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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 4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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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怀年将折子递上去,奏请让太子继续督办马场筹建一事。南宫瑾瑜很快就准了:“让太子来见朕。”
“是,陛下。”
顾怀年走后,龙案前的南宫瑾瑜终于忍不住呕出一口鲜血,把身旁的老太监给吓了一跳:“陛下,需不需要传太医过来给您瞧瞧?”
南宫瑾瑜抬手制止了,不甚在意地用帕子擦去嘴角的血痕:“朕也老了。”
“陛下,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您天生有福泽在身,必能山河永固,万寿无疆。”老太监在一旁说着吉祥话,但南宫瑾瑜似乎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打算什么时候启程?”太子进来后,南宫瑾瑜放下手中的奏折。
“回父皇,儿臣打算明天一早出发。”太子说道。
四周一片沉寂,过了半响,南宫瑾瑜才再次开口道:“朕这些日子,时常想起你们几个小时候的样子。你生性淳厚,从小就不擅讨人喜欢。而你五弟就不同了,他表面看上去活泼可爱,但心思最多,我还记得有一年他过生辰……”
南宫瑾瑜就像个普通的老父亲,在和自己的儿子拉着家常,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几位皇子、公主们小时候的事情。
他自顾自地说了一阵,显然体力有些支撑不住,他叹了口气道:“朕真是老了,才说这么一会儿话,就觉得有些乏了。”
“父皇好生休息,儿臣便不再叨扰父皇了。”太子很识趣地行礼退下,心中仍在揣摩南宫瑾瑜刚才的话,他这么着急让自己过来,不可能真的是忽然生出了回忆,想要和他叙叙旧。
难道说父皇这是在暗示自己,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忘了五皇子是自己的手足?
照这么看,父皇对五皇子还是独有一份的偏爱。
即便如此怀疑他,也还是处处在为他找着台阶。
太子感到烦躁无比:“去世子府。”上了马车,太子冷冷道。
他突然很想找个人大醉一场。
世子府中两人一杯接着一杯,沉默并没有坚持太长时间,南宫珏的舌头就已经有些大了:“太子,你听明白太仆……的意思了吗?”
“听……听明白了。”
“那你跟我说说……好好说说,她……她连封信都不寄回来,如此不告而别……而且是第二次不告而别是……是不是……另谋高就?嫌弃我这世子府庙小,供不起她那尊大佛?”
“你说……父皇的那番话,为什么要对我说那番话?”
两人鸡同鸭讲,各自宣泄着心中的郁闷,直到太子被人给抬着送回府中,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第二日一早,宿醉未消的两人骑在马上,依旧还在想着各自的心事。
太子是既想找到五皇子牵涉其中的证据,又怕找到这证据。但凡涉及到江山社稷,父皇一向不会手软,但昨天那番话——父皇是否不愿意真的降罪于五皇子,那若是他真的将证据带回来,父皇是否也会想罢黜他的太子之位?
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两人,朝着青州打马而行。
——
江都,王府中,南宫云华悠闲地坐在躺椅上:“五皇子果然好手段,调兵遣将也像那么回事。本王对自己这位皇弟还是很了解的,江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皇上居然未派一兵一卒,看来他还真是心疼你这个皇子。不过这也正应了那句老话,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啊!”
南宫渊虽然被绳子捆着,但是脸上并无惧意:“有好手段的那个人是你,其实你早就看出了我的来意,这一招将计就计被你用得是淋漓尽致!”
“谢五殿下夸奖,不过本王想知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说出来好让本王也长长见识?”南宫云华眼角带着些许揶揄,含笑看向南宫渊。
“开关放和塔人去攻青州?也对,青州备兵不过两三千,就凭那些老弱残兵,岂能是八千能征善战,和塔铁骑的对手。”
“原来你真的是早就知道!”南宫渊挣扎道。
“王爷常年用兵,五皇子勾结和塔,潜伏在界子岭外那八千铁骑,又怎逃得过王爷的双眼。”
师爷的话确实让南宫渊心中一惊,原来自己在江都的所作所为,他们真是一清二楚。先前没有动作,只不过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说起来本王还真要感谢五皇子殿下,只要将本王已经战死沙场的消息传回阳城,不知道这从江都去的兵,皇上是挡还是不挡呢?”
“你想造反?”
“这反五皇子造得,公主造得,为何本王造不得?”
“无耻!”南宫渊就着一口鲜血,吐出两个字。
南宫云华突然话锋一转,声色俱厉喝道:“当年先皇驾崩,要不是趁本王领兵在外,你父皇篡改遗诏,那皇位本就该是属于我的!”
“二十五年,好一句皇家戍边,将本王囚困于此整整二十五年!现在终于到了本王翻身的时候!”
听到这里,南宫渊不由一颤,他敢当着自己的面说这些话,是对自己已经动了杀心。
“五殿下放心,本王不会杀你,毕竟你是本王的盟友,留着还有大用,本王向来重义气。只是阳城的那一位会怎么做,本王就不敢保证了。”南宫云华笑得猖狂。
——
潮湿阴暗的地牢之中,宋濂蜷缩在一个角落瑟瑟发抖,几只硕大的老鼠在牢房里窜来窜去。
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将他的目光吸引过去,直到一道瘦小身影出现在手臂粗的栅栏外面。
“宋大人。”
来人摘下斗篷,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庞。
“公……公主殿下?”
“有人托本宫给宋大人捎句话,若是想要他们母子平安,最好是管好自己的嘴。”
宋濂闻言,身子猛地往后一缩:“你想干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来人,来人啊!”
“宋大人不必如此紧张,本宫既然进得了这天牢,就有把握旁人不会来打扰本宫同宋大人叙旧。”
“你到底想做什么?”宋濂警觉道。
“我刚才说的话,难道宋大人没有听清?”
说话间,建宁从衣袖里拿出一根绸缎,轻轻将它放在栅栏外边:“宋大人,你可以放心,他们母子过得很好,本宫也可以向你保证,他们今后定会过得更好。该怎么做,相信宋大人自然掂量得明白。”
说完,建宁重新戴上了斗篷,起身款款离去。
宋濂浑身颤抖,他没想到就连建宁公主也是他们的帮凶,自己有如蝼蚁一般,又拿什么与他们去斗?
他颤抖着蹒跚爬到栅栏边,看着那根绸缎,嘴唇微微颤抖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接着他哆嗦着将手伸了出去。
“还是我家世子英明,就知道会有人要来害你。”
一只手伸了过来,很及时地将那绸缎收走。
“你是谁?”
“宋大人怎么连我也不认识了?”
远山一个轻功,从房梁上翻下来:“你可得好好感谢我们世子,要不是他坚持把我留在这里,这会儿恐怕你宋大人已经升天了。”
在鬼门关前走了一个来回的宋濂再也坚持不住,鼻涕眼泪一块儿淌了下来:“我要见世子殿下,我有关于他们的证据……求世子殿下一定要救我儿子……我宋家不能无后啊……”
他伸手向远山要那根绸缎,远山后退一步继续劝说:“我家世子同他们不同,说了会救你,便一定会救你的,宋大人将自己知道的讲出来即可,何必总是寻死觅活呢?”
“我是要将证据写给你。”宋濂道。
“噢。”远山有些尴尬,将绸缎递回去。
宋濂咬破手指,在白布上写下四个大字——“翠竹草堂”。
——
南宫珏看着那块布,倒抽一口凉气:“血书啊,这决心了不起。”
“这在何处?”太子问道。
“江都西面的一片竹林。”南宫珏道。
竹林从外头看,无甚异常。南宫珏和太子一行人马走到半夜,也毫无发现。
“宋濂会不会在哐我们呢?”太子道。
南宫珏摇摇头:“这么做对他也没有好处。”
走到快天亮,终于发现了一间茅草屋。这间屋子面前没有任何遮挡,在这一片竹子生长及其繁茂的地区,很明显是人为砍去的。
太子停下步伐,食指一点,随行的六名侍卫迅速呈一字型排开,一支弓箭被射了出去。
茅草屋门口巡视的士兵停下步伐,迅速聚集过来。
侍卫从竹林里飞身而下,毕竟是训练有素的精兵,不一会,就将负责看守草堂的七八个人处理干净。
前院一阵骚动,茅草屋的后门却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一个女人背着包袱、猫着腰,手里还牵着个半大的男孩,正试图逃跑。
想必便是宋濂藏起来的那个小孩。
南宫珏率先发现,从坡上翻身下来就开始追。
女人和小孩也立马就加快了步伐。
“是宋濂让我来救你们走的!我有信物!”南宫珏边喘着粗气边将白布条从兜里掏出来。
女人自然不会相信,她猛然一回头,往南宫珏脸上撒了一堆辣椒粉。
南宫珏在原地急得跳脚,大叫:“给我拿下!”
不一会,侍卫反卡着两人的手,将他们押送回来。
“我是来取东西的。”南宫珏将宋濂写的那封血书递过去。
女人被侍卫摁着跪在地上,接过那块白布条,不知是在辨认字迹,还是宋濂在上面留了什么特殊的记号:“确实是他的字迹!”
“只要你们能安全带我们返回青州,我就将你们想要的东西给你!”
“不然你以为本世子现在在干什么?”南宫珏正用帕子擦着脸上的辣椒粉,眼泪糊了满脸。
南宫珏箫王世子的身份毕竟在江都好用,南宫渊还没能脱身,分不出余力管这摊子事。他们在随行侍卫的掩护下,没等到太阳升起,就离开了江都。
——
青州,夜半三更,太子和南宫珏被女人带到一个小山包前。
“你们要的证据就在里面。”女人说道。
“得罪了。”南宫珏看了一眼石碑上“故嫔宋门宋濂之妻王氏之墓”的刻字,二话不说拿起铁锹挖地。
此事不可走漏半点风声,因而南宫珏和太子也不没另外叫人过来,而是自力更生。
“俗话说,午时不迁坟,寅时不埋人。太子殿下就不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干活也堵不住南宫珏的嘴,他一边铲着土,一边故弄玄虚。
“能见到什么。”太子不屑一顾。
“鬼啊!”南宫珏“嗷呜”一声扑上来,“阴风习习,鬼门大开啊!”
“鬼有什么好怕的。”太子眼睛都没眨一下。
“鬼还不可怕吗?”
“世上没有比人更狠毒的鬼。”
“在这里!!!”女人突然扑上去,把南宫珏吓得差点腿软瘫坐在地上。
她从坟堆里拿出一捆竹简,双手奉上:“五皇子私铸铁器、通敌叛国的证据都在这里了。”
等了半晌,南宫珏都没接,太子嗤笑一声:“原来怕的人是世子啊。”
南宫珏忽然上前一步,抓住女人的手腕。她的腕子很细,只盈盈一握。
“殿下,怎么了?”女人没有惊慌,以有些娇嗔的声音回道。她从前便是瘦马,在男人中游走是她的看家本事。
“世子,干什么?正事要紧。”太子上来拉他。
南宫珏不为所动,缓缓将女人的袖子撸上去,女人很配合地露出柔弱不堪的笑容。
“世子!”太子的声音有些急切。这人怎么回事,原本回阳城,大家都说他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酒不喝了、赌坊不去了,现在忽然间又兽性大发、越活越回去了?
“你这手链哪来的?”南宫珏压低了声线道。
“嗯?”女人低头一看,很快反应过来,“殿下觉得我戴这个好看吗?”
是坠着山鬼花钱的手链,这种品相和着色,南宫珏一眼就认出来是自己那根项链上的。
可这东西不是在程欢手里?
女人苍白的手臂悬在空中,山鬼花钱直对着坟墓。
南宫珏无端生出一丝心慌,又强压下去:“我问你这手链哪来的。”
“买的。”
“何处买的?”
“江都市集。”女人被南宫珏的严肃震慑到,不敢再造次。
程欢又是何时去的江都?所谓何事?她是否和南宫渊有关系?
南宫珏眉头紧皱,只给太子留下一句:“交给你了。”
转身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