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处决令与逃亡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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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世方舟的核心控制室永远亮着冷白的光，像一座悬浮在废土上空的冰冷神殿。砚清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玻璃映出他笔挺的黑色制服和毫无波澜的侧脸。
窗外是被核辐射笼罩的灰败世界，狂风卷着沙砾撞击在舷窗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指挥官，第七区实验体处决名单待您签署。” 副官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程式化的恭敬。
砚清转过身，接过薄薄的电子板。指尖划过冰冷的屏幕，停留在编号X-739的条目上。
实验体编号：X-739
基因模板：砚清（一级权限）
觉醒程度：自我意识阈值超标37%
处决原因：存在失控风险，不符合方舟净化协议
电子板附带的全息投影自动亮起，映出实验室里的景象。一个和他有着一模一样面容的少年被束缚在手术台上，双眼紧闭，苍白的脸上还残留着挣扎的痕迹。
唯一的不同是那双眼，此刻紧闭的眼睑下，藏着一双即将被定义为“瑕疵”的异色瞳孔。
这是方舟最高机密的克隆计划，旨在为末世留存最优质的基因样本。而X-739，是第一个在培育过程中觉醒完整自我意识的实验体。
按照铁律，“失控”的实验品必须被销毁。
砚清的手指悬在签名区域上方，停顿了半秒。他想起三天前隔着观察玻璃看到的场景。
少年突然睁开的右眼是和他一样的深黑，左眼却泛着奇异的金芒，像淬了火的金属。
他目光穿透玻璃，精准地落在砚清身上，带着不属于实验体的探究和……一丝茫然的刺痛。
“指挥官？” 副官轻声提醒。
砚清收回思绪，指尖落下，电子签名瞬间生成，冰冷而利落。“执行时间？”
“明日凌晨三点，由净化部执行。”
“知道了。” 他将电子板递回，转身重新望向窗外。直到副官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他脸上的冷静才出现一丝微不可察的裂痕。
深夜的实验室格外安静，只有仪器运转的低鸣。砚清没有回宿舍，而是鬼使神差地走向了第七区的隔离实验室。
他并非质疑自己的决定，在方舟，铁律即是生存之本，任何风险都必须被扼杀在摇篮里。他只是想再确认一次，这个“瑕疵品”是否真的如报告所说，已经危险到必须销毁的地步。
隔离室的灯光透过玻璃墙渗出来，在走廊地面投下长条形的光影。砚清放轻脚步走近，却在看清室内景象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
手术台是空的。
束缚带被粗暴地扯断，金属扣在地面上划出凌乱的痕迹。原本放置实验体的地方，只留下一道拖拽的血痕，蜿蜒着延伸到通风管道的入口。
通风口的栅栏被硬生生掰开，边缘还挂着一丝破碎的白色实验服布料。
砚清快步走进实验室，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淡淡血腥味混合的气息。他的目光扫过散落的器械，最终定格在手术台边缘的一张纸条上。
那是用实验室的记录笔写的，字迹还带着些许生涩，却力透纸背：
“永别了，指挥官。”
最后一个句号被用力划出一个小小的墨团，像是带着某种不甘的情绪。
砚清捏起纸条，指尖传来纸张粗糙的触感。窗外的风沙不知何时变大了，呜咽声穿过通风管道传来，像是某种无声的嘲弄。
他看着空荡荡的通风口，第一次对自己亲手签署的命令，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
这个本该在明天凌晨被无痛销毁的克隆体，带着一身未愈的伤口和那句轻飘飘的“永别”，逃进了外面那个能吞噬一切的废土地狱。
砚清将纸条捏紧，冷白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他转身走出实验室，声音冷得像冰：“通知安保部，封锁所有出口。X-739逃亡，启动一级搜捕程序。”
然而他心里清楚，在无边无际的废土上，寻找一个刻意躲藏的“瑕疵品”，无异于大海捞针。
那张写着“永别”的纸条，最终被他锁进了私人储物柜的最深处。砚清以为这只是他恪守铁律生涯中的一个小插曲，却没料到，这场仓促的告别，仅仅是个开始。
五年后，净世方舟的能源危机已到了临界点。
方舟赖以运转的地热核心出现不可逆的老化，净化水资源的过滤系统效率骤降，储备粮仓的库存仅够支撑三个月。
议会在紧急会议上吵了三天三夜，最终锁定了一份来自旧时代的加密档案，在距离方舟西北方向720公里的废弃工业区，可能残留着未被辐射污染的地下水源和可回收的核燃料棒。
“指挥官，这次的先遣任务必须由你带队。”议会长老的全息投影在指挥室里闪烁，“探测无人机传回的画面显示，目标区域存在高浓度辐射带，且有大量变异生物聚集，只有你的战术小队能应对这种级别的风险。”
砚清看着全息地图上被标红的区域，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五年间，他的肩章多了两枚银星，眼神比从前更加冷硬。
这五年里，方舟再没见过X-739的踪迹，搜捕程序早已撤销，那个逃亡的克隆体像一粒沙沉入大海，被所有人遗忘在废土的尘埃里。
“任务周期？”他问。
“最多七天。携带便携式探测仪，确认水源纯度与燃料棒完整性即可返航，不必深入。”长老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记住，方舟的存亡，系于此次任务。”
这句话只有砚清知道其中的深意。
出发前夜，砚清检查装备时，无意间触碰到了储物柜深处的纸条。五年过去，纸张边缘已经泛黄，“永别了，指挥官”七个字却依然清晰。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几秒，将纸条重新锁好，转身带上了配枪。
战术小队共六人，乘坐改装越野车穿越辐射尘暴区。前三天的行程还算顺利，直到进入目标工业区范围，通讯信号突然被强烈的电磁干扰切断。
更糟的是，夜间扎营时遭遇了变异鬣狗群的突袭。那是一种被辐射催生的怪物，体型如小牛犊，犬齿能咬穿合金装甲，最可怕的是它们从不单独行动。
激战中，两名队员为掩护撤退牺牲，越野车的能源系统被彻底破坏。砚清带着剩下的三人退守到一栋半坍塌的厂房，依靠废弃的钢筋结构建立临时防线。
但鬣狗群的数量远超预期，它们像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防线，队员的弹药在黎明时分耗尽。
为了给砚清争取一线生机，最后三名队员相继拉响手雷与鬣狗同归于尽，震耳的爆炸声混着怪物的嘶吼在厂房里回荡，硝烟散尽后，只留下满地狼藉的残骸。
空旷的厂房里最终只剩砚清一人。他靠在断裂的钢架上急促喘息，左臂被鬣狗的利爪撕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浸透了战术衣袖，脸色苍白如纸。
防弹衣的右侧被撞出凹陷，肋骨传来阵阵钝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疼。
通讯器在昨夜的电磁干扰中彻底失灵，定位信标也早已耗尽能源，这意味着不会有救援，不会有退路。
周围的嘶吼声越来越近，十几只变异鬣狗正围拢过来，涎水从锋利的獠牙上滴落，在沙地上砸出一个个深色的坑。
它们琥珀色的兽瞳死死盯着厂房中央的砚清，像是在打量垂死的猎物。
砚清握紧了腰间的配枪，弹匣里仅剩三发子弹。他低头看了眼队友们牺牲的方向，喉结滚动了一下。
按照方舟铁律，指挥官应优先保证任务目标，可如今任务未竟，队员全灭，连他自己都要沦为怪物的口粮。
就在变异鬣狗即将扑上来的瞬间，一阵破空声骤然响起。
一道身影从厂房的破天窗跃下，带着凌厉的风声落在他与怪物之间。
那人穿着磨损严重的黑色作战服，裤腿上沾满油污和尘土，背后背着一把改装过的狙击步枪，脸上戴着一副左侧镜片碎裂的护目镜，只露出线条利落的下颌和紧抿的嘴唇。
变异鬣狗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者激怒，发出威胁的低吼。那人却丝毫未动，只是缓缓抬起手，摘下了脸上的护目镜。
阳光穿过屋顶的破洞洒下来，照亮了那张与砚清一模一样的脸。更准确地说，是那张脸的眼睛。
他的右眼如深潭般的墨黑，左眼却燃烧着碎金般的光芒，在灰败的废土背景下，显得格外灼人。
砚清的呼吸骤然停滞，握着枪的手指猛地收紧，五年了，这个本该在手术台上被销毁的“瑕疵品”，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他面前。
对方的目光在他满身的伤痕上淡淡扫过，最终落回他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
随后，他上前一步，用枪管轻轻挑起砚清的下巴，迫使他抬头。五年的废土生涯在他身上刻下了野性的棱角，眉骨处有一道浅疤，让那双异色瞳孔更显锋利。
“指挥官，”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风沙磨砺过的沙哑，“你批准销毁我的时候……想过有一天会需要‘瑕疵品’救命吗?”
砚清的瞳孔微缩，手臂上的伤口在刺痛，却不及心脏骤然紧缩的寒意。
他没有避开那带着挑衅的枪管，冷硬的目光撞上对方的异色瞳孔，喉间溢出一声低沉的回应：“砚深，你想干什么………”
话音未落，最前面的变异鬣狗已经扑了上来。那人手腕一翻，背后的狙击步枪瞬间滑到手中，枪声在空旷的厂房里炸响。
子弹精准地穿透鬣狗的眼眶，巨大的冲击力让怪物轰然倒地，温热的血溅在他的作战服上，他却连眼都没眨一下。
“看来指挥官的‘瑕疵品’，比你想象的有用。” 他侧头看向砚清，嘴角勾起一抹桀骜的笑。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处决令与逃亡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