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针对(已修改) ...
-
知赵煜礼天生五感敏锐,怕他发现,不敢看久。
她垂下头,朝堂上众人不知为何争吵,罗里吧嗦,每一句她听得明白,便自顾自发起呆。
想的无非是马奴小赵,还有,这身朱衣......好涩。
她又想起尘埃落定那日,得以沉冤昭雪的马奴乖乖脱剩件里衣潜入她房中,将满腔真心捧与她,求她告知名讳,欲要求娶。
她那时候说什么来着,好像是“江湖人不谈感情”,还奚落他为情所困一番。
她不为所动,那小马奴便将仅有的一件衣裳脱下,露出精壮的胸膛和劲瘦的腰肢,柔软的唇上下翕动。她依稀听见还恩二字,在对方的纵容下地亲了、摸了。
可惜也没能做到最后。
云也没想明白那时候胆子为何会这样小,煮熟的鸭送到嘴边,她反手扔了,还给对方留下一生不可磨灭改变天性的噩梦。
那日她假冒男人向刺史夫人揭发刺史老头背地里男女不忌来着,胯间的装备还没来得及拆。待到他们二人情难自抑相拥时,云也想起这是摄政王的人,她招不得。
对方身体一顿,似乎也感觉到她胯间不同凡响之物。在他震惊的目光下,云也顺水推舟开骗,依照习惯,往假话里掺点真话混淆视听:“我不是女人,我喜欢男人。”
她拾起衣裳替他穿上,如释重负地跑了。
思及此,她险些笑出声。
“这位同僚?下朝啦,该回去任职了。”身旁传来一道低声提醒。
云也当即回神,二人相视一眼,快步流星走出殿门,生怕走慢一步落人口舌。
待到四周人少些,云也才自报姓名,同他道谢:“多谢同僚提醒,我乃御史台新来的监察御史里行齐云也。”
其实云也还想说日后若有难处可以寻她帮忙,但转念一想自己茕茕孑立还要捂紧身份,帮忙,大概有心无力。她不敢随意夸下海口。
那人笑着摆手,弯起一双月牙儿似的笑眼,瞧着是个性情直爽的好人。
“我乃京兆府少尹万木苍。小事而已,不值一提。方才你藏在那阴影下,差一点中丞大人转头便看见你了,以后切记不可不留神,叫殿中侍御史瞧见可要受责罚。”
云也点头,诚心念一句罪过后再次道谢。
万木苍被她逗笑,而后爽朗地与她作揖告别:“那我便先走了!你也快去,初次上值不宜迟到。”
“回见。”
朝西街门走去,云也远远瞧见沈云峥在前方等她,忙不迭跑上前。
御史台距离宣政殿不远,但走过去也消一炷香。两人并肩同行低声闲聊,打发这无趣的时光。
沈云峥:“第一次上朝感觉如何?”
云也摇头:“听不懂。”
沈云峥:“我猜到了,那你方才有犯困吗?”
云也:“没有,我们整宿不睡也是时常的事。”
为了防止沈云峥再考她方才上朝有认得那些人,云也眼睛乱瞟,瞄见疾驰而过的马车后抬眼示意,“沈兄,为什么这路上有马车啊?”
“那是权臣贵胄们的车马,莫看。”
话未落,不巧,方才擦肩而过的马车,有人拨开窗侧布帘向外看,正正尽收云也迷茫纯澈的样子,并回以一个冰凉的眼神。
那人是她最不好惹的上官,赵煜礼。
“低头,快些走。”沈云峥提醒的话落在辘辘远去的马车声中。
不用他多说,云也好似被烫到般垂下头,快步急行,心中暗暗祈祷方才一晃而过,赵煜礼没看清。
焉知车厢内,事与愿违。
赵煜礼垂下布帘,眉头几不可察皱起。
闻说御史台有位探花里行病愈归京,他只是忆起此事便随手撩开窗,想着是否会见到此人。
没想到,瞧见了一双像极了故人的眼睛。
赵煜礼忽而失笑,他们怎么会像,且不说那是女子,再者,这新来的监察御史一副呆呆傻傻的蠢样,怎会与故人相同。他招来护卫兰苏,吩咐道:“去查台院新来的探花里行的身份,何故病重告假?”
不多时,云也已至御史台。沈云峥说过,当今台院御史大夫一职空缺。所以今日初到任,她只需换上浅绯色公袍去拜见御史中丞便可。
但愿接下来一人独行,她故作的深沉能不招疑心。
御史台正堂,剑悬阒寂,霜简无声。
云也驻足门外,不敢抬头看,第一次当官,手心因紧张而濡湿。
这比杀人难多了。头一次做任务让她感觉自己如此被动,跟送命似的。流程沈云峥已教过她,等会儿她上去就跪,低头便说谨闻教。
云也深吸一口气,越过门槛,径直走入堂内,时刻保持眼观鼻、鼻观心之姿,行礼,然后双手奉上两匹布。
“下官新授监察御史里行,然因病修养数月,今日才初谒大人,不胜惶恐。下官南下回乡修养时,偶觅得蓝花印布两匹,虽非珍物,织工尚可,特献与大人。”
时间一分一秒逝去,静默在这个房间蔓延许久。
云也岿然不动,疑心自己是不是该装出点手抖、身颤,力竭晕过去的病弱书生样。
赵煜礼从书中移目:“颜色鲜亮,过分招摇,齐里行不若将此物献与摄政王殿下?”
三言两语,全是威胁。
云也在心中暗暗问候摄政王全家。想必是赵煜礼调查她,而摄政王是个不靠谱的活靶子,没有替她粉饰太平,还反。她当即决定装死,将蓝印花布放在膝前左侧一寸,双手攥紧,头垂得更低,肩膀因恐惧而微微耸动,远远看去像是要哭了:“下官惶恐,不知大人何意。”
“私以为摄政王殿下已是迟暮之年,年老而色驰,不适合亮色。我送给大人,不仅仅因为它适合大人,还因为我想将它送给大人。”
瞧她抖若筛糠,赵煜礼气忽然消下三分。
摄政王身边出来的人并非都是沈云峥之流,城府极深,步步为营,他和这颗不入流的小苗计较什么。
“为何送我”,赵煜礼拿起面前的书信,踱步至她前方站定,用一张轻飘飘的纸强迫她抬起头,“看着我说,为何送我?”
云也强压住翻涌的惊疑,思绪翻涌,眼睛一闭开始瞎夸:“因为……因为大人玉树临风器宇轩昂风流倜傥,濯濯如春月柳,皎皎如云间月,朗朗如玉山行,乃侠义之士向慕者!!”
她继续搜肠刮肚:“大人文能腹笥五车锦心绣口,武能百步穿杨剑气凌云,文武双全为天下文人墨客所景仰!!身持松筠之节,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实为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我……下官尤甚爱慕大人。”
仅凭她苦学三个月的诗词文赋,再不停下来,自己就快要黔驴技穷了。
好在对方似乎忍不了胡说八道,及时放过她,收回手。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万人景仰?”
赵煜礼也不恼,气定神闲,唇角似有若无的弧度尽显嘲讽之意,“还是第一次有人闭着眼睛夸本官,齐里行到底年轻,看来未曾听闻三年前血洗朝堂,惊动九州的罗刹案。”
罗刹案?沈云峥也和她说过呀。
江湖人不管朝廷事,何况云也三年前还在深山,她真真切切不知,便搬出那套j谨闻教的说辞,垂下头顺从接过话茬:“大人教训的是。”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齐里行少不更事,莫要跟错人,最终陷入萧墙之祸。”
赵煜礼指尖一松,手心的信纸飘落在云也前方,如同石落湖惊。
文末落款处赫然写着“江承安”,是摄政王的信。
“监察御史李然亲启:监察御史里行齐云也稚子心性,恐不堪大用,然忠心可嘉,还望诸公平日稍加指点,若日后擢升留于京城能安分度日足矣。”
她的主顾这回貌似有病。几年不见,有恩于赵煜礼的摄政王不仅与他交恶,而且,明明说好要她来攻心的,如今又害得她留下这么个糟糕的印象。
她一定是世上命最苦的哑巴:“大人,其实下官和摄政王也不太熟,您信吗?”
这话说出来,若非出于多年职业操守,她险些笑出声。
“当初殿试,摄政王说我长得像他的一位故人。”听着更荒唐了,但确有其事,这是她研读齐云也手记所知晓的旧事。
死寂过后,云也面前陡然出现一只手。指骨纤长,手心干燥温暖,指尖微微蜷起。
云也不明所以,双手恭敬奉上摄政王的把柄。
暖白的信纸落入手心。却见那双手的主人并不满意,将信纸夹入指间,转而双手覆上她的小臂,用力往上一托。
如同旱地拔葱,云也的目光倏然对上赵煜礼淡粉色的唇,咫尺之间,呼吸清晰可闻。
云也下意识后撤一步,下一秒被对方往身前带去,为稳身形,她不得不顺势抬起头看向赵煜礼。
赵煜礼唇角微微勾起一个温暖的弧度,可笑意不达眼底,让这双琥珀色眼瞳冷得像春日的寒潭,折射出匿于春风化雨之下潮湿得喘不过气的阴郁:
“好巧,本官也对齐里行一见如故。说起来,齐里行这双眼睛,甚是像我的一位故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