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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余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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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好租的,看完房后,行尸走肉一般了,陌生大街上举目无亲,满头大汗,浸透衣服,随身带的纸已经用完,哪里都不想去,买了一瓶矿泉水,一股脑儿喝完。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装修极差,或者说毫无装修,墙体剥落,还有一个小孩在客厅墙壁上的涂鸦,画的不太好看,笨拙而无想象力,出租的房间只有一张单人床,简陋的桌子,同宿舍的一样大,窗帘挂满灰尘,租这样的房间,大可不必了,我干嘛要在心情沮丧的同时,浪费钱去租一个更让我心情沮丧的房间。步行,拨通了妈妈的电话,闹着要回家,我妈对我这种流氓行为见怪不怪了,“哎”,她安慰:“我以前刚毕业去工作,住二十的人上下铺还熬了一个月。咱要不工作一个月,你再回来,哪有刚去就要回来的。”
确实,来都来了。这是个无法让人拒绝的理由。为了安抚自己,我盘算着租房的钱可以省下来,辞职后我要去外地大玩一场,毕竟毕业后哪里都没去呢!既然生活有了盼头,心情也随之好很多,人总得有个盼头,否则就会日渐消沉,做什么都没精神,漫无目的,甚至连行尸走肉都不如了。
回宿舍的我拎了两盒饼干和一瓶红酒,饼干是分给工友们吃的,既然大家都是第一次当同事,那就一起吃点零嘴,顺便聊聊天。红酒则是带着周正一起喝,不得不说酒精真是人类发明的好东西,几口红酒下肚,人的精神就放松起来,要我说,酒是每天神经紧绷的人最好的治愈品。
白天没见到的见习期师父石云和杜海东来宿舍看望新成员们,在师父的问询下,周正居然开始讲述他的家族史:“我,我的哥哥是从开,开挖机发家的,从自己坐下的一辆,辆挖机,挖,挖到了属于自己的一个施工队,我父母是老师和医生,他们其实希望我成为老师或医生,但我,我就要当工程师。”这一套衷心下来,杜海东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而石云则说:“这可不是你想象的那么轻松哦!”
紧接着,周正说了一句我非常佩服的话:“我就是喜欢土木,我高考志愿只有土木工程”。
我非常欣赏有所坚持的态度,但在我问他为什么喜欢土木的时候,他却又答不上来了,这让我有点遗憾。
回想我身边热爱土木的人,我也没有与他们深谈过这种热爱的来源。或许就是对于构建的喜爱,或者?只是为了钱和生活?又或者?
在他问我为什么干这行后,我向他说了我准备考研的事。
“我去年考了研。但是没有考上,调剂,调剂的学校在北方,太远了,我不想去,我只能接受在省内!”周正说了这话后,他白天的紧张就有理有据了,原来也是个不想离家太远的孩子,巨大空间上相隔的陌生也使他惴惴不安。
“那你还准备考研吗?”我倒是好奇他的打算。
“我准备工作,不考研了,因为我觉得对于这行来说三年的工作经验更重要。”
这话我完全同意,看得出来周正受他哥哥影响很多,而且在向大伙儿讲诉哥哥时,也流露出崇拜之神情,于是我决定转移话题:“完全同意的,我觉得。你喜欢唱歌嘛?”
“五音不全,可以说很难听。”
“唱歌,主要是就唱个气氛。”
“是的,可惜,可惜没有妹子!不得劲啊!”,哈哈哈,这句话让我始料未及,原来周正表面的正派下隐藏着躁动不安的心啊。
“或许可以试着喊喊。但没有一群男的玩的纯粹。”我起身,点点头,准备出门。
我推开隔壁宿舍的门,他们各自躺在床上,很安静,我发烟受阻,但发旺仔小馒头成功,我觉得宿舍安排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和周正抽烟喝酒,我还放着歌,他对其中几首表示熟悉,或许是最恰当的宿舍了。
而后我们下象棋,看得出来他是很认真的,因为他的认真,有些动作甚至晓得局促,例如那双从白天就开始不自然的手,可惜他技艺不精,连输三局后,他终于摆了摆手,输的时候还洋溢着失败者的笑容。看的出来是个想躁动又容易紧张,恋家又希望外表看上去老练的可爱孩子。
将近十点,宿舍的最后一位舍友,从南方千里迢迢赶来了,进宿舍时,他满脸通红,抬起胳膊,擦了擦额头的汗。他个子很高,身材匀称,腿部肌肉发达,是打篮球的样子,是我们仨中,唯一一个有发型的,穿着短裤和一双冬天穿的厚球鞋,或许是因为匆忙赶来,只带了一个包,一个行李箱,皮肤颜色与周正相比,嗯,差不多。“我坐了两天火车才到这里!我叫余量,这个”他看了看立着木刺的板床,俯下身,双手撑住床尾,张着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没带床垫,今晚直接睡木板吧!”
“你可以睡,但不知道衣服行不行。”周正笑了笑,
“你可以睡,衣服还行,不知道你的肉行不行。”我接着话茬,
周正和我异口同声:“大哥,你清醒一点。你叫个外卖买床垫。”
他傻愣愣的笑着,从包里掏出了烟和茶叶。
在等床垫的短短半个小时,余量一直在和女朋友打电话,她和余量都是南方人:“你不要去开房哦,我可是都能查到记录,永远都消不掉的。”
“我不会的呀!哎呀,刚到,床垫还没到,我好累啊!”,和我们说话时,余量每三句话就会提到她,
“余量,你抽烟吗?要粗的还是细的?”
“我戒了一段时间了,我女朋友不给我抽,在家的时候就管着。”
“这里她看不到,抽吧。”周正递上了烟,我递上了火:“床垫到哪里了?”
“不知道,我女朋友给我发东西,我先看一下。”
…
“喝茶吗?我带了茶叶。我女朋友最喜欢这个。”余量看看我,又看看周正
由于我和周正都忘带茶叶,我们欣然接受,并问他有没有带杯子。
“我带了杯子,这是我女朋友送我的。”余量从行李箱里掏出了一只蓝白相间的手工小杯子,与他挺拔的身姿形成萌萌的反差。
…
“我女朋友又打电话来了,哎呀,这网速我接了,我和她都会疯。”紧接着余量说他出门接电话。
距离他出门已经一个小时了,他还没回来。我猜想他可能回老家了,或许只是为了回老家拿一下床垫。
余量“回老家”的时间里,周正除了在不断的“我服了”中,好奇余量怎么还不回来,就是一直自言自语的打游戏,不断为我带来他的战况,听上去死的挺快,不过他认真,还伴随着突然的傻笑,或许因为他的操作,队友也不会骂他吧,毕竟可能会像个系统匹配的机器人。
厕所距离宿舍三十米,直线距离很近,但需要拐六个弯,路上看到一个裸男在望着他没干的衣服发呆,我应该不会成这个傻样吧!
“我们明天上午八点半,举行新进人员安全交底会议,由安全科进行对新进学员进行安全底等事宜…”石云在群里发送了信息,由于是新项目,食堂还没开,所以我大概率抱着旺仔小馒头去开会。而隔壁此时在讨论:
“你睡嘛?”,
“我不睡!”,
“你睡了吗?”,
“我睡了。”,
“卧槽!你不是两点才睡?!”……
伴随着嘻嘻哈哈声,逐渐没了声音,而紧接着,无法抗拒的打呼声冲击过来,工地宿舍的人味儿真足啊。潜在的打呼专业户周正,竟然也会因为呼噜声而睡不着:“明天必须买个耳机了,不带耳机晚上睡不着了。一个打呼两个宿舍的都睡不着了,这要和我一个宿舍我也睡不着了,他明天大概就要被扔出去了。”小阿正砸吧着嘴如是说。
星移斗转,大约十二点,余量抱着床垫和满满三袋子生活用品小心翼翼的推开宿舍门:“我还以为你们睡了呢!我都听到隔壁打呼啦!”
“我们还没有呢,我服了!”周正昂起头:“买了这么多东西?”
“我打电话,一路打到了超市。”
女朋友的声音果然是他运动的动力。余量草草铺了下床垫,四周因为没有压好全部翘了起来,像一艘皮划艇,他大概就要在这艘“皮划艇”上,开始他的“外地漂”生活了,不过他在床边坐了会儿后,在感叹完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后,又跑出去和他的精神支柱——女朋友,打电话了,孤独的背影在微亮的工地上徘徊,当他回来时,我和周正已经入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或许他的乡愁最为浓烈吧。
于是第一天就在规律的打呼声和三张被铺的形状各异的木板床中结束了,我的心情也随着时而急促时而平缓,时而高昂时而低沉的呼噜声起伏而渐渐趋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