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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死寂长廊与沉睡之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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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阶通道的尽头,并非预想中的中转站或另一间密室。
一道厚重、冰冷的金属门,无声地嵌在粗糙的岩壁中。门上没有任何把手,只在中央位置有一个圆形的凹槽,里面布满了细密的、如同电路板般的纹路,散发着极其微弱的、不祥的暗红色光芒。门的上方,刻着几个冰冷的大字,与教室里的广播字体如出一辙:
【寂静病院】。
门旁墙壁上,那行用暗红颜料书写的、疯狂扭曲的警告血字——【下一个…是医院…保持…安静…否则…它们会醒来!】——此刻显得无比刺眼。旁边那个咧着嘴的、歪扭的笑脸符号,在暗红光芒的映衬下,仿佛在无声地狞笑。
“医院…真的是医院…”姜苬莱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神绝望地看着那扇冰冷的门,“那个疯子写的…是真的…”
许姚绪的脸色也异常难看,后背被腐蚀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上一个副本的残酷。“保持安静…‘它们’会醒来…‘它们’是什么?”她低声问,声音压得极低,仿佛害怕惊扰门后的存在。
于靳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门中央那个暗红色的圆形凹槽。这东西,不像锁孔。他尝试用手去推门,冰冷厚重的金属门纹丝不动。他仔细检查凹槽的纹路,繁复精密,带着一种非自然的科技感,与周围粗糙的岩壁格格不入。他的“作者感知”模糊地传来一丝刺痛感——危险,与声音有关。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跟在最后的谭晨曦,忽然轻轻拉了拉于靳的衣角。
于靳低头看去。少年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恢复了一丝清明。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苍白的手指,极其轻微地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然后又指向那扇金属门。动作轻微到几乎无法察觉。
耳朵?门?
于靳立刻会意。他屏住呼吸,将耳朵小心翼翼地贴近冰冷的金属门面。
嘶嘶…嘶嘶嘶…
一种极其微弱、仿佛无数细沙在管道中流动的、持续不断的背景噪音,透过厚重的门板隐约传来。但这噪音之下,似乎还混杂着另一种更低沉、更难以捕捉的…嗡鸣?*像是什么巨大机械在深处运转,又像是…某种生物的集体呼吸?
声音!门后并非绝对的寂静!但警告要求“保持安静”,意味着一旦发出超过某个阈值的声音,就会唤醒“它们”!
“门…需要钥匙?”许姚绪也压低声音问,目光扫视四周,寻找可能的线索。通道里除了岩石和发光的苔藓,空无一物。
钥匙…于靳的目光再次落回那个暗红色的凹槽。形状…圆形…他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那里装着在教室中央地砖下找到的、唯一带离上一个副本的东西:那块边缘磨损的黄色橡皮擦。
大小…似乎差不多?
一个荒谬的念头在于靳脑中闪过。他拿出那块沾着【说谎】血字碎屑的橡皮擦,试探性地、轻轻按向门中央的圆形凹槽。
嗡——
就在橡皮擦接触凹槽纹路的瞬间,那些细密的纹路骤然亮起!刺眼的红光如同血管般瞬间充斥整个凹槽!一股微弱的电流感顺着橡皮擦传到于靳指尖!紧接着,凹槽内部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咔哒”声,仿佛精密的齿轮咬合。
厚重冰冷的金属门,无声地向内滑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一股冰冷、混杂着浓烈消毒水、福尔马林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腐败甜腥味的空气,如同冰水般瞬间涌出,灌满了狭窄的通道。那嘶嘶的背景噪音和低沉的嗡鸣声,瞬间变得清晰可闻。
门开了。生路?还是另一个更深的陷阱?
于靳没有丝毫犹豫,率先侧身,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进了门内。许姚绪深吸一口气,扶着几乎走不动路的姜苬莱,紧跟而入。谭晨曦最后进入,瘦小的身影没入黑暗,金属门在他们身后无声地重新关闭、锁死,彻底隔绝了通道的微光。
眼前,是绝对的黑暗。比教室更深沉、更厚重。只有远处不知名的角落,偶尔闪烁着一点极其微弱的、如同鬼火般的惨绿色应急灯光芒,勾勒出模糊而巨大的轮廓——高耸的天花板、两侧延伸至黑暗深处的墙壁、还有…一排排如同墓碑般沉默矗立的影子?
空气冰冷刺骨,那股消毒水和腐败甜腥混合的气味更加浓烈,直冲脑门。嘶嘶的背景噪音无处不在,而那低沉的、如同巨大生物在沉睡的嗡鸣声,似乎就是从黑暗深处那无数沉默的“墓碑”中传来。
于靳站在原地,像一块融入黑暗的石头,调动所有感官。
视觉:几近于无,只能勉强分辨近处物体的模糊轮廓——似乎是蒙尘的医疗推车?废弃的仪器?
听觉:除了背景噪音和嗡鸣,死寂得可怕。嗅觉:消毒水、福尔马林、腐败味…还有一种淡淡的、类似臭氧的电气味?
触觉:脚下是冰冷光滑的材质,像是水磨石地面,但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他缓缓蹲下,指尖拂过地面。厚厚的灰尘下,冰冷光滑。他摸索着,碰到一个冰冷的、圆柱形的金属物体——一个倾倒的氧气瓶?再往前,指尖触到一小片破碎的玻璃。他捡起一小块,边缘锋利。没有用,丢掉。
“这…这是什么鬼地方…”姜苬莱带着哭腔的、极力压低的呜咽在黑暗中响起,声音抖得厉害。他死死抓住许姚绪的胳膊,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
“别说话!”许姚绪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严厉的警告。她也在努力适应黑暗,但效果甚微。她的医学知识让她对这种环境有着本能的联想:医院走廊?停尸间?无论哪里,都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于靳没有理会他们。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听觉上。那低沉的嗡鸣…似乎有某种规律?像潮汐,又像呼吸。他尝试分辨来源方向。
就在这时,他身边的谭晨曦,再次有了动作。
少年极其轻微地、用指尖在于靳的手背上快速划动。动作很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指向性。
于靳立刻凝神感受。不是写字,是方向!指向左前方!而且…向下?
谭晨曦在黑暗中,能“看”到东西?还是感知?
于靳没有时间去深究。他选择相信这唯一可能的指引。他微微侧身,用脚尖极其轻微地碰了碰许姚绪的鞋,示意方向。然后,如同捕食的猎豹般,将身体重心压到最低,朝着谭晨曦指示的左前方,无声无息地移动起来。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脚掌先轻轻试探地面是否有异物,然后才缓慢放下全身重量,避免发出任何声响。
许姚绪会意,用力搀扶(几乎是拖着)腿软的姜苬莱,竭力模仿着于靳的动作,艰难跟上。谭晨曦则像一道无声的影子,紧跟在最后。
黑暗中,时间失去了意义。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两侧的“墓碑”轮廓在微弱的、时有时无的惨绿应急灯光下逐渐清晰——那是覆盖着白布的病床!一排排,一眼望不到尽头!白布下隐约勾勒出人形的轮廓,但轮廓僵硬、怪异,有些甚至呈现出非人的扭曲姿态!那低沉的嗡鸣声,正是从这些白布之下传来!
沉睡者!那些就是警告中提到的“它们”!一旦被惊醒……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每个人的心脏,越收越紧。
谭晨曦的手指再次在于靳手背上划过。这次是短暂的停顿,然后再次指向左前方,但角度更偏下,同时指尖用力点了三下。
有东西!在左前方更深处的地面?而且很重要?
于靳的心跳微微加速。他调整方向,更加谨慎地挪动。绕过一张张覆盖着白布、散发着沉睡气息的病床,如同在沉睡巨兽的巢穴中穿行。
终于,在又拐过一个堆满废弃医疗设备的转角后,前方不远处的地面上,出现了一点微弱的、不同于应急灯的反光!
于靳立刻停下,示意身后两人止步。他独自一人,如同壁虎般贴着冰冷的墙壁,无声地滑近。
惨绿的光线下,反光的源头清晰起来。
是一串钥匙!
黄铜质地,挂在断裂的钥匙环上,散落在一小滩深色的、早已干涸的污渍旁边。钥匙旁边,还躺着一具穿着破烂白大褂的…尸体?
不,不是完整的尸体。那更像是一具被暴力撕扯后遗弃的残骸。胸腔被完全剖开,内脏不翼而飞,只留下空洞的肋骨和干涸发黑的血肉组织。头颅歪在一旁,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恐惧和痛苦,眼睛瞪得滚圆,仿佛看到了地狱的景象。他的左手死死攥着,像是握着什么东西。
钥匙…白大褂…护士?医生?这可能是重要的道具!
于靳的心跳更快了。他需要拿到那串钥匙!但尸体距离他还有几步远,中间没有任何遮蔽,必须完全暴露在空旷的走廊里。而且,尸体旁边,就有一张覆盖着白布的病床!那白布下传出的低沉嗡鸣,似乎比其他地方更清晰一些!
风险巨大!
于靳的大脑飞速计算。距离、可能的声响、沉睡者被惊醒的概率…他缓缓伸出手,但距离不够。他必须再向前移动一步。
就在这时!
“咯…咯吱…”
一声极其轻微、但在绝对死寂中却如同惊雷的、仿佛骨骼错位的脆响,突然从旁边那张病床上传来!
于靳的动作瞬间凝固!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冻结!
他猛地转头,看向那张病床!
只见覆盖在病床上的、原本平整的白布,在靠近尸体头部的位置,极其轻微地…**隆起了一下!**
仿佛白布下的“东西”,在睡梦中翻了个身?或者…被刚才那声轻微的骨骼脆响(或许是尸体本身关节僵化发出的?)惊动了?
白布下的隆起缓缓平复,低沉的嗡鸣声依旧,似乎并未完全苏醒。
冷汗瞬间浸透了于靳的后背。刚才那一瞬间的惊悸,让他几乎窒息。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再次投向那串钥匙和尸体紧握的左手。
不能放弃!这很可能是关键!
他深吸一口气,将身体压得更低,几乎是贴着冰冷的地面,用最慢的速度,如同蜗牛般,一点一点地向那串钥匙挪去。每一个关节的动作都控制到极致,避免发出哪怕一丝最微弱的摩擦声。
时间被无限拉长。几米的距离,如同跨越天堑。
终于,他的指尖触碰到了冰冷的黄铜钥匙!
他屏住呼吸,手指如同最灵巧的镊子,轻轻捏住钥匙环的断裂处,极其缓慢、稳定地将其从污渍中提起。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钥匙到手!
但他没有立刻撤退。尸体的左手…紧握着的东西…
于靳的目光扫过那只紧握的、已经僵硬发黑的手。指缝间,似乎露出一点纸质的边角。
他犹豫了半秒。风险…值得吗?
最终,对信息的渴求压倒了对风险的恐惧。他伸出另一只手,极其小心地、用最轻柔的力道,去掰那只僵硬冰冷的手指。
喀…极其轻微的骨骼摩擦声。
于靳的动作再次僵住!心脏狂跳!他猛地看向旁边那张病床!
白布…似乎又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嗡鸣声似乎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
不能再等了!
于靳猛地发力!咔嚓!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尸体僵硬的小指被硬生生掰断!他顾不得许多,一把将尸体紧握在手中的东西扯了出来!
那是一张被揉得皱巴巴、浸染了黑红污渍的纸条!
拿到东西的瞬间,于靳如同受惊的兔子,以最快的速度、却又竭力控制着声响,手脚并用地向后急退!一直退到许姚绪和姜苬莱身边,才敢大口喘息,冷汗已经浸湿了额发。
“拿到了?”许姚绪用气声问,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于靳点点头,顾不上解释,立刻借着远处一点惨绿的应急灯光,展开那张染血的纸条。
纸条上的字迹同样扭曲潦草,是用某种深色的笔(或许是血?)在仓促中写下的,许多地方被污渍模糊:
它醒了!它在模仿护士!脚步声!别信!
药房…镇静剂…唯一能…让它…睡…
别去…西区…孵化…声音…食物…
钥匙…能开…护士站…地图…记录…
快逃…它…来了…模仿…我的…声音…
纸条的最后,字迹已经扭曲得无法辨认,只剩下几个疯狂划下的感叹号。
信息量巨大!但关键点清晰:
1. “它”会模仿脚步声(护士?),不能相信听到的声音!(印证了通道血字警告的“别相信声音”!)
2. 药房有镇静剂,是对付“沉睡者”的关键!
3. 钥匙能开护士站,里面有地图和记录(可能是线索!)。
4. 西禁区,有更恐怖的东西(“孵化”、“声音”、“食物”?)。
就在这时!
“哒…哒…哒…”
一阵清晰、稳定、如同高跟鞋敲击地面的脚步声,突然从走廊的右前方深处传来!声音由远及近,不疾不徐,带着一种职业性的节奏感,正朝着他们藏身的这个转角靠近!
护士的脚步声!
于靳、许姚绪、姜苬莱三人瞬间脸色剧变!纸条上的警告如同警钟在脑中轰鸣!别信脚步声!它在模仿!
“跑!”于靳用尽全力才压住惊叫的冲动,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嘶哑的气声,猛地指向与脚步声来源相反的、左后方的黑暗深处!那是纸条上没提到的方向,但此刻别无选择!
许姚绪也反应过来,一把拉起吓傻了的姜苬莱。谭晨曦早已绷紧了身体。
四人如同惊弓之鸟,再也顾不得极致的安静,用尽可能轻但绝对迅速的动作,朝着左后方的黑暗亡命奔去!脚步声还在身后不紧不慢地响着,仿佛一个耐心的猎手,计算着猎物的恐慌。
在转过一个堆满废弃轮椅和担架的弯道时,于靳眼角余光瞥到左前方不远处,一扇半开的、上面画着红十字和药瓶标识的门!
药房!
镇静剂!纸条上提到的关键道具!
生路就在眼前!
但身后的脚步声,似乎也加快了节奏!哒哒哒哒…越来越近!带着一种冰冷的戏谑!
“进去!”于靳当机立断,指向药房!
四人用最快的速度冲向那扇半开的门。姜苬莱冲在最前,几乎是撞了进去。许姚绪和谭晨曦紧随其后。于靳最后一个闪身而入,反手就要将门关上!
就在门即将合拢的瞬间——
一只苍白、冰冷、涂着猩红色指甲油的手,猛地从门缝外伸了进来!死死抓住了门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