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叶》挽芩

4、拾贝壳

　　海浪拍打着礁石，在阳光下抖落细碎的晶莹。

　　咸湿的海风温柔吹过一切，温芩额前细碎的发丝被吹得粘在脸上。

　　光影里两人相依。

　　夏皖将头靠在温芩肩膀上，她闭着眼睛，睫毛微动。

　　这样静默着等待着时间的流逝。

　　温芩偏头看见夏皖，轻轻晃了晃她手臂。夏皖被摇醒，睡眼惺忪，她揉揉眼睛“嗯？”

　　“我们去捡贝壳吗？你不是说很想听一听小海螺的声音。”

　　“好。”

　　说着两人便起身向海岸边走去，浪花冲击着湿沙，海水末过脚腕的地方正好能够眺望地平线。

　　海风扬起温芩的白裙，夏皖说，好像看见了初见你时的样子。

　　白裙越过深巷，也翻越我心坎。

　　思绪被浪花拍回海岸，夏皖只觉手腕上多出一些潮湿和温暖。

　　温芩拉着夏皖的手腕往海浪深处走去，浪潮很快打湿了温芩和夏皖的裙边。

　　“我们去找小海螺。”说着温芩便低下头寻找，夏皖也跟着找起来。

　　夏皖找到许多颜色斑斓的贝壳，像打翻了浅海的颜料盘，多到手中抓不下，她将贝壳上的泥沙抖抖，用自己的裙摆拖着。

　　忘记拿桶了，夏皖在内心默默懊悔。

　　一旁的温芩则是顺利找到了小海螺。海螺不是纯白的，壳上布满细细碎碎的花纹。

　　温芩转头就看见夏皖用裙摆兜着捡来的贝壳，忍不住笑出声。

　　“对不起，我下次会记得拿个桶的。”
　　“嗯……”

　　“我帮你拿一些走。”温芩上手将一些贝壳也兜在自己的裙摆里。

　　“这样，我们的裙子都湿了。”温芩笑笑“对了，我找到小海螺了，你要听听吗？”说着温芩单手将小海螺递过来，夏皖俯下身，侧着耳听。

　　夏皖听见海浪的声音，不出所料，她其实很早就知道小海螺里是海浪的声音。

　　越过海浪，她似乎也听到了透明的心跳。

　　属于她们两人独处时的心跳。

　　她内心默想，海螺里的，应该是温老师的声音，是温老师只属于她时的声音。

　　缄默了一会，夏皖抬起头。

　　“温老师，我们回去吧。”
　　“好啊，回去洗澡换身衣服，去吃晚饭。”

　　两人脸上笑容不减，只是提着被海水浸湿成半透明的裙子往回走。

　　阳光将她们在沙滩上留下的脚印照射得熠熠生辉。

　　回到民宿后，温芩将灯打开。

　　夕阳的余温透过薄纱窗帘映在房间里，残留的橘黄色淡淡地染上温芩浸湿的裙摆，夏皖望着她，好似眼前蒙上一层氤氲。

　　感觉温老师不再清晰，变得模糊，世界也变得模糊。

　　环顾一圈后，温芩轻声道“只有一个浴室呢，你先去洗吧。”

　　夏皖这时才清醒过来“好。”

　　她拿好东西便进了浴室。

　　“脏衣服可以递给我，帮你放好。”
　　“谢谢。”

　　夏皖快速将湿衣服脱下，隔着门缝递给温芩。

　　很快，浴室内响起哗啦啦的流水声，热气弥漫。门内侧也蒙上了水汽。

　　温芩拿着夏皖的衣服准备收进塑料袋里，却玩味笑了一声“蝴蝶结？”然后面无表情将她的衣服一一收纳好。

　　此时，浴室里的夏皖背热水浇淋着，感受到无比的惬意和舒适。

　　突然，她脸色一僵“好……好像把……”

　　火烧云般的红色迅速蔓上她双颊。

　　“算了算了。”

　　她洗好后，用浴巾裹住身体，随意擦了头发走出浴室。浴室没有插头，所以她要出浴室才能将头发吹干。

　　“那个，温老师我好了。”说完夏皖便准备去吹头发。

　　“吹风机在这里。”温芩温声提醒。

　　“好。”夏皖说着便开始吹头发。

　　“要帮忙吗？”温芩走到夏皖身后。
　　“嗯。”夏皖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或许她内心深处是渴望温芩这样的。

　　温芩从夏皖手中拿过吹风机，手指触碰摩擦出麻麻的滋味，暖风的温度染上指尖。

　　夏皖坐在床边，任由温芩的手指在她微卷的黑发中来回穿梭。

　　她感受着温芩指尖似有似无地触碰到她的头。

　　帮“喜欢”的人吹头发，好暧昧的事。
　　可她和温芩算什么呢？温芩最喜欢的学生嘛。

　　夏皖不甘心。

　　“好了。”温芩提醒道“我也去洗个澡，等我一下下。”

　　“要帮忙吗温老师？你刚才也帮我了。”

　　“嗯……那就帮我收一下脏衣服好了。”温芩边说边拿着要用的东西进了浴室“一会拿给你。”

　　浴室刚被使用过，镜子和瓷砖上全是雾气，滑滑的。

　　蒙雾的瓷砖映衬着温芩清冷的容颜，水汽的温度给她的双颊镀上绯红色。

　　不一会，水流的声音就停止了。

　　夏皖帮温芩放好衣服就等在门外。

　　“小朋友，帮我拿个浴巾，我忘记拿了。”温芩在浴室内喊了一句。

　　“好。”夏皖应了一句便转头去找浴巾。

　　找到后，夏皖飞奔回浴室门口，门半开着。

　　“温老师，给你。”

　　温芩接过的一瞬间，夏皖被脚下沾满水汽的瓷砖滑到。

　　脚下拖鞋一飞，踉跄着摔进了浴室。

　　“啊！”夏皖被突如其来的一滑吓到，跌跌撞撞地扑进温芩怀中。

　　夏皖满眼惊慌失措，抬头时温芩的脸庞近在咫尺，淡淡的沐浴露的栀子花清香蔓延在温芩脖颈间，也萦绕在夏皖鼻前。

　　“对……对不起。”夏皖微带哭腔。

　　温芩轻叹一口气“我没事，倒是你，忘记上次在公交车摔倒的事了吗，慢慢来我又不急。”

　　“我错了嘛，”夏皖耳尖发红发热“还……还有，我什么也没看到啊。”她迅速将浴巾递给温芩，然后退出了浴室。

　　不一会儿，温芩从浴室里出来。

　　“好了好了，我收拾好了，我们去吃饭吧，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呢。”

　　“嗯呢。”夏皖用力点点头。

　　海边城市的夜色不同寻常，低矮的建筑却望去一片的黄澄澄。

　　细腻潮湿的海风将满城的暖意与烟火气吹进每个人心中。

　　夏皖和温芩穿着新换好的长裙慢慢走在石板路上，不一会便融入进人群中。

　　微亮的橙色路灯将温芩鬓边的碎发照的清晰，她低垂眼眸，目含星波“小朋友，你想吃什么？好不容易来海边，总得吃点海鲜吧。”

　　“当然当然，不过，”夏皖微微叹了口气“我虾过敏。”然后，她便用一种很无奈的眼神望着温芩。

　　有点好笑。
　　又有点可爱。

　　最终还是温芩决定了吃什么“烧烤怎么样，你爱吃吗？”

　　“吃的我都喜欢，嘻嘻嘻嘻嘻。”夏皖露出一个不值钱的笑容。

　　“大馋丫头。”温芩摇摇头，然后轻轻捏了捏夏皖还未褪去婴儿肥的双颊。

　　两人迎着路灯光亮，不知不觉走到一个充满烟火气的小店铺前。

　　店里很小，位子大多摆在店铺前的空地上。有许多人在位子上，眉飞色舞，相谈甚欢。

　　伴随着烧烤的香气，夏皖和温芩找了一个比较冷清的位子坐下。

　　“菜单在这里，看看吃什么。”
　　“烤鱼，烤生蚝，烤鱿鱼……”夏皖看着菜单哈喇子都流下来了。
　　“那就这些吧。”温芩向夏皖再确认了一遍便大声喊了老板来点菜。

　　点完菜后等菜的间隙，温芩见夏皖直愣愣地盯着隔壁桌上绿玻璃瓶装的啤酒看，开口提醒道“小朋友不能喝酒。”

　　“烧烤配啤酒才有意思嘛……”
　　“不行。”温芩狠狠拒绝。

　　不一会儿，烤海鲜混着香料的气味飘进两人鼻中。夏皖拿起烤鱼吃起来。

　　“小朋友，高三要好好学习。”温芩不经意说了一句。
　　“嗯。”夏皖嘴里叼着烤鱼点点头。
　　“想考什么大学？”

　　“温老师是什么大学的？”
　　“为什么这么问？”

　　“我觉得温老师非常优秀，我的愿望是想成为像温老师一样的人。”
　　“从来没有人这么认真地夸我优秀，好吧，我就告诉你了。”说完，温芩招招手，示意夏皖靠近。

　　夏皖将身体向前倾，“华南师范，要努力哦。”
　　“我会的，温老师。”

　　温芩脸上笑容依旧温柔，烧烤摊的白烟没过了她的笑，像深深的云层里藏起的月光。

　　吃完饭后，两人继续漫步在海边的小路上。
　　海边的空气好，抬眼便是漫天星光。

　　夏皖挽着温芩的手臂，她想，温芩是被云层藏起的孤独的月。

　　若是去卢浮宫的话，温芩千百次的回眸一笑，走廊拐角处的绿影婆娑，便能够绘出她心目中的蒙娜丽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