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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下)断亲与寒碑 ...

  •   指尖残留着林薇手帕柔软的触感和一丝草药的淡香,那点微不足道的暖意,却奇异地熨帖着掌心被指甲反复刻下的旧痕与新伤。昏黄的煤油灯光在土墙上跳跃,将我的影子拉扯得扭曲而巨大,如同蛰伏的兽。
      屋外,风更急了,卷着残雪和枯枝抽打窗棂,呜咽声像无数细碎的嘲讽。
      我知道他们会来。
      像嗅到腐肉的鬣狗,贪婪是刻进他们骨子里的本能。顾霆骁撒下的饵,那点浮华的心意,足够让他们顶着寒风,再次踏入这间被他们鄙夷为耗子洞的老屋。
      脚步声和那故作熟稔的拍门声刺破风声时,我心底一片冰封的湖面,连涟漪都欠奉。只有一种深沉的、令人作呕的厌烦,像陈年的淤泥翻涌上来。林薇担忧的眼神在门缝后一闪而过,我几不可察地对她摇了摇头。
      门开了。
      父亲那张堆砌着虚假语重心长的脸,母亲那涂着廉价口红的、喋喋不休的刻薄嘴,还有弟弟——苏城那个废物,脚上那双崭新的、刺眼的球鞋。
      他们手里提着的果篮和纸钱,廉价得如同他们此刻的表演。
      “念念,昨天是爸妈太着急了……”
      父亲的开场白虚伪得令人发笑。
      那套“为你好”、“苏家脸面”、“霆骁多好”的陈词滥调,像嗡嗡作响的苍蝇,盘旋在耳边。
      和第二世一样。
      恶心。
      胃里一阵翻搅,是生理性的厌恶。他们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令人窒息的贪婪和算计的腐臭。我看着他们,目光平静地扫过,像在看一堆待清理的垃圾。
      母亲尖利的嗓音拔高,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我脸上:“……霆骁多好的孩子!还惦记着你……”
      惦记?
      这个词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我最后一丝伪装的平静。

      “他惦记的,” 我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像冰锥砸在冻土上,瞬间冻结了所有嘈杂,“是顾家的脸面,是他顾霆骁那令人作呕的掌控欲。”
      目光转向父亲,再转向母亲,最后落在那双刺眼的球鞋上,“就像你们惦记的,从来不是我苏念。是攀上顾家能捞到的油水,是能给你们宝贝废物儿子换来多少双球鞋,多少辆跑车。”
      空气死寂了一瞬。
      母亲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脸涨得通红:“苏念!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是你爹妈!还能害你不成!”
      爹妈?
      这个词像淬了毒的钩子,狠狠勾起了深埋的腐肉与蛆虫。
      “爹妈?”
      我扯了扯嘴角,一个冰冷到极致的弧度,带着刻骨的嘲讽,“你们配吗?”
      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挨个钉在他们脸上,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过往:
      “奶奶病重,咳得撕心裂肺,你们为了给苏城买那双鞋,把药费揣进兜里的时候,想过是爹妈吗?”
      “你们让老师把我锁死在宿舍,听着报丧的电话在门外响,错过最后一面的时候,想过是爹妈吗?”
      “你们烧掉奶奶唯一的照片,咒骂她挡了苏城财运的时候,想过是爹妈吗?”
      质问像冰冷的铁锤,砸碎了他们脸上最后一点虚伪的镇定。
      父亲脸色铁青,嘴唇哆嗦。母亲眼神躲闪,哑口无言。只有苏城,这个被惯坏的废物,依旧沉浸在顾霆骁许诺的跑车幻梦里,不耐烦地嚷嚷:“姐!翻旧账有意思?顾哥说了…”
      “他说的,” 我的目光猛地锁住苏城那张愚蠢而贪婪的脸,声音轻得像毒蛇吐信,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温柔,“算个屁。”
      苏城嚣张的气焰瞬间僵住,他看到了我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翻涌着暴戾与毁灭欲的冰冷寒潭。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
      够了。
      这场令人作呕的闹剧,该结束了。
      “今天叫你们来,” 我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死寂的平静,却带着千钧的重量,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砸在凝滞的空气里,“不是听你们放屁,也不是跟你们商量。”
      我顿了顿,目光如同寒冰铸就的刀刃,缓缓扫过他们惊惧、愤怒、贪婪交织的脸。
      “是通知。”
      声音斩钉截铁,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
      “从此刻起,我苏念,与你们苏家三人——”
      “恩断义绝。”
      “再无瓜葛。”
      “反了!!” 母亲的尖叫终于冲破喉咙,带着歇斯底里的愤怒和被戳穿的羞恼,“白眼狼!没有我们哪来的你!你…”

      “顾家?” 我打断她徒劳的咆哮,冷笑一声,“你们尽管去舔顾霆骁的鞋底。告诉他,我苏念说的,他顾霆骁,还有你们苏家——”
      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利刃,带着斩断一切的锋芒和深入骨髓的恨意:“都给我滚得远远的!”
      “再敢出现在我眼前,再敢用你们那张脏嘴提起我奶奶一个字,再敢用顾霆骁施舍的、沾着铜臭和算计的脏钱,来碰我奶奶安眠的这片土地…”
      我的目光最终定格在苏城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上,他眼神里充满了最原始的惊恐。
      一股冰冷的、带着毁灭快意的疯狂,如同藤蔓缠绕上心脏。我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一个堪称温柔的弧度,声音轻得像情人间的低语,却字字淬着最阴冷的毒:
      “我不介意…让苏城亲身体验一下,什么叫断了根的滋味。”
      轰——!!!
      死寂被彻底打破!
      父亲母亲的脸瞬间褪尽血色,如同见了活鬼!他们惊恐万状地看着我,那眼神,像第一次真正看清自己生下的、却早已异化成怪物的女儿!
      苏城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坐在地,牙齿咯咯作响,连尖叫都发不出,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他毫不怀疑,眼前这个眼神冰冷的疯子,真的会这么做!她就像杀过人!她什么都做得出来!
      【警告!警告!目标黑化值突破阈值!物理阉割风险极高!宿主!高危!】
      林薇脑子里的系统尖叫几乎要刺破耳膜,但我能“听”到林薇倒抽冷气的声音,还有她死死捂住嘴的压抑。
      我不再看他们失魂落魄的丑态。多看一眼,都嫌脏了眼睛。
      转身,走向墙角。
      那里,静静立着那把劈柴的旧柴刀。
      厚重的刀身,粗糙的木柄,刃口虽钝,却沉淀着最原始、最直接的力量。它劈开过寒冬的硬柴,现在,该劈开这腐朽恶臭的枷锁了。
      我平静地走过去,弯腰。粗糙的木柄入手,冰凉,沉甸甸的质感传递到掌心,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指腹下是木头粗粝的纹理,磨砺着皮肤,带来一丝细微的刺痛感,却让我无比清醒。
      拎起柴刀,转身走向堂屋中央那张旧方桌。
      桌上,放着他们带来的那个廉价果篮。红红绿绿的塑料包装,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廉价、虚伪,如同他们本身。
      我的目光落在果篮上,毫无波澜。仿佛那不是礼物,而是亟待清除的秽物。
      然后,在父亲母亲惊恐到极致、苏城瘫软在地瑟瑟发抖的注视下,在死寂得只剩下狂风呜咽和心脏狂跳声的空气里——

      我猛地扬起了手中的柴刀!
      手臂的肌肉绷紧,积蓄的力量瞬间爆发!厚重的刀身撕裂空气,带起一道沉闷而压抑的呼啸!
      “哐——!!!”
      一声令人心脏骤停的巨响!
      刀刃并非斩向血肉,而是带着我所有的愤怒、所有的决绝、所有累积了六世的冰冷恨意与毁灭欲,狠狠地、精准地、千钧之力地——
      剁进了那张厚实、充当砧板的旧木墩子里!
      刀身深深嵌入,尾部剧烈震颤,发出持续不断的、低沉的嗡鸣!如同困兽最后的咆哮!
      木屑混合着陈年的木渣,猛地迸溅开来!
      这一刀,干净利落,带着斩断一切的狠厉与快意!
      斩断了那摇摇欲坠、吸食骨髓的所谓血缘!斩断了他们所有贪婪的妄想!斩断了顾霆骁试图延伸过来的、令人作呕的触须!也斩断了我心底最后一丝,对家这个字眼可悲的、残存的、早已腐烂的期待!
      尘埃落定。
      嗡鸣声在死寂的屋里回荡。
      我背对着门口那三个被吓破胆的废物,手依旧握在冰冷的刀柄上,能感受到那剧烈的震颤顺着臂骨传递。指尖因为用力过度,被粗糙的木柄边缘磨破了皮,一丝温热的、带着铁锈味的液体渗了出来,黏腻地沾在木柄上。
      “滚。”
      一个字。
      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毁灭性的力量,穿透了嗡鸣和风声。
      “趁我……还没改变主意。”
      身后传来连滚带爬、屁滚尿流的混乱声响,伴随着苏城惊恐的呜咽和母亲压抑的哭嚎。脚步声、拖拽声、车门开关的碰撞声、引擎仓惶启动的尖叫…一切噪音迅速远去,最终被呼啸的风声吞没。
      世界重新安静下来。
      只剩下柴刀嵌入木墩的嗡鸣余音,和门外风雪更加凄厉的呜咽。
      我缓缓地、一根根松开紧握着刀柄的手指。指尖传来细微的刺痛,低头,借着昏黄的灯光,看到指腹和关节处磨破的皮,渗出的血珠在粗糙的木柄上留下几点暗红的印记。
      那抹红,在摇曳的光影下,刺眼,妖异,带着一种新生的、带着痛楚的灼热感。
      我抬起手,看着指尖那点殷红,又抬眼,穿透低矮的门框,望向风雪弥漫的夜色深处——那里,是奶奶长眠的寂静山坡。
      掌心残留的刺痛,木柄的冰冷,还有指尖这点新鲜的、属于我自己的血……它们交织在一起,汇成一种奇异的、沉重的、却又无比清晰的信号。
      枷锁已断。
      净土犹在。
      前路……风雪更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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