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心声后，我杀死了小白花》招财小金罐

20、（下）旧日的剪影

　　手机屏幕暗下去，最后一点属于顾霆骁的声音也消失了。
　　听筒里残留的、他那句带着大洋彼岸湿冷气息的“好好休息，等我回来”，像一根无形的丝线，□□脆利落地剪断。学校公寓里里只剩下窗外冬雨敲打玻璃的单调声响，淅淅沥沥，不急不缓，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潮湿的冷意。

　　上学期的尾声，伴随着这场连绵的冷雨，悄然而至。
　　学校放假的通知来得恰如其分。顾霆骁被顾家那场所谓的紧急跨国并购案绊住了手脚，分身乏术。我只需在电话里用略带疲惫的、温顺的声音说一句“学校放假了，我想回家安静复习几天”，便轻易地推掉了所有可能的碰面。他甚至连一句多余的询问都没有，只留下那句程式化的叮嘱，便匆匆投入他的商业帝国征伐。
　　于他而言，我的安静和顺从，从来都是理所当然，是无需费心关注的背景板。
　　也好。
　　指尖划过旧书泛黄的纸页，发出轻微的沙响。
　　林薇那边系统断断续续，充满电流杂音的回应，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带着特有的冰冷频率，清晰地穿透过来，落入我的耳中。

　　“…深红危险标记…”
　　“…超规则潜力…”
　　“…世界线崩溃…”
　　这几个词，像黑暗中骤然迸溅的火星，带着灼人的温度，猛地撞进我沉寂的意识深处！
　　心脏在胸腔里重重一跳，如同沉睡的火山被唤醒，岩浆在厚重的岩层下第一次发出了沉闷而有力的搏动。
　　不是麻木，不是厌倦，是一种近乎尖锐的兴奋，瞬间刺穿了包裹灵魂的厚重冰壳！
　　深红危险？
　　超规则？
　　世界线…崩溃？
　　原来如此！
　　这个困着我的精密运转如同冰冷机器的书中世界，并非坚不可摧！它被那些高高在上的造物主打上了代表极度危险的标签！因为我！
　　因为我这个本应循规蹈矩的主角，成了他们无法掌控的异常！
　　他们害怕了！害怕我拥有撕裂剧本、让整个故事走向不可预知毁灭的力量！
　　摆脱轮回…挣脱顾霆骁…那曾深埋于绝望深渊的渺茫星火，骤然被这深红的标记点燃，爆发出刺破黑暗的光焰。
　　前路依旧遍布荆棘与迷雾，但至少，我看到了裂痕，看到了方向，不再是徒劳的挣扎，而是有明确目标的破坏与重塑！
　　掌心那道暗红的痂隐隐传来微弱的刺痛，提醒着经历的屈辱。但此刻，那痛感被一种更强大、更冰冷的兴奋覆盖。
　　顾霆骁…你精心构筑的囚笼，裂痕已现。这盘棋，胜负的天平，终于开始倾斜了。
　　就在这时，系统那混乱又带着恐惧的声音再次传来，提到了“末世世界”和“非生物体征”，还有那句关键而模糊的——“苏念的异常…更高阶…更危险…”
　　更高阶的危险？
　　呵。
　　看来，让规则头疼的错误，不止我一个。
　　这认知，竟在冰冷的兴奋之外，生出一丝近乎荒诞的同类感，虽然我对所谓的同类毫无兴趣。
　　紧接着，林薇那充满恐惧和探询的声音模糊地响起：“…她是不是…重生？轮回？”
　　重生？轮回？
　　这个词像一把生锈的钥匙，带着冰冷的触感，“咔哒”一声，猛地捅开了记忆深处某个尘封已久、落满灰尘的匣子。
　　关于那个真正的、属于这个世界的，如钻石般璀璨冰冷又最终被我碾碎的女二号——林薇。
　　眼前的景象瞬间模糊、扭曲、褪色……意识被拉入第二世记忆的洪流，定格在某个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顶级慈善拍卖晚宴。

　　水晶吊灯的光华刺得人目眩，空气里是顶级香水、雪茄和虚伪寒暄混合的粘稠气味。
　　我被顾霆骁揽着腰，像一件展示他品味的昂贵珠宝，僵硬地站在一群商界巨鳄中间。就在这时，“林薇”出现了。
　　一袭剪裁极尽简约却气场全开的酒红色丝绒长裙，衬得她肌肤胜雪，颈间只缀着一颗水滴形的鸽血红宝石，低调却足以压过全场珠光宝气。
　　她并非独自前来，身边伴着一位银发矍铄、气质儒雅的法国老牌奢侈品集团掌门人。“林薇”端着香槟，姿态从容不迫，与人交谈时，眼神明亮而自信，唇边噙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掌控全局的魅力。
　　她的目光偶尔扫过我，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理所当然的强大气场。没有嫉妒，没有轻蔑，只有一种极淡的、如同看一件无关紧要的陈设般的漠然，以及一丝深埋眼底、近乎悲悯的嘲讽。
　　顾霆骁看到了她。揽在我腰间的手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随即松开，脸上挂起完美的社交面具，带着我主动迎了上去。
　　“薇薇，真是巧遇。”他的目光落在“林薇”身边的男人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属于雄性的、本能的竞争意味，“这位先生是？”
　　他显然认为林薇带这样一位重量级男伴出现，是对他某种隐晦的挑衅或抬价。
　　“林薇”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笑容得体却毫无温度：“霆骁，这位是弗朗索瓦·杜兰德先生。”她介绍得简洁利落，语气熟稔又界限分明，将顾霆骁牢牢钉在世交的位置。对我，只是极轻微地颔首，疏离如同对待空气。
　　杜兰德先生绅士地行礼，目光在我身上礼貌地停留了一瞬，随即与顾霆骁寒暄起来，话题是欧洲私人博物馆的藏品流转，高端而与我无关。
　　顾霆骁一边与杜兰德交谈，一边却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往他和“林薇”共同参与的某个跨国新能源项目上引，试图营造一种“我们才是一个圈子”的微妙同盟感。
　　他甚至微微侧身，用一种只有我们三人能听清的、带着点亲昵抱怨的语气对林薇低语：“薇薇，上次董事会上你支持的那个拆分方案，可真是让我措手不及啊？一点情面都不讲？”
　　他嘴角噙着笑，眼神带着刻意的熟稔和一丝自得的试探。仿佛在无声宣告：看，她对我就是不一样，我们之间敢直接抱怨。
　　她轻轻晃了晃手中的香槟杯，剔透的液体折射着璀璨的光。她看着顾霆骁，眼神平静无波，甚至带着点公事公办的调侃：“霆骁，在董事会的表决权是按股份说话，不是讲情面的地方。这点，顾伯伯应该教过你吧？”
　　“林薇”语气轻松，却像一柄淬冰的匕首，精准地剖开了顾霆骁刻意营造的暧昧泡沫，将他钉死在纯粹商业对手的位置上。
　　顾霆骁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又恢复自然，但我清晰地感觉到他瞬间绷紧的背脊和揽在我腰间骤然加重的力道，几乎要掐进我的骨头里。
　　那一刻，他被打脸的尴尬和自恋受挫的恼怒，如同实质的电流传递过来。
　　他以为“林薇”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实际上，“林薇”的目光早已越过他，落向了拍卖台上即将展出的一件中国古玉器，显然那才是她今晚真正的目标。

　　一次商务酒会后的雪茄室里。
　　顾霆骁带着微醺，陷在柔软的皮沙发里，指尖夹着点燃的雪茄。我像一抹沉默的影子坐在角落。他看着袅袅升起的烟雾，忽然嗤笑一声，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令人作呕的自得，用一种仿佛分享秘密的口吻对我说：“念念，你看，像林薇那样的女人，再耀眼，再独立，最终也逃不过家族的责任。顾林两家联姻是双赢的局面，她心里比谁都清楚。现在这些姿态…”
　　他优雅地弹了弹烟灰，眼神里是赤裸裸的、将“林薇”也视为一件待价而沽藏品的傲慢，“不过是抬高身价的必要手段罢了。她很聪明，知道只有嫁给我，她和她林家才能站上真正的顶峰。”
　　窗外的冬雨敲打着玻璃，固执而单调。
　　我胃里翻江倒海，我为“林薇”感到一种冰冷的悲哀，更为顾霆骁那深入骨髓的自恋和自私感到极致的恶心。
　　“林薇”那样光芒万丈、目标明确、视事业为征途的人，在顾霆骁狭隘的世界观里，也不过是一件更高级的、可以用来装点他权势和魅力的战利品！
　　他甚至愚蠢地认为，“林薇”所有的成就和社交，都只是为了最终能“卖”给他顾家一个好价钱！
　　第五世顾氏集团顶层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的璀璨灯火，脚下是芸芸众生。我坐在那张象征最高权力的真皮座椅上，指尖划过刚刚签署完的、将顾霆骁彻底踢出局的股权转让文件，冰凉的触感。桌面上，还放着他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
　　他站在门口，脸色灰败如纸，眼神空洞，像被抽走了脊梁。
　　“为什么…”他嘶哑地问，声音破碎不堪，“念念…我对你…”
　　“嘘——”
　　我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打断他无意义的辩解。目光扫过他失魂落魄的脸，心中没有半分波澜，只有一片冰冷的荒芜。
　　为了这一刻，我在他身边伪装了多少年？承受了多少令人作呕的宠爱和掌控？
　　“林薇，”我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目光却投向窗外那片属于林氏集团大厦的方向，那里灯火辉煌，如同不灭的星辰，“林氏持有的那百分之十一的关键股份，明天开盘前，会以顾氏无法拒绝的价格，转到我的名下。”
　　我顿了顿，欣赏着他眼中最后一点光彻底熄灭，“至于林薇本人……她引以为傲的新能源项目核心专利侵权的诉讼材料，今早我已经让人送到了她最大的竞争对手手里。不出意外，林氏的股价，明天会跌得很艺术。”
　　我看着顾霆骁眼中最后一点光彻底熄灭，像燃尽的蜡烛。
　　“林薇”？那个曾经璀璨骄傲、视他如无物的女人？
　　不过是我用来碾碎顾霆骁尊严和掌控欲的、另一颗更闪亮的垫脚石。
　　欣赏她的强大？是的。
　　但这并不妨碍我在需要时，利用顾霆骁的残余影响力，毫不犹豫地将她和她的家族推入深渊。看着她引以为傲的商业帝国崩塌，看着她眼中熄灭的光芒比顾霆骁的血更冷——那是我这条灰暗的路上，为数不多能感受到的、冰冷的快意。
　　记忆的潮水倏然退去。眼前依旧是房间内潮湿的空气和窗外单调的雨声。
　　我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
　　真正的林薇…她像一颗棱角分明、光芒璀璨的钻石，强大、清醒、目标明确。她的世界广阔无垠，她的征途是星辰大海，绝非困于顾霆骁那点可笑的情爱游戏。
　　顾霆骁的自恋表演，在她眼中恐怕幼稚得如同沙堡游戏。
　　而现在这个带着系统、咋咋呼呼、试图救赎我的林薇…
　　我的眼神沉静下来，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一个在深红危险标记的世界里带着任务的观察者？
　　一个因窥见真相一角而陷入混乱的变量？
　　或许…也是可以利用的破局点？
　　毕竟，她似乎终于开始怀疑这个世界的剧本了。
　　倒也没那么愚蠢。
　　系统恐惧的深红标记……无数信息碎片在脑中碰撞、组合，如同星图般铺展开来。
　　摆脱轮回的道路，在前方浓重的迷雾中，终于显露出一条真实存在、虽布满荆棘却通往自由的路径。
　　需要更谨慎，更周密。
　　顾霆骁暂时离场，林薇陷入混乱，系统陷入休眠…这难得的喘息之机，正是重新淬炼刀锋、谋划下一步棋局的绝佳时刻。
　　目光重新落回摊开的旧书页，但眼底深处，那被深红星火点燃的、冰冷的兴奋与斗志，却如同熔炉中反复锻打的精钢，在寂静的雨声里，无声地燃烧、凝练。
　　掌心的痂，是过往的耻辱烙印，亦是刺向未来的、未冷的刃锋。
　　深渊已在身后，而裂痕之外的光，第一次如此真实地触手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