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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图穷匕见 血色记忆 ...

  •   上卷当归引·归 第四章 图穷匕见·血色记忆

      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白日里车水马龙的街道此刻沉寂下来,只有昏黄的路灯在湿冷的空气中晕开一团团孤寂的光晕。位于老城深巷的“百草堂”,如同一位沉默的老人,在黑暗中静静矗立。

      突然!
      “砰——!!!”
      一声刺耳的巨响撕裂了夜的宁静!百草堂那扇饱经风霜的木质店门,被一股蛮横的力量从外面狠狠撞开!碎裂的木屑四处飞溅!

      几个穿着黑色冲锋衣、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彪形大汉,如同嗜血的恶狼般冲了进来!他们动作粗暴迅捷,目标明确!为首一人二话不说,抡起手中的金属棒球棍,狠狠砸向靠墙摆放的巨大紫檀木药柜!

      “哐当——!”
      沉重的撞击声伴随着令人心碎的木头碎裂声!一个标着“当归”标签的精致小抽屉被砸得粉碎!干燥的当归片如同金色的泪珠,混合着碎裂的木屑,凄惨地泼洒一地!紧接着是“熟地”、“黄芪”、“人参”……一个个承载着千年草木精华的小抽屉在狂暴的棍棒下粉身碎骨!浓郁的药香瞬间被破坏和暴戾的气息淹没!

      “你们干什么?!住手!”秦伯安苍老而愤怒的声音从里间传来。他闻声冲了出来,看到眼前狼藉一片的景象,浑浊的眼中瞬间燃起熊熊怒火!他下意识地扑向药柜,想护住那些如同孩子般珍视的药材。

      然而,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大手如同铁钳般,猛地扼住了他枯瘦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将骨头捏碎!

      “老东西!少废话!”为首的黑衣人声音粗嘎,带着浓重的戾气,一把将秦伯安狠狠掼在地上!老人闷哼一声,额头撞在冰冷的地砖上,顿时鲜血直流。

      “说!‘苏家秘术’藏在哪?!”另一个黑衣人上前一步,冰冷的皮鞋尖毫不留情地踢在秦伯安的腰肋处!剧痛让老人蜷缩起来,发出压抑的痛哼。

      “什么……秘术……我不知道……”秦伯安艰难地喘息着,鲜血顺着额角滑落,染红了花白的鬓角,眼神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悲悯和嘲讽。

      “不知道?”为首的黑衣人狞笑着,俯下身,凑近秦伯安满是血污的脸,声音压得极低,却如同毒蛇吐信,带着刻骨的恶意,“松本先生让我提醒你……想想‘苏紫苏’!想想她是怎么死的!那东西,交出来!否则,让你和她一样下场!”

      “苏紫苏”三个字,如同淬毒的钢针,狠狠扎进秦伯安的脑海!他浑浊的瞳孔骤然收缩!眼前瞬间被滔天的血色淹没——火光冲天!枪声刺耳!紫苏决绝扑向大火的身影!还有……那个如同恶鬼般狞笑的松本一郎!

      巨大的悲恸和愤怒如同岩浆般在胸中奔涌,几乎要冲破理智!秦伯安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那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恨意!然而,他死死咬住了下唇,将涌到喉咙口的怒吼和痛骂硬生生咽了回去!只有那双染血的眼睛,死死地、带着一种穿透时空的仇恨和轻蔑,瞪着眼前的暴徒。

      “呸!”他猛地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溅在黑衣人脸上,“狗东西……也配提她的名字?秘术?你们这群强盗……永远……别想得到!”

      “妈的!老东西找死!”被啐了一脸的黑衣人恼羞成怒,抡起棒球棍就要砸下!

      “头儿!外面好像有动静!”守在门口的同伙突然低声示警。

      为首的黑衣人眼神一凛,看了一眼在地上蜷缩着、却依旧用仇恨目光瞪着他的秦伯安,知道短时间内无法撬开这老头的嘴。他当机立断,对旁边两人使了个眼色:“把他带走!换个地方好好‘伺候’!这里处理干净!”

      两个黑衣人立刻粗暴地将秦伯安架起来,用浸了迷药的毛巾死死捂住他的口鼻!老人挣扎了几下,身体便软了下去。他们迅速将昏迷的秦伯安塞进一个巨大的黑色行李袋里。

      “撤!”为首的黑衣人一声令下,几人如同来时一般,迅速消失在破碎的店门外,只留下满地的狼藉、刺鼻的破坏气息,和一缕被践踏的、残存的当归辛香,在血腥味中倔强地飘散。

      ---

      刺耳的手机铃声在深夜死寂的苏家老宅骤然响起!

      苏菘蓝猛地从床上坐起,心脏狂跳,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了她。她抓起手机,屏幕上是林远志惊恐万分的脸(视频通话):“姐!不好了!秦爷爷的百草堂……被人砸了!秦爷爷……秦爷爷他……被人绑走了!”

      视频画面剧烈晃动,映出百草堂内如同被飓风席卷过的惨状:碎裂的药柜、散落一地的珍贵药材、还有地上那滩刺目的、尚未干涸的暗红血迹!

      “什么?!”苏菘蓝甚至来不及穿鞋,赤着脚冲出房间,敲响父母的房门:“爸!妈!秦爷爷出事了!”

      整个苏家被惊醒。苏守仁看到视频画面,尤其是地上那滩血迹时,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稳,被苏明哲和林婉仪死死扶住。老人嘴唇哆嗦着,眼中是难以置信的愤怒和深沉的恐惧:“伯安……伯安兄……是他们……一定是他们!”

      “报警!马上报警!”苏明哲强压着惊怒,立刻拨打电话。

      苏菘蓝则第一时间拨通了江京墨的电话,声音因恐惧和愤怒而颤抖:“江先生!秦爷爷……秦爷爷被东和的人绑走了!百草堂被砸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江京墨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寒流的声音,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位置共享开着……沈默已锁定目标车辆。我马上到。你们……暂时不要留在家里,不安全。去苏家老宅!那里偏僻,等我们汇合!”

      他的指令简洁、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给了惊慌失措的苏家人一个主心骨。没有多余的安慰,只有最有效的行动。

      苏家上海老宅位于城市近郊,是一处有些年头的青砖院落,平时少有人住,只有苏守仁偶尔会来整理些旧物。此刻,它成了临时的避难所。

      江京墨和沈默来得极快。江京墨的脸色在车灯下白得近乎透明,但眼神却锐利如刀,周身散发着凛冽的寒气。沈默则如同最精密的仪器,迅速在院内外布置下临时的监控和反制设备。

      “追踪信号显示,目标车辆最后消失在城西废弃的化工厂区域。绑架者很专业,中途换了车,但沈默截取了一段未被覆盖的监控,确认了其中两人的面部特征,与东和安保部外聘人员吻合。”沈默的声音毫无波澜,却字字如钉,“对方在故意拖延,像是在等什么。”

      “等我们自乱阵脚,或者……等松本的下一步指令。”江京墨的声音冷得像冰。他看向脸色苍白、紧咬着下唇的苏菘蓝,还有强撑着精神、眼神却充满悲愤的苏守仁,“苏老,菘蓝,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秦老。沈默会继续追踪。但对方既然敢如此明目张胆,必定还有后手。我们需要……找到他们真正想要的东西,或者……能牵制他们的东西。”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这栋充满岁月痕迹的老宅。

      苏守仁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和痛楚。他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向老宅最深处一间堆放杂物的厢房。房间里堆满了蒙尘的旧家具、农具和一些破损的箱笼。

      “守仁……”何静姝担忧地扶着他。

      “爸,您要找什么?我们帮您。”苏明哲和林婉仪也上前。

      苏守仁没有回答,他的目光在杂乱的房间中逡巡,最终落在一处靠墙摆放的、厚重的雕花樟木柜上。他推开柜子前挡路的破藤椅,枯瘦的手颤抖着,在布满灰尘的柜子侧面摸索着。他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记忆,仿佛在触摸尘封的过往。

      “咔哒……”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弹动声响起。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那看似与墙壁一体的柜子侧面,竟然无声地向内滑开一小段,露出后面墙壁上一个黑黢黢的、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方形洞口!一股混合着泥土和陈年木料腐朽气息的、冰冷潮湿的风,从洞内吹了出来!

      “这……这是……”林婉仪惊讶地掩住了嘴。

      “小时候……听六兄提起过……老宅有个避难的地窖……”苏守仁的声音沙哑而沉重,带着穿越时光的沧桑,“没想到……真有……”

      江京墨立刻示意沈默用强光手电向内照射。光束刺破黑暗,照亮了向下延伸的、狭窄的石阶。

      “我下去。”江京墨沉声道,不容置疑。沈默立刻递给他一个强光手电和一支战术手电筒。

      “我跟你一起!”苏菘蓝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眼神坚决。林远志也跃跃欲试。

      江京墨看了苏菘蓝一眼,没有反对,只低声道:“跟紧我。” 他率先弯腰钻入洞口,苏菘蓝紧随其后,林远志和苏明哲也跟了下去。沈默则守在洞口警戒。

      地窖不大,阴冷潮湿。手电光柱扫过,积满了厚厚的灰尘。角落里堆着一些早已腐朽的麻袋和破损的瓦罐,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尘土气息。

      苏菘蓝的心跳得很快,一半是因为紧张,一半是因为一种莫名的、越来越强烈的悸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黑暗深处呼唤着她。她的目光在地窖角落一个不起眼的、被半块破麻布覆盖的土堆上停住。一种源自血脉的冲动驱使她走了过去。

      她蹲下身,拂开厚厚的积尘和破碎的麻布。下面,是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一尺见方的扁平木盒。盒子本身已经腐朽不堪。

      她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掀开腐朽的盒盖。

      三样东西静静地躺在褪色的锦缎衬底上,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如同穿越时空而来的幽灵:

      1. 一个残破不堪的靛蓝色香囊:布料磨损得几乎透明,上面用深色丝线绣着的当归花序图案已经模糊不清,只能勉强辨认出伞形的轮廓。香囊表面沾染着大片大片深褐色的、早已干涸凝固的污渍——那是血!浓烈得仿佛能刺穿时空的血腥气,混合着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当归辛香,瞬间冲入苏菘蓝的鼻腔!
      2. 一片泛黄发脆的纸页碎片: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暴力撕扯下来的。上面用遒劲有力的毛笔字写着几行残缺不全的字迹:“……秘术非为杀伐……乃绝境自保……护我传承……惜乎……以身饲虎……终……”字迹的末端,同样沾染着一点刺目的、深褐色的血渍!
      3. 一枚小巧的、温润的羊脂白玉扣:造型古朴,没有任何纹饰,只在边缘处有一道细微的磕碰痕迹,在黑暗中散发着柔和内敛的光泽。

      当苏菘蓝的指尖,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轻轻触碰到那片残破的、染血的靛蓝色香囊时——

      “轰——!!!”

      仿佛一颗炸弹在灵魂深处轰然引爆!一股无法抗拒的、庞大到足以撕裂时空的洪流,裹挟着无数被尘封的、染血的记忆碎片,以摧枯拉朽之势,狠狠冲垮了她意识的所有堤坝!

      ——上海,守正药社。
      震耳欲聋的枪声!玻璃橱窗在眼前轰然炸裂!父亲(苏木)挡在母亲(林佩兰)身前,胸□□开刺目的血花!母亲凄厉的哭喊!姐姐(苏青黛)被粗暴地拖拽,撞在药柜上,额角鲜血直流!那个穿着肮脏军装、面目狰狞的矮个子军官(松本一郎),用生硬的中文咆哮着:“秘方!毒经!交出来!”刺刀闪着寒光!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和药香混合成地狱的气息!她(苏紫苏)死死抱着惊恐哭泣的幼弟(苏辛夷),躲在倾倒的药柜后,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冰水淹没头顶!

      ——千里颠沛,乡下小院。
      昏黄的油灯下,祖父(苏守正)威严而疲惫的面容。粗糙的大手握着剧毒的草乌,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毒药亦可为良药……分寸毫厘,生死之界……守护之器,非杀伐之兵……” 窗外是连绵的烽火和隐约的枪炮声。她(苏紫苏)的手指抚过冰冷的毒草,一种源自血脉的、对草木生杀之力的奇异共鸣在心底苏醒。

      ——药圃旁,暮色四合。
      他身上(江屿白)还带着战场的硝烟味和草药的气息,脸色苍白,伤口渗着血,眼神却温柔而坚定。他轻轻握住她(苏紫苏)冰凉的手,将一枚温润的玉扣放在她掌心,声音沙哑却字字清晰:“等我……当归……必归……” 她将连夜缝好的、绣着当归花序的靛蓝色香囊,珍重地系在他腰间。晚风拂过药圃,当归的辛香混合着离别的苦涩,缠绕着两颗年轻而炽热的心。

      ——火光冲天!硝烟弥漫的战壕!
      震耳欲聋的爆炸!刺眼的火光吞噬一切!她(苏紫苏)用尽全身力气扑向受伤的小战士!灼热的气浪和撕裂般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意识消散前最后一瞥,是他(江屿白)在战壕边缘,目眦欲裂、撕心裂肺的绝望嘶吼:“紫苏——!!!” 那声音穿透时空,带着毁灭一切的痛苦,狠狠砸在苏菘蓝的灵魂上!

      ——冰冷的柴房,血腥弥漫。
      祖父(苏守正)祖母(何雅茹)被枪杀!温热的血溅在她(苏紫苏)身上!松本一郎扭曲贪婪的面孔在火光下如同恶鬼!她眼中最后的光芒是决绝!是刻骨的仇恨!她奔向熊熊烈火!冲天而起的烈焰与剧毒烟雾吞噬了一切!

      “啊——!!!”
      地窖中,苏菘蓝发出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叫!她双手死死抱住仿佛要炸裂开的头颅,整个人蜷缩着倒在地上,剧烈地抽搐!泪水混合着无尽的悲恸和滔天的恨意汹涌而出!那些记忆!那些撕心裂肺的痛苦!那些生离死别!那些用生命守护的誓言!如同无数把烧红的尖刀,狠狠刺穿她的心脏,烙进她的灵魂!她是苏菘蓝!她更是苏紫苏!那深入骨髓的守护之责与血海深仇,在这一刻彻底觉醒!

      几乎在同一瞬间!
      站在她身旁的江京墨,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
      当苏菘蓝的指尖触碰到香囊,当她那声凄厉的惨叫响起时,一股同样庞大、同样撕裂灵魂的洪流,也狠狠冲入了江京墨的脑海!

      ——书斋焚香,少年意气。
      父亲(江文渊)震怒的咆哮:“投笔从戎?!你疯了!江家诗礼传家!岂容你去做那炮灰!给我跪下!”母亲(沈清蕙)无声的泪水。他(江屿白)跪在冰冷的地上,背脊挺直,眼神坚定如磐石:“国将不国,家何以为家?儿心意已决!”

      ——战火纷飞,尸山血海。
      子弹呼啸着擦过头顶!炮弹在身边炸开!泥泞的战壕里,是受伤战友痛苦的呻吟和死亡的气息!他(江屿白)紧握着枪,手指因寒冷和用力而发白,眼中是山河破碎的悲怆和保家卫国的决绝!每一次扣动扳机,都仿佛在亲手埋葬自己曾经的温雅书生梦。

      ——药香弥漫的宁静小院。
      她(苏紫苏)低垂着眼睫,小心翼翼地为他(江屿白)清洗伤口、换药。指尖的微凉触感,带着神奇的魔力,抚平了伤口的灼痛和心中的焦躁。她抬起头,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关切和温柔。那一刻,烽火连天的世界仿佛远去,只剩下她眼中清澈的倒影和萦绕在鼻尖的、令人心安的当归香气。他将那枚象征家族传承的玉扣,珍重地放进她掌心,许下“当归必归”的誓言。她系在他腰间的靛蓝色香囊,如同一个小小的灯塔,照亮了他黑暗的征途。

      ——最后的战场,枪声零落。
      他(江屿白)耳边传来小周(交通员)带着哭腔的嘶喊:“屿白哥!不能去!那是送死!” 他却充耳不闻。前方,是敌人密集的火力点。他最后看了一眼手中染血的香囊,嘴角扯出一个解脱般的、凄然的笑。然后,如同扑火的飞蛾,端起刺刀,迎着如雨的子弹,决绝地冲向了那片吞噬一切的硝烟……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是那缕始终萦绕不散的、当归的辛香……

      “呃……” 江京墨闷哼一声,高大的身躯晃了晃,猛地单膝跪倒在地!他用一只手死死撑住冰冷潮湿的地面,另一只手紧紧捂住剧痛欲裂的胸口!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如浆!那双深潭般的眼眸,此刻翻涌着滔天的巨浪——是山河破碎的悲怆!是痛失所爱的撕心裂肺!是生无可恋的绝望!是最终以身殉国殉情的决然!所有的情绪最终汇聚成一股沉重如山的、跨越了生死的守护誓言!他是江京墨!他更是江屿白!那份刻入灵魂的深情与责任,在这一刻,伴随着灭顶的痛苦,彻底苏醒!

      地窖中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两人粗重痛苦的喘息声,如同受伤野兽的悲鸣。林远志和苏明哲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吓得魂飞魄散,手足无措。

      “菘蓝!”
      “京墨!”
      苏守仁和何静姝、林婉仪不顾一切地冲下地窖,看到两人的惨状,心胆俱裂!

      苏守仁的目光落在地上那个残破的染血香囊、带血的手札碎片和那枚玉扣上,瞬间老泪纵横!他什么都明白了!那段被刻意尘封、不忍触碰的血色历史,终究还是以如此惨烈的方式,重现在了后辈面前!

      ---

      城西废弃化工厂,某个阴暗潮湿的管道间。

      秦伯安被冰冷的工业废水浇醒。他浑身湿透,额头的伤口还在渗血,被反绑在锈蚀的铁管上。几个黑衣人围着他,为首的正是不久前在百草堂施暴的光头。

      “老东西,醒了?”光头狞笑着,用沾着泥污的靴子踢了踢秦伯安,“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苏家秘术’在哪?说出来,给你个痛快!否则……”他掂量着手中寒光闪闪的匕首。

      秦伯安咳嗽了几声,吐出带着铁锈味的污水。他抬起浑浊的眼,看着眼前这群凶徒,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嘲讽和洞悉一切的疲惫。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秘术……你们永远……找不到……它早就……随着守正大哥和紫苏丫头……一起……烧干净了……”

      “放屁!”光头怒喝,“松本先生说了,肯定还有记载!说!藏在哪?!”

      秦伯安闭上眼,不再言语。嘴角甚至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解脱般的弧度。他知道,孩子们……应该已经找到了……当归……该归位了……

      ---

      苏家老宅,临时布置的安全屋内(由沈默快速清理出的一个房间)。

      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

      苏菘蓝和江京墨在亲人的照料下,终于从剧烈的头痛和情绪风暴中稍稍缓过神来。两人脸色依旧苍白如纸,眼神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里面不再有迷茫和隔阂,取而代之的是穿越了生死、铭刻了血泪的深刻理解,是沉重如山的责任,是滔天的恨意,更是对彼此深入骨髓的羁绊和守护的决心!

      秦伯安被沈默带领的精锐小队成功救回。老人身上带着伤,气息虚弱,但精神尚可。看到苏菘蓝和江京墨的眼神,看到桌上那三样染血的遗物,他布满皱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又悲恸万分的复杂神情。

      所有人都聚集在这里:苏守仁、何静姝、苏明哲、林婉仪、江启源、江士梅、李蕴婷、江士枫、江士杉、林松年、林柏年、林远志,还有闻讯赶来的陈妙。林思齐也站在角落,脸色苍白,眼神剧烈地闪烁着,显然被今晚的巨变彻底震撼。

      秦伯安靠在椅背上,喝了一口热水,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终停留在苏菘蓝和江京墨身上。他用沙哑而苍老的声音,开始讲述那段尘封了半个多世纪、浸透了血与火的历史:

      “民国二十七年,戊寅,上海……”
      从守正药社的惨案,苏木、林佩兰、苏青黛的殉难;到苏紫苏姐弟千里投奔;再到乡下学艺,苏守正传授医毒之术的苦心;江屿白投笔从戎,与苏紫苏在烽火中定情;松本一郎的阴魂不散,步步紧逼;苏家祖孙最终以身作局,毒杀日军小队,玉石俱焚的壮烈;松本一郎侥幸逃脱时那扭曲的怨毒;以及江屿白最终以身殉国殉情的悲怆结局……还有少年秦艽(秦伯安)背负着血仇与遗物,艰难生存,守护秘密与希望火种的漫长岁月……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尤其是当秦伯安指着桌上那染血的香囊、带血的手札碎片和那枚玉扣,说出“松本健太郎,就是当年那个恶魔松本一郎的亲孙子!他回来,就是要完成他祖父未竟的掠夺!洗刷他祖父当年失败的耻辱!”时,巨大的愤怒、悲痛和历史轮回的沉重感,如同山岳般压了下来!

      “畜生!!”王总双眼赤红,一拳狠狠砸在桌子上!他猛地掏出手机,手指因愤怒而剧烈颤抖:“我……我手里还有东西!他们逼我签的‘阴阳合同’!还有他们控制供应链、转移资产的内部指令!我……我都交出来!跟他们拼了!”他不再是那个被资本压垮的小老板,而是一个被彻底激怒的战士!

      “还有我!”赵教授脸色惨白,带着深深的羞愧和愤怒站了起来。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U盘:“他们……他们窃取了我的核心研究数据!还威逼利诱我,让我在学术报告上歪曲理论,为他们所谓的‘汉方’优越性站台!原始数据……真实的实验记录……都在这里!我要揭穿他们!”学术的尊严和良知,在这一刻彻底觉醒。

      林思齐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身体微微发抖。她看着桌上那染血的遗物,听着那段惨烈的历史,再回想自己之前对东和“现代化蓝图”的向往,只觉得无比讽刺和恶心!什么国际规则!什么效率至上!在如此赤裸裸的、跨越两代人的掠夺和血仇面前,显得那么可笑和卑劣!她猛地站直身体,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清晰:“我……错了。东和……必须付出代价!我能做什么?”

      江士枫脸色铁青,眼中是政客的震怒和决心:“上层关系,舆论压力,交给我。绝不能让这群豺狼再得逞!”

      江士杉眼中精光闪烁:“商战反攻,资金链狙击,我来!”

      林松年深吸一口气,眼神无比凝重:“学术正名,揭露剽窃和歪曲,我和李教授牵头!”

      苏守仁老泪纵横,颤抖的手紧紧握住苏菘蓝和江京墨的手,又看向秦伯安:“伯安兄……苦了你了……这一次,我们苏、江、林三家,同心协力!绝不让历史重演!绝不让先人的血白流!”

      苏菘蓝和江京墨的手,在桌下悄然紧握。冰冷与温热交织,传递着跨越生死的力量。他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无需言语,一切尽在不言中。前世未能守护的,今生,必将以生命扞卫!当归已归,血债血偿!

      窗外,夜色依旧深沉。但安全屋内,所有的悲伤、愤怒、震惊,都已化为一股熊熊燃烧、同仇敌忾的烈焰!一张针对东和药业、针对松本健太郎的天罗地网,在血色记忆的觉醒中,已然织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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