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巨】命轨》长安醉月

9、第 9 章

　　第二天醒来，脑子不甚清醒。昨晚喝到后面有点想上厕所，我又怕出了门兵长就让我别回来了直接睡觉去。开什么玩笑啊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夜色浓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喝茶，是吧，我就是膀胱炸了我也不会放弃的。
　　当然还是被赶走了。那时候我真有点恍惚了，哭也哭累了，喝也喝饱了，浑浑噩噩被赶出门。
　　甭管那么多了，洗把脸先。
　　“......莫妮卡前辈，你，脸上沾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吗？”让路过，让疑惑，让说出了我不明白的话。
　　他啥意思，昨晚睡觉的口水印子没洗掉？
　　“只是洗脸的方式比较粗暴罢了。”兵长路过，兵长嫌弃，兵长说出了我不认同的话。
　　他啥意思，那洗脸洗得快一点，那。呃，刚刚我是怎么洗脸的来着？不是，那洗脸不就是跟搋面一样，抄起水往脸上一扑，按着脸上下猛搓两下，有条件的打个肥皂，这不就完事儿了吗。
　　嗯，大家都洗得很轻柔啊。这么一对比我确实虎。
　　“其他跟脸没仇的人就不要学了，费脸。莫妮卡脸皮比较厚，经得起折腾。”
　　“什么？！你在说什么啊兵长？！”
　　他怎么好意思若无其事地离开？什么，让你是不是笑我？莎夏？！你们是不是笑我？？

　　进了城，这群家伙倒是老实下来了。嘛，要对你们的同期下手了，心里不好受了吧。
　　按照计划，我们兵分三路，让假扮艾伦，跟着我们接受宪兵团的监视，韩吉带队埋伏，艾伦他们去找阿尼。
　　虽然我很垂涎兵长西装暴徒的新形象，但其实我更希望跟着韩吉，这样方便我接下来的操作。
　　是不是以为我是被迫留在他俩身边的？呵。
　　原本兵长腿上有伤，希娜之墙抓捕阿尼的时候才没有参与，而是等到艾伦差点被融合了才现身。我的一点小动作，引起了不太有利于我行动的蝴蝶效应，他现在跃跃欲试围剿阿尼。
　　我真是没招儿了，我求爷爷告奶奶才让他跟着我和团长坐马车里。
　　宪兵团这些大爷，哪天给你们套麻袋揍一顿，居然敢这么和我们说话。

　　那边开始了，艾伦变身了，兵长我也快要按不住了。啊啊啊啊你上了？！
　　没话说，兵长的确该上，这下我只能比他更快才行。
　　阿尼的确是一名优秀的战士，同时也确实是个15岁的孩子，为了任务做到这个份儿上，我很钦佩。现在她害怕了，想走了，可是晚了。
　　我还不能出手，墙壁的秘密需要她做推手。
　　兵长和三笠两个人的攻势，阿尼一个人无法招架得住，好在她成功到达了那个高度。她摔了下来，艾伦冲上去，两人散发的蒸汽有些灼热。
　　啊，我看到了，硬质化。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我偷瞄一眼兵长，确保他还没有出手的打算。我的机会只有一次，而且时间短得可怕。哎呦真是一点把握都没得啊。
　　要在阿尼现出本身的那一刻，分毫不差。
　　艾伦就要咬下去了，就是现在！

　　幸好平时一刻也不敢松懈，趁阿尼还没现身，所有人都不曾行动，我发射钩索迅速靠近。
　　阿尼的硬质化很快，但我为了这一刻，多年来有意训练爆发力，凭借装置迅速靠近。
　　“吼——”
　　艾伦在惨叫。
　　必须再快点！已经近在咫尺了，已经看得到，毫无反抗能力的阿尼了！再快些！
　　我发出钢索钉在阿尼的肩上飞快靠近，在硬质化蔓延到脖子时，刀尖向下用力扎进去。安息吧，阿尼。

　　刀刃受到了巨大的阻力，几乎要崩飞了。往下压一寸，便断一寸，直到最后一节阿尼的脖子才真的断了。

　　阿尼的头颅滚到脚边时，我手里的刀还在滴着热浆。她的金发沾满血渍尘土，泪痕还留在脸上。
　　她死了，死在我的刀下，一个活生生的人！
　　“呕……”
　　胃袋猛地抽搐，酸水混着胆汁冲出口腔。原来，恐惧会先于世界的惩罚赶来。
　　一股气味升腾起来，不是巨人蒸发的焦臭味，是真实的、带着铁锈味的人血——从人类脖颈里泵出的血液。
　　怎么会这样，我怎么会杀了她？我做了什么？我杀人了！！
　　硬质化的水晶碎屑刮过掌心，我猛地蜷缩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
　　不知在对谁道歉。是对阿尼，还是，前世的自己？我曾害怕被世界删除掉的前世，那个叫做李长安的女孩，可现在我亲手杀死了她。

　　血泊倒映出我扭曲的脸。刀刃的裂痕正好割开瞳孔，像被斩断的良知。我急促地喘息，险些昏厥。

　　回不去了。
　　那个会因为小猫的死而哭泣的家伙，随着阿尼一起死在你刀下了。

　　“莫妮卡！！”韩吉的喊声响起来。
　　我触电般缩回手，却在染血的指缝间看见幻象——佩特拉，那天之前我还警告过她不要轻敌。闲暇时刻总给我编辫子的姐姐，死在了大树下。
　　我想我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我趴伏下来，凑到阿尼的耳边：“不是只有你的爸爸在等你回家，佩托拉的爸爸……他还等着她呢。”
　　眼泪砸在地上，我强迫自己恨阿尼。

　　强行改变人物结局不过是自讨苦吃，这个世界的命运早已定好了。
　　可我不服气，我不能接受。
　　我没那么大义，我心胸狭隘，目光短浅，我不想韩吉他们死，我不想利威尔风雨一生，最后一个同伴都没留住，连个健康的身体都没有。
　　我不想他是什么所谓的，旧时代的遗物。我来此，我努力地活下去，拼了命地对抗贼老天的天谴，透支身体，正是为了利威尔。
　　既然我来了，贼老天没本事抹除我的记忆，不能抹除我的存在，那么，我就是命运的变数。
　　对不起阿尼，但你是我改变命运的第一步。
　　耳边的嘈杂远去了，眼睛也被红绸盖住一般。这一次的“惩罚”真是来势汹汹，几乎夺走了我的五感。
　　这不行，我还有话要说。
　　“海的另一边，是敌人，我.....”喉咙里涌上异物，堵塞了真相，我用力咳出来，“封锁信息，还有敌人，还有奸细，封锁——”
　　短短几句话，透支了我的生命，到最后，我连说了什么都不知道了。更关键的那些，莱纳、兽巨，仿佛不曾存在的词汇，无法宣之于口。
　　太无力了，原来螳臂挡车是这样的感觉。阿尼是重要的证人，如果她死了，我却什么情报都提供不了，那么调查兵团该怎么办？
　　好绝望。身体像玩具一样被狠狠地捏变形，里面的内脏从口腔溢出来，简直是世间最奇异的感觉了。我现在的模样不用细想，肯定丑得不行。
　　我好像听到团长在喊：让她说。
　　怎么，难道有人不许我说吗？是宪兵团？还是墙教？
　　我被扶了起来。这红茶的香气，肯定是兵长，有生之年躺在兵长怀里，哈哈哈哈。

　　“白痴。”
　　听着情绪不太好，果然我这么做违背兵团的意思了。
　　诶诶，等一下，兵长在给我擦脸？这到底是生气还是不生气啊？
　　他没有继续了，我知道这是想让我先治疗呢，可我刚刚听见团长要我继续说。
　　哈哈哈兵长你就别纠结啦，现在调查兵团的存亡比我重要，我必须说出有用的东西，来抵消杀死阿尼的罪。
　　我看见兵长眼睛里，我那幅七窍流血的可怖模样，嘴边大概还有一些内脏碎片吧，真是难为兵长还愿意抱着我了。
　　“智慧巨人，还有......奸细......”
　　我累了。
　　红茶的香气安心到催眠，也可能是太久没有好好地睡一觉了。
　　今天终于来了，真是苦等。

　　熟悉的头痛，陌生的环境。这儿看起来不是我每次养神的房间。
　　贵族果然不是傻的，亏我还以为他们享了多年福，脑子退化成猪脑了呢。也是，平时别的不劳烦他们思考，只需计算着如何保住荣华富贵，同类型的题自然得心应手。
　　前不久还庆幸躺在牢房里的人不是我，今天就来实地考察了，我晕。
　　天老爷诶，这咋又潮又暗，也没个人监视本大人，本大人身无二两肉，快要冻死了诶！
　　地牢里无论怎么屏息凝神，也听不见任何别人的声音，时间变得无法捉摸。
　　再没人来，我会在审议罪名之前吓死的，拜托来个人。
　　“臭小鬼，乱动什么？伤口又崩开了。”
　　天籁！此音只应天上有！！我的好兵长，您终于来了！！
　　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医疗班走来了！呜呜呜~
　　后面还跟着韩吉：“听着莫妮卡，这家伙赌上了自己的一切做担保，你被特赦了，现在用不着在审议庭受苦了。出来之后可要好好感谢利威尔啊~”
　　“喂，你太啰嗦了吧？”
　　“诶呀，我这可是要让小莫妮卡明白，她这条小命现在贵着呢——利威尔拿十年战功换你的自由，莫妮卡，下次再被抓住把柄，利威尔要跟着你一起被处死了哦。”韩吉苦笑两声，看到我之后，愣了一下，再没说话。
　　兵长半蹲在我面前，一惯整洁的领口，方巾微微松散。
　　“他们用刑了？”
　　......
　　“没事了，我来了。”

　　伤的太重，医疗班只能先在牢房里治疗我。天谴的伤自然有世界修复，用刑后的伤治起来才叫痛苦。
　　我不敢看兵长的表情，他此刻正抱臂靠在墙边。其实，现在的气氛比受刑的时候还要吓人。
　　“对不起兵长，但我必须要那么做。”
　　“闭嘴。”
　　凶什么嘛。

　　医疗班的油灯在牢房石壁上投下摇晃的影子，我盯着绷带里渗出的血渍。
　　“伤口再裂开就剁了你的腿。”利威尔扔来一套干净的衣服，应该是临时买的吧。
　　韩吉蹲下来检查我各处伤口，一声接一声叹气，叹的我后背发凉，莫非很严重？
　　“很严重啊，非常严重啊，真是可恶。你最近安稳养伤吧，等我们回来。”韩吉摸我头，看起来愁容满面。
　　不过我必须得跟着去啊！！我有必须跟在他们身边的理由！
　　“但我还有大把的情报啊。我要跟着你们，我不跟着去是想不起来的。”我攥紧床沿试图站起来，伤口传来的剧痛让眼前发黑，“而且宪兵团不会给我养伤的时间。”
　　埃尔文团长的脚步声在走廊尽头响起。
　　他肯定会让我去的，团长可是个恶魔来着。他站在铁栏外，目光扫过我缠满绷带的脖颈：“我们需要你的情报，但更担心你死在半路。”
　　我笑脸做到一半，被兵长一记眼刀钉回来。有点怂。
　　“我可以的！我没问题！”兵长眼神跟要吃了我一样，不看不看，“如果被留在后方，宪兵团会让我生不如死。”
　　利威尔突然扯紧我的披风系带，力道大得几乎窒息：“逞能的废物只会拖后腿。”

　　“莫妮卡说的不无道理。”埃尔文的声音像冰面下的暗流，“带着她反而最安全——既能随时获取情报，又能确保不被敌人控制。既然如此，接下来莫妮卡继续随行。”
　　韩吉猛地站起来：“埃尔文！她的伤——”
　　“我会准备加固的马车。”团长打断道，转头看向利威尔，“你亲自看守。”
　　兵长看着我的手腕，那里有一处伤口因为刚刚的据理力争，正在渗血。
　　“啊。那就这样吧。”
　　他同意了。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地牢的气窗时，我已经被裹成木乃伊塞进马车。不出我所料，艾伦他们也在，墙教的尼克神父也在。此行大概是，某些人的最后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