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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废土同行 ...

  •   休整的十分钟里,仓库里只有布料摩擦和罐头碰撞的轻响,还夹杂着麻绳偶尔拖动的细微声响。

      砚清靠在锈蚀的货架上,用没被捆绑的左手笨拙地调整绷带,左臂的伤口被牵扯得发疼,额头渗出细汗,却只是闷哼了一声,目光落在角落里把玩配枪的砚深身上,眼底藏着未散的寒意。

      砚深坐在旁边的木箱上,右腿伸直,左腿屈膝抵着膝盖,指腹反复摩挲着从砚清那里“借”来的配枪枪管,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烦躁稍缓。但视线总会不受控制地飘向砚清被捆住的手腕。

      砚深见他语塞,嗤笑一声转身走向仓库深处:“别想跟我谈心,指挥官。我们之间除了仇恨没别的。”他掀开暗格钻进去。

      深夜的仓库格外安静,只有煤油灯偶尔爆出的灯花声。

      那根粗麻绳将两人的手腕牢牢系在一起,绳结勒得极紧,砚清手腕上的皮肤已经泛出红痕。

      砚清尝试活动手指,麻绳的摩擦让皮肤传来灼痛感。他看着砚深专注玩枪的侧脸,对方眉骨的疤痕在昏暗光线下格外清晰,那是五年废土生涯刻下的印记。

      “还能走吗,指挥官?”砚深突然抬头,语气里的嘲讽藏不住,“别等会儿拖我后腿,废土可没有方舟的医疗舱给你养伤。”

      砚清站直身体,肋骨的钝痛让他微微蹙眉,却只是冷冷回视:“死不了。”

      砚深咧嘴笑了笑,金色左瞳在阴影里闪了闪:“最好如此。”他将一个帆布背包甩给砚清,“里面有两瓶过滤水、三罐压缩饼干和一罐肉罐头,省着点吃。”

      他背起改装步枪,腰间别着砚清的配枪,背包里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些什么零件。

      他拽了拽手腕上的麻绳,砚清被迫跟着往前走,粗糙的麻绳在两人手腕间磨出细微声响。“辐射检测仪拿好。”

      砚深又扔给砚清一个巴掌大的仪器,屏幕上绿光闪烁,“超过300毫西弗就报警,听到警报立刻远离。要是你死了,谁来见证我是怎么活下去的?”

      砚清的手指蜷缩了一下,麻绳勒得更紧,他却只是冷冷地看向砚深:“你绑着我,就不怕行动不便?”

      “怕什么?”砚深挑眉,用没被捆住的左手拍了拍腰间的枪,“有你这个‘原品’在,就算遇到巡逻队也能当挡箭牌。再说……”

      他凑近砚清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我就是要让你尝尝被束缚的滋味,就像当年在实验室里,你看着我被绑在手术台上那样。”

      砚清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目光扫过队友们牺牲的方向,最终只是闭上眼,不再说话。

      两人被麻绳连在一起的背影在废墟中移动,砚深的步伐很快,带着一种近乎发泄的急躁,每走几步就会牵扯到绳子,迫使砚清加快速度,粗糙的麻绳在手腕间反复摩擦,留下更深的红痕。

      “你在这里待了多久?”砚清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目光扫过周围熟悉的厂房轮廓。

      “不是说了三年?”砚深头也不回,用步枪拨开挡路的钢筋,动作带着刻意的粗鲁,“这片工业区的废弃厂房多,辐射浓度比外围低,适合藏东西,也适合藏仇人的把柄。”

      砚清脚步顿了顿,没接话。他能感觉到砚深语气里的怨毒,像藤蔓一样缠绕在麻绳上,勒得两人都喘不过气。

      “前面左转,穿过那条通道能近两百米。”砚深突然停在一个狭窄的巷口,用步枪指了指里面,“通道尽头有扇铁门,我去年焊死过,得花点时间撬开。”他拽了拽麻绳,“你在这里等着,别耍花样。”

      砚清靠在墙边站定,手腕被绳子牵扯着,只能目送砚深走向铁门。那人的动作很熟练,额头上渗着汗,右臂的新伤在用力时隐隐作痛,却浑然不觉。

      五年的废土生涯,把当年那个在实验室里眼神茫然的少年,磨成了现在这副浑身带刺的模样。

      “哐当”一声巨响,锈迹斑斑的铁门被撬开一道缝隙。砚深回头示意:“可以过了,侧身走,小心门框上的碎玻璃。”

      他走回来,拽着绳子将砚清拉起来,指尖触到砚清手腕上的红痕时,动作顿了顿,随即又用力拽了一下,像是在掩饰什么。

      两人依次穿过狭窄的通道,麻绳在手腕间晃晃悠悠,将他们的步伐强行捆在一起。

      砚深走在前面,刻意拉开距离,绳子被绷得笔直,每一步都带着无声的对抗,砚清默默跟在后面,手臂因长时间被牵扯而发酸。

      通道尽头的废墟广场豁然开朗,傍晚的风带着凉意掠过,卷起地上的沙尘。

      砚深从背包里掏出金属探测器开路,探测器时不时发出“滴滴”的轻响。他突然停住脚步,金属探测器发出急促的警报声,蹲下身拨开碎石,露出下面的地雷。

      “是旧时代的反步兵地雷,压力触发式的。”他从背包里拿出钳子,动作熟练地剪断引线,侧脸的线条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冷硬,“还好是早期型号,要是碰到核爆后改良过的,我们现在已经上天了。”

      砚清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突然开口:“你早就知道这里有地雷。”

      砚深剪引线的手顿了顿,冷笑一声:“当然,这片废墟的每一寸土地,我都比你熟悉。包括哪里埋着陷阱,哪里藏着生路,就像当年。”

      绳子突然被用力拽了一下,砚清踉跄着差点摔倒,手腕上的红痕更深了。他稳住身形,抬头看向砚深,眼底的寒意几乎要凝成冰:“你到底想怎么样?”

      “干什么?”砚深站起身,转身看他,金色左瞳里是他看不懂的情绪,“比起你当年对我做的,这点算什么?”他指着砚清被捆住的手腕,“你以为你是救世主?”

      砚深笑了:“当年可是你亲手把我判了死刑。”

      “加快速度,天黑透前必须进仓库。”最终还是砚清先开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有什么账,安全了再算。”

      砚深咬了咬牙,拽着绳子转身往前走,步伐比刚才更快,每一步都带着压抑的怒火。麻绳在两人手腕间反复拉扯,像一条无形的锁链,捆着仇恨,也捆着无法割裂的羁绊。

      穿过广场尽头的缺口时,天色已彻底沉了下来。

      残阳的最后一缕余晖掠过五层楼高的物资仓库,将墙面的弹孔和裂缝染成暗金色,厚重的防爆门在暮色中像一头沉默的巨兽,歪斜的门板在风中发出“吱呀”的呻吟。

      砚清看着那扇门,突然意识到,这场被捆绑的同行,或许从五年前那个逃亡的深夜就已注定。

      砚深用步枪枪管抵住防爆门的缝隙,发力将门板往里推。锈蚀的合页发出刺耳的“嘎吱”声,扬起一阵铁锈粉尘。

      他侧身钻进仓库,拽着绳子将砚清拉进来,动作间带着刻意的粗鲁,却在砚清差点撞上门框时,下意识松了松麻绳。

      仓库内部比想象中整洁,显然是被人长期打理过。角落堆着叠好的破布,中央用石块垒起简易灶台,地上散落着几个空罐头。

      砚深走到仓库深处,掀开一块铁皮,露出下面的暗格,里面藏着备用电池和几包密封的压缩饼干。

      “今晚就在这歇脚。”他拽着绳子将砚清拉到角落,从背包里掏出折叠刀割断手腕上的麻绳,却在砚清揉着发红的手腕时,又扔过去一截布条,“自己处理下,别感染了。”

      砚清接过布条的动作顿了顿 “你一直在这儿落脚?”砚清用布条缠绕手腕,目光扫过仓库里的痕迹——墙上刻着歪歪扭扭的日期,最近的一个就在昨天。

      砚深背对着他整理物资,声音闷闷的:“不然呢?废土上能遮风挡雨的地方可不多。”他从背包里掏出煤油灯点燃,昏黄的光晕驱散角落的阴影,也照亮了墙上贴着的旧地图,上面用红笔圈出密密麻麻的标记。

      他将一个罐头扔过去,“吃你的,别想太多。”

      罐头撞击掌心的力道不轻,砚清打开时发现是未开封的水果罐头,在废土上这算得上奢侈品。他舀起一块果肉放进嘴里,甜腻的味道让紧绷的神经稍缓,却也想起五年前观察报告里写的。

      X-739实验体对糖分异常敏感。

      砚深靠在对面的货架上啃压缩饼干,目光时不时瞟过来,见砚清吃得认真,嘴角偷偷勾起又很快压下。

      仓库外传来变异生物的嘶吼,他立刻绷紧身体,直到确认声音远去才放松下来,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眉骨的疤痕。

      “当年你为什么要逃?”砚清突然开口,昏黄的灯光在他侧脸投下柔和的轮廓,“按照净化协议,处决程序是无痛的。”

      砚深啃饼干的动作停住了,眼神瞬间冷下来:“无痛?就因为你们觉得无痛,就能随便决定别人的生死?”

      他站起身,罐头盒被捏得变形,“那天晚上我听见你们说话了,你们说我是‘失控的瑕疵品’,说我的自我意识是‘基因缺陷’。”

      “方舟需要秩序。”砚清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在末世里,任何失控的风险都可能导致毁灭。”

      “所以就要毁掉我?”砚深逼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半米,金色左瞳在昏黄的光线下闪着怒火,“就因为我有了自己的想法,有了这双‘不该有的眼睛’?”他指着自己的异色瞳孔,指尖微微颤抖。

      砚清看着他泛红的眼眶,突然想起五年前那个在手术台上挣扎的少年。

      那时他的左眼还未完全变色,像蒙着层薄雾的琥珀,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满是茫然的求救。

      铁律是方舟的生存之本,可当这条铁律指向一个活生生的人,尤其是这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克隆体时,所谓的秩序突然变得模糊起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废土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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