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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血书 ...

  •   为掩人耳目,云也让车夫送她先回一趟齐宅。

      白日她来寻沈云峥之前,把那小尾巴甩远,对方大概会回到齐宅监视她。

      故此她托同行告诉觉夏,今日一入夜就要把她房间里的灯亮起,好伪造她安分在家的假象。

      而现在,她要去了结那小尾巴。

      云也悄然漫步房檐上,红色绸裙在黑夜里高调张扬,像一只行动轻巧的傲娇小猫,在自己熟悉的领地里顾盼自雄。

      出于探子本能,自她搬入齐宅后,便观察过这周围最适合藏人的地方。
      果不其然,齐宅以北百步内有一荒院,屋顶杂草丛生,从那处望去,视线正好擦过庭中高木望见门口。
      那小尾巴就藏在那里。

      她悄然上前,在近身的五步内,对方终于觉察她的靠近,惶然转身。
      然而此时想逃已是亡羊补牢,云也化天地灵气为绳,将人捆住。

      云也骤然逼近,美艳狠辣的面孔向她逼近:“小尾巴,滚回去告诉你的主子,这是我的人,不要妄图监视他。”

      见小尾巴满脸不服气,料想此人大概会越挫越勇。

      为解决后顾之忧,她拿出一粒丹药,强行喂她服下:“此乃断肠绝言五感尽散丹,若是第五日不能服下解药,便会.......”

      她言简意赅地摸向小尾巴的脖子,未尽之话不言而喻。

      “若是再让我看见齐云也身边有任何一只尾巴,你们来一个,我就毒一个。回去告诉赵煜礼,别白费功夫。”

      对方屈服,闷声提醒:“解药。”

      “五日后,你在午时去东街的酥饼铺买一份桃酥,送到西街集市,有一个女人等你交换解药,过时不候。”

      直到确定对方走远,云也才走入齐宅,匆匆换好衣裳后秘密赶去沈府。

      今夜东街上空多出不少暗卫,唯恐狭路相逢,云也一边躲藏一边赶路,花了比平日还多一刻钟才到沈府。

      沈云峥的小院书房正亮着灯,云也悄然行至窗下,悄悄窗子,低声喊他。

      不多时,窗子被推开一条小缝。
      云也掀起窗子,翻身进入内室,身后的窗子传来一声很轻碰撞声。

      沈云峥站在书案旁,盯着面前的布书,神色凝重。

      ”如何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待她行至案前,垂眸一字一句细细读起,面上浮现如出一辙的沉重。

      那是一封血书。

      其中的行文遣词并不那么严谨,看得出这是临时起意写下的。

      与那件被撕裂的衣裳一样,在一个某个昏暗的夜晚,男子随手在衣摆扯了一块布,咬破指尖,对着月光发泄心中无尽的忧愁。

      “我知此行十之八九无归,今夜月色晴朗,我见圆月,忽而悲从中来,故此提笔抒怀。”
      “我乃林川虞山县文村人,名唤文山。家乡以岩脉为生,然经三年前那场无端灾祸,林川王氏购得多出岩脉,把持行市。然半年前,夜半一声巨响,官兵而至,将文村围起来,强占岩脉,且将文村男女老少充作徭役,日夜为其采石。我死里逃生,承乡人所托,特此上京,以求公正与安宁。”

      如她所想,林川果然出事。

      二人叹息半晌,云也问:“我们可以直接呈给官府吗?”

      沈云峥摇头。

      “那呈给圣上?”

      “不。此案涉及重大,关乎栈桥修建,其中牵涉利益太多,只恐他们蛇鼠一窝,相互包庇。先不谈官府毁证,即便这证据闹得满城风雨,可人已身死,便是死无对证,待刑部称其有造假之嫌,便能轻易此事压下。圣上秉持着大事化小之念,不会为此得罪杨家。到那时,他的死,轻于鸿毛。”

      天下乌鸦一般黑,真的说成假的,说不成假的便是丢了的。

      沈云峥知悉其中道理,云也更是一清二楚那些悬案是如何出现。

      她瞥见一旁干净的布帛,稍一深思,心里登时明白对方作何主意。

      心底忽而涌上一种隐秘的刺激感,她震惊说着:“沈恩师,看不出来你居然敢造假证。”

      “形势所迫罢了。”
      沈云峥一反常态,对她温和笑着说:“而且,假证一事主要在你。”

      云也不解:“为何?”

      沈云峥顿了一瞬,将心中说辞润色一番:“他的字迹缺乏匠气,与你放荡不羁时走势相像,由你来临,更能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

      意思是,她练了许久的字很一般。

      云也不可置信地看着沈云峥:”恩师,我的字都是你教的啊?怎么忍心这样评价你唯一的学生。”

      “我没有那样说,不必妄自菲薄”,沈云峥别过身子,避开她的目光,同时催促,“快写,内容我稍作改动,你仔细听。”

      云也愤愤咬破指尖,仔细观察一遍血书后,发现确如沈云峥所言,索性放宽心,一笔一划在之上写下。

      约莫写完三四张,沈云峥终于满意叫停。
      再看窗外,天边翻起一线鱼肚白。

      “接下来的事由我来安排,这份原证你且带着,交给善渊藏好,他是你们三人中武力最高,且能送信于摄政王殿下。若某日遭遇不测时,可以让他带着人证物证离开。”

      云也讶然:“善渊竟然如此深藏不露。”

      转而她又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便问:“那想来摄政王应是非常关心赵大人的身世,为何到现在也不曾过问我?”

      云也出任务数年,天下奇葩尽数见识过。

      然而像摄政王这种不闻不问,好像只是为赵煜礼找了一个老实人办事的奇葩,云也实在闻所未闻。

      沈云峥知她与他们不同,她从江湖来,终归江湖中。便宽慰:“不急,若你取得中丞大人足够多的信任,他自会向你索取信息。”

      云也安下心来,心中暗忖:原是时机未到,还好还好。世家权臣的水真深啊,比不得我们江湖快意断恩仇,好想隐居。

      她收好那封信,趁着天色未亮,赶忙回到齐宅出门上朝。
      _

      一夜未睡,她的精神异常亢奋。
      做坏事就是容易让人清醒。

      朝堂上,她站在队伍的最末,远远听着前方的动静。

      好像又吵起来了。

      云也不着痕迹偏了偏头,今日是赵煜礼单方面弹劾同京兆府了。

      “臣赵煜礼谨劾:福兴县县令魏福渎职。臣查西街渡口落石谋杀一案中,魏福怠忽职守,致使此案线索石沉大海。更有曲护嫌犯之疑,仍未勾追船商,有损司法清明。 伏请陛下付之御史台监查究办,以正视听。”

      闻弹劾的是手下县令,京兆府站前一步,疑惑问道:“不知中丞大人此言何意。我等从昨日至今,县府未曾遣人告知京兆府有此疑案。”

      赵煜礼不疾不徐,声音却比方才都有冷上几分:“大人的意思是我冤枉县令大人了?西街监察御史里行昨日巡街,亲历此事,还遣人去县府报了官,请来仵作,西街百姓人人知悉的大事”

      “本官理解京兆府的诸位大人日理万机,可切莫两耳不闻窗外事,被众人蒙在鼓里也不知情。”

      眼见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唇枪舌战愈演愈烈,皇帝适时打个圆场:
      “莫要未此伤了两位爱卿的和气,不若问问赵爱卿所说的这位里行,便真相大白。到那时该赏赏,该罚罚。”

      闻说皇帝寻她,云也吓一激灵,往左侧行一步跪下行礼。

      “你且如实道来。”

      云也稳下心绪,将那日的事尽数再说一遍。

      “所言非虚?”

      “圣上明查,臣句句属实,百姓亦闻之。”

      真相是非分明,最终以皇帝先发制人斥责不在朝堂的县令一通,传口谕命京兆府督办此案。

      而后轻拿轻放,昨日的疑题与今日的早朝一同作罢。

      人活着分权、贵、富、贫,死后也分三六九等。沈云峥说的对,平民百姓的死,对他们而言,轻于鸿毛。

      能查查,查不得,那便是悬案一桩,不了了之。

      她原是个探子,监听百家,斩杀恶人,将自己化作一柄剑,若有人来求她,她便为那些含冤负屈之人消灾解恨。

      可当站在这个位置再看时,她忽然感觉好无力。

      她算是知道千机楼的任务为何总是没有终结的那日。

      一切巡查都在白日之下,说着不容差池,可行之缓慢,交错的时间足以让阴沟里的老鼠收到风声,躲藏消失。

      权贵如赵煜礼也没有办法,她又能做什么?

      回到御史台,云也蔫蔫地伏在案上,忽而瞧见兰苏来到察院。
      还带了赵煜礼的手谕。

      “烦请诸位大人即刻查阅林州近五年呈上的公文,尤其是虞山文村,发现任何异常之处,请诸位连同原卷上报于齐里行。一个时辰后,请齐里行带着原卷到正常来一趟。”
      话落,那手谕便被兰苏交到她手中。

      待兰苏走后,察院好似炸开锅。

      李然,东街的富贵闲人,消息最是灵通。
      兰苏一走,他便同众人分析起此事,说得头头是道。

      “本官方才知悉,这福兴县府衙门前出了大乱子。”

      “咱们齐大人报官的那个案子,不知是谁得了那死者身上的一块血书,还堂而皇之将其贴在榜上”,他说着便朝云也看了一眼,“那血书写得可是林州虞山文村人氏被林川王氏残害,我没读过,可听闻看过的人都说,怎一个惨字了得。”

      “你们想,那府衙门前可是集市,人来人往的,全都见着了。”

      “今日京城人人都在说,皇商仗势欺人,林州刺史也是个死人。”

      李然意有所指:“要是今日下值得早,说不定去茶馆喝两壶还能听个明白。若是晚,听到的怕又是另一回事了。”

      南街御史的梁闻铭,当即约李然看完文书去巡街。
      余下的两位大人心中同样好奇,但碍于要务在身,只能下值再去。

      不多时,案库房的人便将这几年的文书捧来,众人收起谈笑的劲儿,低头投入文书。

      云也细致看着手上的文书。

      林州多山,又是几条岩脉交汇之地。
      头一两年的籍册看着倒也正常,总体是亏,但也在渐渐稳定。

      再看后三年,田赋突飞猛涨,版籍增多,仓廪殷实,好得有些怪异,像一本精心的假账。

      半个多时辰过去,众人文书皆看完,除少数一二册外,皆无异常。

      李然同梁闻铭离开,另外二人也将文书交于她。

      云也疑惑,又将他们的文书大致览过,便发现其中门道。
      单看一册,虽有怪异之处,但仍属正常范围内。然而这些公文结合来看,便能发现这些微小的怪异下,籍册相悖。

      三年前林川虞山历经山崩之灾,钱谷皆是大笔大笔的支出与收入,支出多在于兴修水利,发展农田,安顿流民反而是小头。

      然而深山野岭发展农田,也算逆天之行,那年的田赋根本不及所投入的水利,收入仍以岩税为主,与朝廷所记载的赈灾银数目对不上。

      同年天灾,林川王氏以低于往年三成价格大量收购岩脉,成为林川的交税大户,把持行市。

      百姓失去引以为生的活计,又怎能安生。
      于是便出现她所看见的相悖之处,虽林川的田赋、岩税、钱谷收入、水利有增,然而户籍繁息却是连年衰微。

      而她一开始所看的那册户籍文书与赈灾记录那册同放一起,有灾而百姓难,户籍之数减少顺理成章,险些将她骗过。

      其人规避监察之用心,令人闻之骇然。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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