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心声后，我杀死了小白花》招财小金罐

34、（下）尘封的故事

　　顾霆骁那刻意压低的、带着施舍与警告意味的声音，如同沾了油的毒蛇，滑腻冰冷地钻进我的耳朵。我站在破败院墙的另一侧，背脊紧紧贴着粗糙冰冷的土坯，指尖深深陷进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
　　“…顾家少奶奶的位置…你该知足…”

　　“…识趣一点…别整天围着念念转…”

　　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在我试图维持平静的假面上。

　　愤怒吗？当然。像岩浆在胸腔里翻涌，灼烧着五脏六腑。顾霆骁，他永远学不会尊重为何物。在他眼里，林薇是可以用顾家少奶奶这个虚名收买、打发、甚至威胁的物件。而他自己，永远是那个高高在上、可以随意安排他人命运的主宰者。

　　但这一次，比愤怒更汹涌的，是一种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恐惧。

　　像黑暗中骤然亮起的探照灯，刺眼地照亮了我一直试图忽略的残酷现实——顾霆骁，以及他背后盘根错节的顾家，依旧拥有着碾碎我和林薇现在这份脆弱宁静的力量。像一柄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寒光闪闪。

　　撕破脸？强硬拒绝？让他滚？

　　这个念头如同野草般疯长，带着前所未有的诱惑力。我受够了演戏，受够了虚与委蛇，受够了看他那张自以为是的脸在我面前晃动！每一次敷衍的顾同学，每一次刻意避开的触碰，都像在磨损我好不容易找回的那一点点真实感。这虚假的、令人作呕的和平，早就该结束了！

　　然而，指尖传来的刺痛猛地将我拽回现实。掌心的湿润提醒着我，这短暂的安宁，这老屋里的烟火气，这不用戴着面具喘息的片刻…它们像琉璃一样易碎。

　　我可以不管不顾地引爆与顾霆骁的战争，像第四世那样，带着毁灭一切的快意。但这一次，爆炸的冲击波，绝不会只波及我一个人。林薇，会被毫无防备地卷入风暴中心。

　　顾霆骁刚才的话，就是明晃晃的警告。
　　他用联姻试探林薇，用顾家少奶奶的位置诱惑她、同时也警告她——离我远点。
　　一旦我彻底与他决裂，顾家的怒火会首先烧向谁？林家？还是…此刻与深红危险目标形影不离的林薇？
　　【系统：警报！顾霆骁对宿主威胁指数上升！林家产业关联度分析中…滋滋…存在被针对性商业狙击风险！风险等级：中高！】
　　林薇脑子里系统的警报声隔着墙壁微弱地传来，却像重锤敲在我心上。
　　林薇毫不知情。
　　她不知道顾霆骁温和表象下的阴鸷和掌控欲有多可怕，不知道顾家为了面子和控制能做出什么事，更不知道…她身边这个苏念，体内蛰伏着一个经历过多少次绝望轮回、双手染过血的怪物灵魂。
　　她以为她只是在做一个阻止黑化的任务，却不知道她早已一脚踏入了怎样一个泥潭。
　　而我，就是那个泥潭的中心。
　　过去，我习惯了独行。做决定只考虑自己，复仇也好，毁灭也罢，后果我一力承担，哪怕粉身碎骨。我就像是射出的子弹，只求命中目标，从不考虑流弹会伤及谁。
　　可现在，手里握着的，似乎不再是冰冷的、一往无前的子弹。它变得沉重，带着温度，还有…一丝让我指尖发颤的不确定。
　　我害怕这颗子弹一旦射出，会不受控制地，伤及那个挡在我身前、掌心温热的人。
　　墙那边传来林薇细微的吸气声，大概是被顾霆骁那番恩赐言论气得不轻。
　　紧接着是她内心和系统疯狂吐槽的无声风暴，【自恋狂！神经病！谁稀罕当你的少奶奶！老娘要的是自由！是养老！不是跳进你家那个镶金边的火坑！系统！给我记下来！此仇不报……】
　　听着她充满活力、哪怕气急败坏也依旧生机勃勃的内心咆哮，那股想要立刻冲出去将顾霆骁彻底撕碎的戾气，竟奇异地被压下去些许。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决心。
　　继续躲着，瞒着，把她隔绝在真相之外，看似是保护，实则可能将她推向更危险的境地。顾霆骁已经将矛头对准了她。如果她依旧懵懂无知，只会成为顾霆骁眼中更好拿捏、更好规劝的棋子，甚至可能因为无知而做出错误的判断。
　　我需要她看见。
　　看见顾霆骁华丽皮囊下的自私与冷酷。
　　看见顾家那看似光鲜的豪门背后是怎样的囚笼。
　　看见……我。
　　不是那个清纯无害、需要被拯救的小白花苏念，而是那个从地狱爬回来、满身泥泞与伤疤、挣扎着想要掌控自己命运的…怪物苏念。
　　只有看清了这一切，她才能做出真正属于她自己的选择。是抽身离开，保全她渴望的养老生活？还是…留下来，和我一起面对这早已千疮百孔、危机四伏的世界？
　　无论她选择什么，我都接受。
　　但我不能再让她毫不知情地站在我身边，那样对她不公平，那也不是我想要的心甘情愿。
　　院墙那边，顾霆骁似乎又说了句什么，然后脚步声响起，朝着村口的方向远去。林薇松了口气的呼气声清晰可闻，接着是她小声的、愤愤不平的嘀咕：“神经病…浪费我时间收拾萝卜干…”
　　我深吸一口气，山间带着泥土和草木清冽气息的空气涌入肺腑，压下最后一丝翻涌的情绪。指尖松开紧握的拳头，掌心留下几个深深的月牙印，边缘渗着血丝。

　　我转过身，从院墙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林薇正弯腰把簸箕里的萝卜干重新摊开晾晒，动作带着点泄愤似的用力，对着顾霆骁消失的方向无声地挥了挥拳头。阳光落在她气鼓鼓的侧脸上，生动得像一幅画，那点沾在围裙上的泥土，此刻显得无比真实。
　　“林薇。”我的声音响起，比我自己预想的要平静。

　　她吓了一跳，猛地直起身回头，看到是我，脸上的愤懑瞬间被一丝慌乱取代，下意识地拍了拍围裙上的灰。
　　“苏念？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张婶那边忙完了？”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目光落在她脸上，看着她那双还带着未消怒气和一丝心虚的眼睛。山风吹拂着她的发丝，也拂过我心头最后一点犹豫。
　　不要害怕了，说吧。
　　比起害怕她知道自己真面目以后也许会有的恐惧与嫌弃，另一种知道真相后的真心与接受的可能更加诱惑不是吗？
　　我朝她走近一步，停在离她只有半臂的距离。很近，近到能看清她因为紧张而微微颤动的睫毛。
　　“嗯，忙完了。”我轻声说，声音在风里显得有些飘忽。顿了顿，目光直视着她，一字一句，清晰地问道：

　　“林薇，你想听个故事吗？”

　　我的目光扫过她身后那间低矮破旧、却承载了太多真实与温暖的老屋，最终落回她写满困惑和一丝不安的脸上。
　　“一个…很长，也很糟糕的故事。”
　　我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平静，“关于我……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