎要将这满园的春色、这锦绣的江山、这浩瀚的苍穹都拥入怀中,嘶哑的喉咙因为极致的用力而发出一种近乎金属摩擦的尖锐颤音,带着一种总结历史、俯瞰众生的无上气魄,如同九天惊雷,轰然炸响。

      “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嘶哑的吼声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撷芳园每一个人的心坎上!

      这一次,人群彻底炸了!不是骚动,是灵魂被集体引爆的轰鸣!

      “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成吉思汗!” 那位老翰林须发皆张,激动得浑身乱颤,浑浊的老眼爆发出骇人的精光,声音都变了调,“评点千古帝王!如数家珍!字字如刀!句句如雷!略输文采?稍逊风骚?只识弯弓?!这这这简直是……” 他搜肠刮肚,竟找不到一个词来形容这石破天惊、睥睨古今的狂傲气魄!他猛地看向身边的同僚,却发现对方同样满脸涨红,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力地、无声地拍打着大腿。

      “竞折腰……” 之前陷入魔怔的年轻才子,此刻如同被醍醐灌顶,眼神狂热地盯着我,反复念叨着这三个字,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这格局将千古英雄视为争相折腰献媚的对象?!这是何等狂妄,又是何等真实,他感觉自己过往所有引以为傲的诗作,在这几句面前,都成了不值一提的瓦砾尘埃。

      贵女席中,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呼和抽气声。苏婉清已经完全失态,她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评点千古帝王?如数家珍?字字如刀?她看向我的目光,早已没有了丝毫鄙夷,只剩下纯粹的、被震撼到失语的茫然。

      李修远此刻面无人色,他看向我的眼神,只剩下最纯粹的、如同见了鬼魅般的骇然,好似在说,这…这绝对不是柳临渊!绝对不是!

      敞轩之上,太子萧承玺死死抓着栏杆,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着可怕的青白色,指甲几乎要嵌进坚硬的木头里。他挺拔的身躯微微颤抖,他死死地盯着我,仿佛要将我每一个嘶吼的音节、每一个狂放的动作都刻进灵魂深处。

      “殿下,您的手!” 内侍惊恐地看着太子紧抓栏杆的手,指关节已经因为过度用力而渗出血丝。

      太子却置若罔闻,他的世界里,此刻只剩下平台边缘那个正在以诗为剑、搅动风云的身影,他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

      而在那真正掌控着全场气氛的临水高台主位——

      靖王萧靖,依旧端坐。

      但此刻,他脸上那最后一丝沉静的伪装,彻底消失无踪。

      那双如同寒潭深渊的眼眸,此刻亮得惊人。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穿透混乱的现场,精准地锁定在我身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灼热的审视。震惊已然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探究、评估,以及一种棋逢对手般的、被彻底引燃的强烈兴趣!如同蛰伏的巨龙,终于发现了值得它睁眼一顾的猎物。如同猎手在瞄准,试图看穿这个突然爆发出惊世锋芒的“草包”体内,究竟藏着怎样的灵魂。

      整个撷芳园,陷入了一种极致的、令人窒息的寂静,所有人都如同被石化,目光死死地聚焦在我身上,等待着那石破天惊的最终审判。

      而我,在吼出这评点千古帝王的狂言后,胸中的火焰燃烧到了最炽烈的顶点,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一切的豪情充斥全身,仿佛我就是那站在历史长河尽头、俯瞰芸芸众生的神祇。

      所有的恐惧、羞耻、怯懦,都被这磅礴的诗句和孤注一掷的勇气焚烧殆尽!老子今天就要告诉你们!告诉这满园的龟孙子!告诉那高高在上的太子!告诉那冰冷漠然的靖王!

      数风流人物——

      老子猛地抬起手臂,不是指向任何人,而是笔直地指向头顶那片湛蓝的、无垠的苍穹,仿佛在向这天地宣告,用尽胸腔里最后一丝气息,用尽灵魂全部的力量,发出了穿越以来最嘹亮、最嘶哑、也最震撼人心的、如同开天辟地般的终极嘶吼:

      “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这最后一声嘶吼,如同盘古开天辟地的巨斧,裹挟着穿越者孤注一掷的绝望狂怒与毛诗本身那改天换地的磅礴气魄,狠狠地、毫无保留地劈开了撷芳园上空凝固的空气,劈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灵魂最深处。

      整个撷芳园,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窒息的、绝对的死寂。

      数百道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磁石牢牢吸住,死死地钉在平台边缘那个依旧保持着手指苍穹、微微喘息的身影上。所有的表情——震惊、骇然、狂热、茫然、恐惧、探究——全部凝固在脸上,如同数百尊栩栩如生、却又毫无生气的蜡像。

      那位激动得须发皆张的老翰林,张大了嘴巴,保持着想要呼喊的姿态,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浑浊的老眼瞪得溜圆,里面充满了极致的震撼和某种近乎信仰崩塌的茫然。

      陷入魔怔的年轻才子,身体保持着微微前倾、想要靠近聆听的姿态,眼神涣散,口中无声地反复念叨着“今朝,今朝……”,仿佛陷入了永恒的轮回。

      贵女席中,苏婉清捂着小嘴的手无力地垂下,露出那张因为极度震惊而毫无血色的脸,美眸圆睁,瞳孔放大,里面倒映着我指天狂啸的身影。

      李修远面无人色,身体抖得像秋风里最后一片枯叶。

      敞轩之上,太子萧承玺依旧死死抓着染血的栏杆,脸上的震惊、茫然、被颠覆的荒谬感,此刻都化为一片空白,一种巨大的、无法理解的冲击波,彻底扫荡了他所有的思维,他深邃的眼眸中,只剩下我指天狂啸的剪影,以及那七个如同烙印般刻入灵魂的字——“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这狂言,这完全陌生的柳临渊,像一颗投入平静深潭的核弹,将他心中所有的固有认知、所有的情绪,瞬间炸得粉碎。只留下一个巨大而虚无的、充满风暴的漩涡。他看着我,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经出窍。

      临水高台,主位之上。

      靖王萧靖,终于不再是磐石。

      他那双锐利如鹰隼、此刻却亮得如同寒星的眼眸,死死地锁定着我,里面翻涌的惊涛骇浪几乎要冲破那层冰封的伪装,震惊、探究、评估、被引燃的灼热兴趣…所有复杂的情绪交织碰撞。

      他紧扣紫檀扶手的手指,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了血色,青筋如同虬龙般凸起在手背上。

      他身体甚至微微前倾了一个极其微小的角度,这个在平时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动作,放在这位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著称的靖王身上已是非常难得。

      这个柳临渊……
      这惊世骇俗的词句……
      这睥睨古今、气吞山河的终极狂言……
      还有这嘶吼中透出的、那股子破釜沉舟、孤注一掷的、来自灵魂最深处的绝望与狂怒……

      他究竟是什么人?

      我保持着那个力竭后、依旧倔强地指向苍穹的姿势。
      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喘息都带着火辣辣的灼痛,喉咙像是被砂纸狠狠打磨过,嘶哑得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因为脱力和刚才的极度亢奋而微微颤抖。
      唯有一个念头,如同劫后余生的灰烬,在死寂的意识中幽幽闪烁:
      妈…妈的…好像…吼过头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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