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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并肩成诗,答卷为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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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透过窗帘缝隙渗入的熹微晨光,像一把柔韧的薄刃,悄无声息地切开卧室里浓稠的黑暗,也仿佛切开了江熠心头那层厚重的、自我封闭的茧。他维持着蜷缩的姿势,在床沿坐了许久,直到窗外的鸟鸣声开始零星地响起,清脆地敲打着寂静的空气。身体是僵硬的,心却在一片混乱的废墟中,奇异般地生出一点极其微弱的、却无比清晰的念头——他不能就这样转身离开,不能将昨晚那片由他造成的狼藉,连同陈赫言那双盛满了复杂情绪的眼睛,一起遗弃在回忆里。
逃避了十年,他或许,应该尝试着向前迈出一步,哪怕只是一小步。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一颗落入贫瘠土壤的种子,带着一种倔强的生命力,开始生根。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清晨微凉的空气涌入肺叶,带着一丝凛冽的清醒。他伸手,再次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起,幽光映在他依旧没什么血色的脸上,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里,先前翻涌的迷茫与恐慌,似乎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稍稍压下去了一些。
他的拇指不再犹豫,径直点开了那个烂熟于心的聊天界面。空白的输入框像是一个无声的审判台。他抿了抿干燥的唇,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缓慢地、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下:
“昨天……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按下发送键的瞬间,他感到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了一下,随即又猛地松开,带来一阵虚脱般的无力感。他迅速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床头柜上,仿佛那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不敢立刻去看可能的回复。
他起身,走向浴室,用冷水一遍遍地冲洗着脸,试图用物理的冰冷驱散脑海中残留的梦魇灼热感和内心的躁动不安。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下带着明显的青黑,但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几分钟后,当他几乎要放弃等待,开始机械地整理床铺时,手机传来了“叮”的一声轻响。那声音在安静的清晨里显得格外突兀,让他的动作瞬间僵住。
他几乎是屏住呼吸,缓慢地转过身,重新拿起手机。屏幕上是陈赫言的回复,快得超乎他的预料。
“不用谢,更不用对不起。(揉揉脑袋.jpg)”
一个简单的、带着安抚意味的表情包,巧妙地化解了言语的尴尬。后面紧跟了一条:
“早上想吃什么?我这边多做了一份三明治。或者……待会儿一起去学校?”
没有追问,没有试探,甚至没有提及昨晚任何不愉快的细节,只是这样一句平常的、关乎日常起居和上学的询问,却像一股暖流,精准地击中了江熠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他几乎能透过这行文字,看到陈赫言此刻脸上那惯有的、带着一点点小心和更多包容的温和神情,或许还系着围裙,站在厨房的晨光里。
一起去学校?
这个提议,比一个正式的“邀约”更自然,也更让他心头微震。这意味着一段并肩而行的路,一段无法轻易逃避的、需要共同度过的短暂时光。他有多久,没有和谁一起走路上学了?独自一人,早已成为他融入骨血的习惯。
他看着那行字,内心刚刚平复下去的波澜再次被搅动。拒绝的话语几乎已经到了嘴边,那是他最习惯的、保护自己的方式。但这一次,那个“不”字却像是卡在了喉咙里,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他想起了那架修复的小提琴,想起了那个被珍藏的陶土杯子,想起了陈赫言为他做过的一切,以及自己心底那声在梦魇尽头脱口而出的呼唤。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对话框里敲下了一个字:
“好。”
为了不让这个简单的回应显得过于生硬,他顿了顿,又补充了更具体的安排:
“三明治……谢谢。那七点二十,我在家门口等你。”
信息发出去后,他将手机扔在床上,仿佛完成了一件极其耗费心神的大事。他走到窗边,猛地一把拉开了厚重的窗帘。霎时间,大片金红色的、充满生命力的朝晖毫无保留地涌了进来,瞬间驱散了室内的阴霾,也刺痛了他习惯黑暗的眼睛。他微微眯起眼,看着窗外被晨曦染上一层暖意的城市轮廓,心中那股紧绷了许久的弦,似乎随着这个简单的“好”字,悄然松动了一分。
他快速地洗漱,换上熨烫整齐的附中校服。当那带着阳光皂角香气的藏青色布料贴合在皮肤上时,他竟感到一丝久违的、属于普通学生的平静。七点十五分,他拎着书包走出家门,站在别墅门前的台阶上。晨风拂过,带着清晨特有的干净气息,吹动他额前细碎的黑发。
他下意识地望向隔壁那栋房子紧闭的大门,心脏在胸腔里不自觉地加快了跳动。就在指针即将滑向七点二十的瞬间,那扇门“咔哒”一声,被从里面推开。
陈赫言走了出来。他也穿着同样的藏青色校服,身姿挺拔,单肩松松地背着书包,手里提着一个素色的纸袋。晨光落在他身上,柔和了他清晰的轮廓。他看到站在不远处等待的江熠,显然愣了一下,随即,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便漾开清晰的笑意,如同被春风吹皱的湖水。
“早。”他几步走过来,声音带着清晨的爽朗,将手中的纸袋自然地递过去,“给你的。”
江熠沉默地接过,纸袋还带着温热的触感,一股烤面包和黄油的香气隐隐飘出。
“走吧。”陈赫言笑着说,语气自然得仿佛他们一直如此。
江熠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迈开了脚步,与陈赫言并肩,走在了被金色朝阳铺满的、通往学校的小径上。
他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不知道这段同行之路会走向何方。但至少,他没有选择继续背过身去,而是迎着晨光,与等待他的人,走向了同一个方向。
晨光正好,落在他们并肩前行的身影上。
——
秋意渐深,梧桐叶落。自从那次并肩同行后,江熠和陈赫言之间那层看不见的薄冰,似乎在不知不觉间消融了少许。他们依旧不是那种会勾肩搭背、谈笑风生的关系,但清晨上学路上偶然交汇的眼神,课间传递试卷时指尖短暂的触碰,都少了几分刻意回避的僵硬,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默契。这种微妙的变化,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虽小,却悄然扩散,直到语文课上那则消息的公布,让这涟漪变成了推动所有人前进的波浪。
苏颜老师站在讲台上,金丝边眼镜后的目光扫过全班,温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同学们,”她的声音清晰地穿透还有些嘈杂的晨间教室,“下个月的今天,我们将迎来本学期的期中考试。这次考试,是全省统一命题、统一阅卷的联考,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它不仅是对你们半个学期学习成果的检验,更是对标全省水平,找准自身定位的关键节点。希望大家从今天起,立刻进入备考状态,查漏补缺,全力以赴。”
话音刚落,教室里顿时一片哗然。
“全省联考?!”一个男生哀嚎出声,“要不要这么狠啊!”
“完了完了,听说去年联考的数学平均分低得吓人……”前排的女生忧心忡忡地转向同桌。
“这下日子难过了。”有人趴在桌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紧,弥漫开一种混合着焦虑、紧张和跃跃欲试的复杂气息。学习的压力,如同秋日骤降的气温,真实而紧迫地笼罩下来。
也正是这种高压氛围,成了打破某些固有壁垒的最佳催化剂。几天后的一个课间,林可像只欢快的小鸟,拉着上官晴的手,蹦跳到江熠、陈赫言、秦翰和孟晚舟常聚的角落。
“各位!我有个超级棒的提议!”林可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期待,“让晴晴正式加入我们学习小组吧!她成绩那么好,人又靠谱,我们一起复习,肯定能事半功倍!”
爽朗大方的上官晴站在一旁,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目光坦然地看着大家,没有丝毫忸怩。
秦翰几乎是立刻跳了起来,大力拍着胸脯:“我举双手双脚赞成!欢迎上官同学加入我们‘宇宙无敌’大家庭!”他那夸张的动作惹得上官晴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孟晚舟揉了揉酸痛的眉心,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地评估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语气一如既往的平稳务实:“上官同学的逻辑思维和知识面都很出色,多一个强大的助力,对我们整体的学习效率提升有积极意义。我同意。”
陈赫言一直带着温和的笑意看着这一幕,此刻也开口,声音清润:“欢迎你,上官。以后一起努力。”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掠过旁边的江熠,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询问。
所有的视线,最终都聚焦在了江熠身上。他习惯于独来独往,习惯于在寂静中自我砥砺,这种集体活动对他而言,曾是冗余和打扰。他沉默着,浓密的睫毛低垂,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空气似乎凝滞了几秒。林可紧张地攥紧了手,上官晴的笑容也微微收敛,等待着他的回应。
终于,在众人的注视下,江熠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上官晴,然后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从喉间溢出一个低沉的音节:“嗯。”
虽然简单,却已是应允。
“太好了!”林可欢呼一声,立刻掏出手机,“我这就把群名改了!”
于是,那个承载着五人小小天地的微信群,名称后缀悄无声息地变成了(6)。
毫无疑问,他的列表里又多了一个朋友。
有了共同的目标和正式的组织,一个固定的据点便显得尤为重要。这个据点,最终选定在了学校后街转角处的“砚朋咖啡馆”。
“砚朋”,取“笔墨砚台,良朋相伴”之意。它不像连锁咖啡店那样充斥着商业化的喧嚣,而是一处真正意义上的静谧角落。门面不大,推开厚重的原木门,清脆的风铃声响起,迎面而来的是混合着咖啡豆醇香、旧书页气息和淡淡甜点奶油的温暖味道。
店内装修是复古工业风与田园清新的奇妙融合。裸露的红砖墙挂着几幅抽象画或黑白摄影作品,厚重的实木桌椅摆放得疏落有致,确保了每一桌客人的私密性。靠墙是一整排书架,塞满了各种文学、艺术、历史类书籍,可供客人随意取阅。最吸引人的是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占据了几乎一整面墙,窗外是一个小小的庭院,种着几株翠竹和应季花卉,阳光透过竹叶洒下斑驳的光影,随着时间缓慢移动。
这里灯光永远调得恰到好处的昏黄温暖,既不刺眼,又能清晰视物。背景音乐通常是轻柔的爵士乐或纯钢琴曲,音量低得仿佛只是环境的底色,绝不会打扰思考和阅读。无论是喜欢安静独处的,还是需要小组讨论的,都能在这里找到属于自己的舒适角落。男生会喜欢这里沉稳厚重的格调和醇正的咖啡,女生则钟爱它精致的细节、舒适的靠垫和美味的甜点。可以说,这是一个能让所有人都感到松弛和愉悦的空间。
六人小组很快占据了靠窗那张最大的长条木桌。这里光线最好,视野开阔,既能望见庭院景致,又相对独立。接下来的整整一个月,每天放学后,这里便成了他们的第二个教室。
这一个月,对江熠而言,是一段前所未有的、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集体记忆。他依然是那个学神级别的存在,数理化的难题在他面前往往迎刃而解,文科需要记忆的知识点他也掌握得无比扎实。但过去,他像一头习惯在雪原上独自跋涉的孤狼,所有的困难都自己面对,所有的成就也独自品尝。而现在,他被迫,或者说,在半推半就之中,卷入了一个热闹的、协作的、充满生机的学习共同体。
在这里,每个人的特质和优势都得到了充分的发挥和互补。
孟晚舟是小组的“架构师”和“逻辑核心”。他擅长将复杂的知识体系化繁为简,梳理出清晰的脉络和框架。他常常拿着一叠白板纸,用不同颜色的笔画出思维导图,将物理定律、化学反应历程、历史事件因果讲得条分缕析。
“秦翰,你看这里,”孟晚舟指着自己刚画好的受力分析图,语气平静无波,“你之所以觉得这道题难,是因为你把滑动摩擦力和静摩擦力混淆了,在这个临界状态下,摩擦力的方向和大小是会突变的。”
秦翰抓耳挠腮了半天,猛地一拍脑袋:“哦!!我懂了!晚舟你真是我的再生父母!”
孟晚舟无奈地推推眼镜:“……倒也不必如此。”
陈赫言则是小组的“知识拓展者”和“灵感源泉”。他阅读面极广,思维活跃,常常能将不同学科的知识巧妙联系起来,提供意想不到的解题视角,或者在讨论文学历史时引经据典,加深大家的理解。
“其实这道数学题背后隐含的是对称思想,”陈赫言在草稿纸上画着辅助线,“就像物理里的守恒律,或者化学里的平衡移动,本质上都是一种‘不变’中的‘变’。”
他又指着语文阅读里的一段话:“你们看,作者这里用的典故,其实和之前历史课上学到的那个时代背景是暗合的,理解了这一点,就能更好地把握作者的情感倾向。”
林可和上官晴是小组的“文科双姝”和“气氛活跃剂”。林可记忆力好,语言感觉敏锐,在古诗词鉴赏和英语语感方面颇有心得;上官晴则思路清晰,表达能力强,尤其擅长政治主观题的要点归纳和历史论述题的逻辑构建。
“哎呀,这篇文言文好多生僻字啊,”林可皱着眉头,“晴晴,这个‘耄耋’是什么意思来着?”
上官晴凑过去看了一眼:“读mào dié,指八九十岁的老人,泛指高龄。你看上下文,这里应该是形容那位隐士年事已高。”
“对对对!我想起来了!”林可恍然大悟,随即又苦着脸,“还有这个‘饕餮’……”
“tāo tiè,”上官晴耐心地解释,“古代传说中的一种凶兽,比喻贪婪的人,这里好像是形容贪吃的?”
“没错!还是你记得牢!”
秦翰,无疑是小组的“士气担当”和“问题发现者”。他性格外向,喜怒形于色,常常是第一个被难题卡住并发出“哀嚎”的人,但他的存在也极大地活跃了小组气氛,并且他提出的问题,往往也代表了部分基础稍弱同学的普遍困惑。
“天亡我也!这道化学计算题步骤也太多了吧!算来算去都对不上答案!”秦翰把笔一扔,瘫在椅子上。
“我看看,”上官晴拿过他的卷子,快速浏览一遍,“你第三步单位没换算,而且这个方程式配平有点小问题。”
“啊?是吗?”秦翰立刻弹起来,凑过去看。
陈赫言也笑着补充:“还有一种更简单的方法,用得失电子守恒,可以省掉中间好几步计算。”
“哇!赫言你不早说!”
而江熠,在小组中扮演着“定海神针”和“终极裁决者”的角色。他大多时候是沉默的,专注地做着自己的习题,或是安静地听着其他人的讨论。他很少主动发言,但每当讨论陷入僵局,或者遇到谁都解决不了的难题时,大家会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他。
“江熠,这道物理竞赛题的超纲知识点,你能看懂吗?”孟晚舟会将参考资料推到他面前。
江熠会接过,快速浏览,然后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写下几个关键的公式和思路,言简意赅地解释:“用这个定理,忽略那个次要因素,直接从这里切入。”
往往他寥寥数语,就能拨云见日,让众人茅塞顿开。他的存在,本身就给人一种安心的力量。
学习间隙,是他们放松和交流的时刻。咖啡馆的招牌提拉米苏、浓郁的热巧克力、或是当季限定的水果茶,都是他们犒劳自己的美味。林可会和上官晴头碰头地分享一副耳机,听着最新的流行歌,或者小声讨论着漫画剧情;秦翰会拉着陈赫言和孟晚舟预测即将到来的篮球联赛胜负,争论得面红耳赤;有时,他们也会一起翻阅书架上的闲书,讨论某个有趣的哲学问题或者社会新闻。
江熠通常仍是那个安静的旁观者。他捧着一杯温水,靠在舒适的椅背上,看着窗外光影移动,听着身边同伴的笑语。咖啡的香气氤氲,低语声和轻笑声交织,书本翻动,笔尖沙沙……这些曾经被他视为干扰的“噪音”,如今却奇异地构成了一种令人安心的背景音。他依旧话少,但周身那种生人勿近的凛冽寒意,在这片温暖融洽的氛围中,确确实实地消融了许多。他甚至开始习惯,并且……内心深处隐秘地珍惜起这份平凡、琐碎却无比真实的集体温暖。陈赫言偶尔会在他放下笔休息时,自然地递过去一块甜点,或者轻声问一句“要不要试试这个茶?”,江熠虽不总是接受,但也不再像最初那样直接拒绝,有时会接过,低声道一句“谢谢”。这些微小的互动,像细小的溪流,无声地冲刷着两人之间的隔阂。
一个月的时间,在无数张试卷、无数本草稿纸、无数杯咖啡和无数次讨论声中,飞快地溜走了。
期中考试的日子,在一种混合着紧张、期待和一丝解脱感的复杂心情中,终于来临。
考试前一天下午,学校的公告栏前人头攒动,水泄不通。刚下课的学生们争先恐后地挤在那里,寻找着自己的考场和座位。
“走,我们也去看看!”林可一手拉着上官晴,一手招呼着其他四人。
六人小组随着人流来到公告栏前,费力地挤了进去,目光在密密麻麻的名单和座位号上快速搜寻。
“找到了!在一班考场!”林可眼尖,第一个兴奋地喊了出来,手指着最上方的那张表格。
几个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白纸黑字,清晰地印着:
考场一 座位表
座位1:江熠
座位2:陈赫言
座位3:林可
座位4:秦翰
座位5:孟晚舟
座位6:上官晴
这个座位顺序,赫然就是上一次月考的年级排名!江熠毫无悬念地稳坐头把交椅,陈赫言以极其微小的分差屈居第二,接着便是林可、秦翰、孟晚舟和上官晴。一个考场三十人,汇聚了年级前三十的精英(虽然都是自己班的,另外20人在二号考场的前20位)而他们六人,不仅是朋友,更以连续的顺序,牢牢占据了这顶尖阵营的最前排!
这戏剧性的一幕,瞬间引爆了周围其他同学的议论。
“我的天!快看!江熠和陈赫言!年级第一第二,座位也挨着!”
“何止啊!你看他们那个小团体,从一到六,连号!这是什么逆天的运气和实力?”
“啧啧,‘熠赫’CP果然名不虚传,连考试座位都是官配!”
“还有林可和孟晚舟,秦翰和上官晴,这座位表是懂排列组合的!”
“学霸扎堆还附带发糖,还让不让我们这些普通人活了!”
善意的哄笑、羡慕的惊叹和充满八卦精神的调侃毫不避讳地传来。林可听得脸颊绯红,却抑制不住嘴角上扬的笑意,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身边的孟晚舟,小声说:“看来我们还得继续当‘前后桌’。”孟晚舟表面上一本正经,推眼镜的动作却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低声回道:“嗯,集中注意力。”秦翰则直接哈哈大笑着,作势要去揽上官晴的肩膀:“看见没?这就叫命中注定!考场上哥给你传纸条!”被上官晴没好气地一把拍开,笑骂道:“去你的!谁要你传纸条,别拖我后腿就行!”
而处于风暴眼中心的两位主角——江熠和陈赫言,并排站立着。江熠深邃的目光凝视着那张座位表,自己的名字和陈赫言的名字紧紧挨在一起,周围那些关于“CP”、“官配”的字眼清晰地钻进耳朵。他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淡漠表情,但细看之下,耳根处却不受控制地泛起一层极淡的绯红,他下意识地抿紧了薄唇,将视线微微移开。
陈赫言站在他身侧,同样看着那张座位表,他的反应则截然不同。先是微微一怔,随即,那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唇角,缓缓勾勒出一个清晰而愉悦的弧度,那笑容直达眼底,漾开点点星光。他微微侧过头,身体向江熠的方向倾斜了一个微小的角度,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的、带着气音的声调,对着江熠那泛红的耳廓,低语道:
“看来,这次真的要请江大学霸,多多指教了。”
他的声音里含着显而易见的调侃,更深处的,是一种仿佛被命运眷顾般的、难以掩饰的欣喜。这巧合的座位安排,就像一份不期而遇的礼物,为即将到来的、严肃紧张的考试,注入了一抹明亮的、带着悸动色彩的期待。
江熠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只是那原本紧绷的下颌线条,似乎几不可察地柔和了一瞬。他抬手,有些不自然地整理了一下其实并不凌乱的衣领。
大战,一触即发。而他们,将以最紧密的序列,在同一片战场上,并肩迎接挑战。
考试当天,气氛肃穆。一班考场内,窗明几净,只有监考老师规律的脚步声、笔尖划过答题卡的沙沙声,以及偶尔翻动试卷的哗啦声。
江熠拿到试卷后,一如既往地先快速浏览全卷。他的目光在作文题目上停顿了片刻——【论“守拙”与“取巧”】。这个题目让他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兴味。很有思辨空间,需要精准把握“拙”与“巧”的辩证关系,既不能一味褒扬笨拙,也不能完全推崇投机取巧。他心中迅速构建起文章的骨架。
他沉心静气,先从基础知识部分做起。字音、字形、成语运用、病句修改……这些对于基础扎实到近乎刻入本能的他而言,几乎不需要过多思考,笔尖流畅地勾选出正确答案,字迹工整清晰,带着一种冷静的力量感。
古诗文阅读是一首意境深远的宋词,要求赏析其“虚实结合”的艺术手法。江熠的阅读速度极快,却能精准地捕捉到词中的意象转换和情感脉络。他的答案条理清晰,要点明确,先指出实写之景,再分析虚写之情,最后点明二者如何交融,共同营造了苍茫悠远的意境,语言简洁,却直击要害。
现代文阅读是一篇关于人工智能时代如何守护人文精神的议论文。江熠快速梳理出文章的中心论点、分论点以及论证逻辑,对于考察细节理解和推理判断的题目,他总能迅速定位关键段落,做出准确选择。主观题部分,他组织答案严谨,层层递进,充分展现了他强大的信息整合和逻辑表达能力。
最后是重头戏——作文。他略一沉吟,在草稿纸上列出了简要提纲。破题直接点出“守拙”是根基,是沉淀,是匠心;“取巧”是方法,是效率,是智慧。二者并非对立,而是相辅相成。他引用了《道德经》“大巧若拙”的智慧,联系了古代工匠的“十年磨一剑”与现代科技的“四两拨千斤”,论述了在夯实基础的前提下,善于运用巧思妙法的必要性。整篇文章结构严谨,论证有力,引经据典恰到好处,思想有深度而不显晦涩,字迹始终保持着那种清峻工整,仿佛每个字都经过精心雕琢。
坐在他斜后方的陈赫言,做题速度同样很快。他的风格与江熠有所不同,更侧重于整体的感知和灵感的迸发。在做选择题遇到些许犹豫时,他会下意识地抬眼,看向前方那个挺得笔直的背影。那个身影仿佛自带一种奇异的安定磁场,让他纷乱的思绪能迅速沉淀下来。看到江熠始终保持着那种全神贯注、从容不迫的姿态,他才重新低头,更专注地审题思考。
他的作文切入点与江熠略有不同。他更侧重于论述“取巧”的价值与智慧,强调在信息爆炸、变化加速的时代,善于寻找路径、优化方法的“巧”同样是一种重要的能力。他引用了“田忌赛马”的故事,结合了现代管理学中的优化理论,文笔流畅飞扬,富有感染力,与江熠的沉稳厚重形成了有趣的对比与互补。他写完后,轻轻舒了口气,目光再次掠过江熠的背影,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在无声地进行着一场思维的交流。
数学考场的气氛,比起语文更加凝重。试卷一发下来,不少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前面的选择题和填空题还能勉强应对,到了后面的大题,难度几乎是断崖式上升。最后两道压轴题,一道是融合了函数、导数、不等式的综合题,题型刁钻;另一道是几何与代数结合极其紧密的解析几何,计算量庞大,且陷阱重重。
江熠进入了一种极度专注的状态。他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题目和手中的笔。审题时,他眼神锐利如鹰,仿佛能穿透文字和符号的表象,直抵问题核心。下笔演算时,草稿纸上的过程依旧整洁清晰,逻辑链条环环相扣。遇到关键难点,他会微微蹙起眉头,手指无意识地轻敲桌面,但通常不超过十几秒,便能找到那隐藏的突破口,随后笔下行云流水,公式、定理信手拈来,步骤严谨,无懈可击。做到最后一题时,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出题人设置的一个极其隐蔽的等号成立条件陷阱,笔下略一停顿,随即嘴角勾起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那是一种遇到值得一战的对手时的专注与自信。他巧妙地绕开陷阱,给出了完美解答。
陈赫言同样思维敏捷,但在攻克倒数第二题时,他遭遇了不小的阻力。惯常的思路似乎走不通,计算陷入僵局。他能感觉到周围空气里弥漫的焦灼气息,甚至听到有同学开始烦躁地叹气。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没有在死胡同里继续打转,而是跳出来,重新审视题目条件,尝试换一个角度,运用图像结合的思想。突然,灵光一闪,堵塞的思路瞬间通畅!他心中一阵雀跃,迅速写下解题过程。写完这道题,他下意识地抬眼,正好看到前方江熠轻轻放下笔,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直的手指和手腕的背影。那姿态里透出的是一种尘埃落定的从容和掌控全局的自信。陈赫言心里那根紧绷的弦莫名地松了一下,知道对方定然也已攻克了堡垒,这才带着一种混合着疲惫和兴奋的心情,投入到最后一题的攻坚战中。整个考场,似乎以他们两人为核心,形成了一个高强度、高效率的思维力场,无声地进行着一场智力上的巅峰对决。
英语考试相对而言,氛围稍显轻松,但考察的能力更为全面。
听力部分,对于语感和基础扎实的江熠和陈赫言来说,几乎没有任何障碍,听完即能选出答案。
阅读理解文章题材广泛,涉及科技前沿、文化差异、环境保护等。江熠擅长抓取具体细节和进行严密的逻辑推理,做题准确率极高;陈赫言则对文章的整体结构、主旨大意和作者的情感态度把握得更精准到位,常常能体会到字里行间的微妙含义。
完形填空考验的是综合的语感、词汇量和上下文理解能力。两人都完成得干净利落,几乎不需要过多犹豫。
最后的书面表达,题目是要求就“Should We Rely Entirely on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我们是否应该完全依赖人工智能?)发表看法。江熠的论述客观、冷静,结构清晰,从利弊两个方面进行分析,用词准确地道,最后得出一个谨慎的、强调人类主体性和监管重要的结论。陈赫言的作文则更富有情感和说服力,他引用了近期关于AI伦理的新闻事件,强调了情感、创造力和道德判断是AI难以替代的人类特质,语言更具感染力,更能引起共鸣。
政治考试,试卷紧密结合了最新的时政热点,考察运用理论知识分析和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六人都奋笔疾书,将背诵的原理、观点与材料分析紧密结合,努力做到理论联系实际。
历史考试,一道关于“丝绸之路在不同历史时期的演变及其对东西方文明交流的影响”的论述题,充分拉开了分数差距。江熠和陈赫言的答案都展现了宏大的历史视野、清晰的时空脉络和扎实的史实支撑。
地理考试,综合题涉及区域定位、气候特征成因分析、产业布局合理性评价等,需要极强的读图能力、空间思维能力和综合分析能力。孟晚舟在这方面展现出了惊人的严谨和精准。
物理考试,一道涉及复杂能量守恒与转换、电磁感应与力学结合的综合题成为焦点,模型新颖,物理过程复杂。江熠和孟晚舟几乎同时找到了最简洁、最本质的解题路径,令其他人叹服。
化学考试,实验探究题设计巧妙,需要根据异常现象进行严谨的推理和验证,对思维的逻辑性和严密性要求极高。陈赫言和上官晴在分析实验现象、提出假设并得出结论的过程中都表现得非常出色。
生物考试,遗传概率的计算和生态系统能量流动过程的定量分析是难点,需要极大的细心和耐心。林可和秦翰在备考阶段互相抽背知识点、反复练习错题打下的基础,在此刻发挥了关键作用。
每一科考试结束,六人都会默契地在考场外的走廊一角短暂聚首。没有人会详细对答案引发焦虑,更多的是几句简单的交流和精神上的支持。
“语文作文你们怎么立的意?”林可总是最迫不及待的那个。
“我主要论述了‘守拙’是根基,”上官晴梳理着马尾辫,“感觉这样写比较稳妥。”
“我尝试谈了谈二者的辩证统一,”陈赫言接口,然后很自然地看向江熠,“江熠,你呢?”
江熠言简意赅:“拙为体,巧为用。”
孟晚舟在一旁点头:“这个立意很有深度,需要很强的驾驭能力。”
数学考完后,秦翰几乎是挂着“生无可恋”的表情出来的:“最后两题是人做的吗?我感觉我的脑细胞已经全军覆没了!”
陈赫言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安慰:“是很有挑战性,不过思路理清就好了。江熠,你最后那道几何题,用的是建系坐标法吧?”
“嗯,”江熠确认,“向量处理更直接。”
“果然,”陈赫言了然,“我用了参数方程,计算量有点大,绕了弯路。”
就这样,紧张得让人透不过气来的两天考试,终于在所有交卷铃声响起的那一刻,宣告结束。当最后一科试卷被收走,整个教学楼仿佛都集体松了一口气,一种混合着极度疲惫和彻底解放的复杂情绪弥漫开来。
六人随着庞大的人流缓缓走出考场。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浸染了天际,给熟悉的校园建筑和行道树都镀上了一层温暖而柔和的轮廓。秋日的凉风吹拂在脸上,带走了一丝疲惫,也带来了清新的气息。
“啊——!!终于解放了!!”林可张开双臂,对着天空大喊了一声,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她却毫不在意,脸上是灿烂的笑容。
“感觉身体和灵魂都被掏空了……”秦翰有气无力地挂在孟晚舟身上,被后者一脸嫌弃地推开。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上官晴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笑着看向大家,“要不要去老地方坐坐?纯粹放松,不谈学习!”
“好主意!”秦翰立刻复活,“我要喝三大杯奶茶补偿我死去的脑细胞!”
孟晚舟推了推眼镜,习惯性地开口:“其实我们可以简单回顾一下刚才历史那道题……”
“打住!孟大学霸!”林可立刻打断他,双手交叉在胸前,“考试已经结束了!禁止一切形式的复盘和讨论!”
陈赫言看着笑闹作一团的伙伴们,脸上洋溢着轻松的笑意。他转过头,看向身边虽然依旧沉默,但眉宇间那份常年凝结的冰霜似乎被这两天的“奋战”和此刻的暮色融化了许多的江熠,轻声问道:“一起去吗?还是砚朋。”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询问,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江熠迎上那双温润如玉、此刻盛满了夕阳暖光的眼眸。周围的喧嚣仿佛在瞬间远去,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平稳而有力。他几乎没有犹豫,点了点头,清晰地回应:
“好。”
这一次,他的回答没有任何迟疑,清晰地在喧闹的人声中传入陈赫言的耳中。并肩作战的紧张与疲惫已然成为过去,而共同经历的这段充满汗水、灵感与默契的时光,以及其中悄然滋长、无声流淌的情谊,正如同这弥漫天地的温柔暮色,将他们轻轻包裹,引领着他们,走向灯火初上、充满暖意的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