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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捣乱的叔伯 ...


  •   “我早就说了,云姜氏不是个省油的灯——”云家大伯云焢(hong)重重的墩了下手里的茶盏,“当年四弟刚走的时候,你们怕麻烦,只说等云姜氏瓜熟蒂落,生不出嫡子的时候再动手不迟。自己一个个的当袖着手的好人,推我出去做恶人。结果呢?我这恶人做也做了,到头来云姜氏却越来越难搞,那嫡子云苍现今却还活的好好儿的!
      云家的家业,干脆姓了姜算了!”

      云焢早就有侵吞云炳家私的想法,当年云炳刚死的时候就闹腾的很欢。其他几个兄弟也格外眼馋,但是一个个都是笑面虎,只把脑回路很直溜的云焢架上去闹。没想到云焢是个脑袋不好使的,云姜氏偏偏是个脑袋好使的。

      最后云姜氏平安诞下嫡子,家里生意也在云姜氏的牵头下逐渐有了起色。起初几个叔伯还能明里暗里为难两下,谁曾想云姜氏却放缓了茶叶的生意,转头做起了纺织布染,还做得有模有样。

      几个叔伯几乎把牙咬碎。他们的生意重心都在茶叶上,奈何不了她。

      “大哥说话还是注意点好。”
      云家三叔云熔声音不高,气势上却压了云焢一头。

      云家这一辈只大哥云焢一个嫡出,他们剩下的三个庶弟各有不同的生母。那年月云家尚且富裕,茶叶生意销往各个县市,云家分家时候,都各自分得了不小的家私。个人经营的有高有低,唯独大哥越过越低迷。他们三个庶子不说聪慧,起码不至于像大哥似的蠢到了家——家业败坏的只剩下了空架子,所以格外的惦记云炳家业。

      云熔鄙夷的瞅了眼云焢。
      这一次兄弟碰面,除了商讨底下茶叶供货问题,也计划恶心恶心云姜氏,能趁机咬下来一块肉也不错。纺织利润虽然不比茶叶,但是也不可小瞧。
      云炳的贵妾在葬礼上闹的一场,不大不小,是个能借题发挥的口实。

      云熔呷一口盖碗茶,转而慢悠悠说道:“这是刚下来的新茶——岭西那边过来的,各位哥哥们尝尝。”
      这是在大张旗鼓的炫耀。

      云熔排行老三,最小的云炳早早离世,他便成了年纪最小,但他的生意版图却是最大的。
      岭西是今朝才收拢的地区,之前被各夷族占领,与世隔绝,气候却很适合产茶。当地有一种特殊发酵法,制成的茶叶称为青茶,茶香气馥郁,既有绿茶的鲜浓,又有红茶的醇香。是本地少有的稀罕货。
      云熔能拿出来这种茶招待,可见其财力。

      “三弟门路就是广。”云家二伯云烁眯着一双笑眼,“岭西地处偏远,多高山险岭,茶叶产量不高不说,车行不了,还要靠脚夫一肩一肩背出来。这青茶是有市也无价——也不知三弟是从哪里牵线搭的桥,弄来这些青茶?”

      云熔很受用云烁捧起来的臭脚,但不接他抛来的话茬“一位旧人所赠。哥哥尝着味道可好?”
      “好得很。香气醇厚又有绿茶的鲜嫩口感,很不错——”

      云烁又抿了口茶汤,“我店里最高端的绿茶,香气连这一半都不到。——说到绿茶,去年少雨,导致今年地里的新茶迟迟下不来。我的新丰茶庄和大哥的裕隆茶庄都有些迟,三弟的怎么样了?”

      云熔低头饮了口茶,借这个动作遮掩了一下面上的鄙夷。
      老二云烁是个墙头草,哪边势强就投靠哪边。最喜欢大着嘴巴乱问,又是个二皮脸,对他疾言厉色也从不收敛。云熔自认是个体面人,不喜跟他有什么攀扯。
      “二哥还是那么有寻根究底的耐心。有这个问的功夫,不如好好专注自己的生意。”

      云烁也不恼,反手拍了一记庸俗但让云熔极为受用的马屁:“我痴长三弟几岁,门路却不如三弟广,自然不如三弟专注自己来的收获大。三弟手里漏一点缝隙就够我们商行吃个半年喽——”

      马屁精。
      云焢冷哼一声。私心里却又有点羡慕和恼怒老二能有老三时不时的提携。

      云烁单方面捧了云熔若干个臭脚,云熔也慢慢收敛了一点鄙夷情绪。
      “云陆氏昨天闹的厉害,说云姜氏残害庶子,给嫡子铺路。虽说云姜氏外头名声贤良,这又是宅子里头的事情,论理当叔伯的不应当插手。但是这种家宅不宁的风声,还是不可等闲处理。”

      云熔眼底闪出贪婪的光,“还是辛苦大哥平日里多留意着才对。”

      大哥云焢拧了下眉毛,刚想出言反驳,又想到占头筹有头筹的好处,也就欣然接了下来。

      天将晚时,绵绵的飘了阵雨丝。粘腻又寂寥。
      云陆氏枯坐在庭院的石墩上,卷翘的睫毛上模糊着一层细碎水珠。脂粉未施,朱唇还是饱满的,只是少了些颜色。

      云节今天下葬,宅院里一大半人被抽调去了祖坟,现在还没回来。
      云姜氏也去了。

      昨天云陆氏被她绑了多半天,到更夫敲过了三更才解开放回了自己院落。
      独子入了土,云陆氏昨天还有口心气儿去闹腾,今天突然有点折腾不动了。本来还想挣扎着看他最后一程,结果起来后才看见院里空了——没人通知她。

      云陆氏未出嫁时并不富裕。上头五个姐姐,最大的姐姐十五。她是第六个,也是最后一个。
      因为父亲忍受不了多年无子的屈辱,抛下他们母女几个跑船去了,再也没回来。
      云陆氏从来没见过那个便宜爹,陆是她母亲的姓氏。

      她也没有自己的名字,就叫六娘。当时母亲积攒下的积蓄没撑几天,就被族里抢走了,连能遮风的窝棚都没给她们留。

      至于后来母亲是怎么攒出来钱盖的房子,起初六娘不懂,后来懂了。

      六娘印象里的母亲是泼辣的,屋子里经常有陌生的男人进出。再后来母亲独木难支,大姐的屋子里也开始有陌生男人进出了。
      因为这些,六娘在老家的日子不太好过。不过只限制在精神上,物质上还是饿不到的。不论在什么地方,“肉”总是卖价高一些的商品,更何况她母亲还是一块好看的“肉”。

      假如不是遇到云炳,她也马上就踏上母亲的老路——那时候,五姐也有了自己的屋子,和进出的男人。

      五姐是个聪明人,如何笼住云炳,摆脱现有身份等等,都是五姐一手策划成的,一直到现在,当地无人知晓她的身份,只当她是破落庄户人家的,奉她一声贵妾。

      当时事成后,五姐不过是向云炳讨要了五十两现银,就收拾行囊,去了未知的地方。
      在云府的这二十多年里,六娘第一次升腾起了回去看看母亲和姊妹们的想法。
      当初迫不及待离开的地方,现在变成了最后的一丝寄托。

      云节走了,六娘不是不痛苦。只是她不懂如何表达悲伤,只好用之前经常用的泼辣方法发泄。

      “六娘——”一把鲜嫩的声音叫住了六娘的思绪。
      那人脚细细小小,走起路来摇曳生姿。是三伯云熔的第四房小妾,刚刚二十出头,花名亦媚。
      她生的娇艳,只是出身不好——是花柳巷里出来的清倌儿。云熔图一个干净,才把他赎了出来。

      “我当是谁。”六娘的伤春悲秋只停留了一瞬,见有生人立刻竖起了两条柳眉,“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哪能呢。论资排辈,六娘该当我个姐姐。哪有妹妹笑话姐姐的礼。”
      亦媚笑的像一朵春雨浸润的桃花,“外头落雨,六娘还是该进屋避避才是。节儿定是不愿看到母亲因为这些染上伤寒的。”

      提到“节儿”时,亦媚还掏出手帕拭了拭眼角。

      “不用你提醒。”

      六娘嘴硬,可是到底还是站起来了。亦媚柔柔的牵着六娘,走到了最近的一处游廊里。绣着百合的素色手帕在六娘头上身上略拭了下。

      “六娘何苦作践自己。有什么烦心事别窝在心里,跟妹妹说一说也好。
      不想说重要的,捡那些无关的诉一诉也不是什么大事。妹妹出身不好,在家里也是时常受大房的排挤,要不是老爷顾念着,只怕,只怕——”
      亦媚口里噎着手帕,闷声呜咽。
      “幸好姐姐不厌弃我,能跟我说这好些话。”

      六娘性子有装出来的泼辣,可到底是个软性人,再加上独子离世,心这就被她给哭软了。
      “谁又比谁高贵呢——”六娘若有所指。

      “平日里听人言语,说六娘不是个好相于的。我只恨自己听信了谣言,今日一会,才发现六娘也是个心软的。”

      “倒也不必。”六娘刚刚腾起来的亲近消散了点,“风言风语也不是凭空来的。”
      她那爱心软的三姐,经受的挫折是最多的。

      亦媚对情绪格外敏锐,急忙找补道:“看我,一时激动话都不会说了。姐姐闷了随时找我,只要姐姐不弃嫌。妹妹再不济,总能增个活气儿。”

      二人闲话了一阵,六娘把亦媚送出仪门外,今天就算了解了。

      亦媚出门几步,钻进了门外候着的轿子。

      “怎么样了?”轿子内,云熔闭着眼养神。

      “云陆氏是个不设防的。老爷的计划可以随时推进。”亦媚艳丽的五官绷着一丝严肃。

      “那后边你来主持吧。你的能力我放心。”云熔睁开眼,白绵绵的手朝不该捏的地方捏了捏。脸上漾起了三分酒肉色气。

      云家祖坟位于山腰处。
      云姜氏等人陪送灵柩,几个壮硕些的小厮牵马在前。
      云节的棺木钉上了钉子,在牛车上面轻微颠簸着。

      前面就是祖坟入口了。

      几个小厮上前搭手解开绳索,齐喝一声,棺木就架在了肩上。

      几人踏着步子,挪到了定好的地方。风水先生早先看好了地儿,坟茔已经预先起好了。
      棺木被架下坟茔内,哭娘在一边哑了嗓子。
      第一铲子土洒到了上面,云姜氏突然察觉到了不对劲。

      原本四颗棺材钉,钉在棺材四角,现在只看到三颗。
      当日钉棺的时候云姜氏全程都在,不可能是漏钉了。

      云姜氏思绪转了好几个念头,当即命令小厮停手,“你们先别动。”
      众小厮面面相觑,不知道主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当日封棺的人可在?”
      “大娘子,是我钉的——”人群里一个矮胖的汉子粗声粗气的说。
      “四颗钉子都亲手钉上了?”
      “我亲手钉的,四颗错不了。”
      云姜氏拧起了细眉:“那你去详看看,四颗是不是全的?”

      矮胖汉子悚然一惊,顾不得许多,几步迈进坟茔内,四个角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不放心还拂去了棺盖上的浮土。
      第一颗、第二颗、第三颗——
      没有第四颗。

      汉子怪叫一声,倒仰在两边土堆上。

      “诸位都是见证。”云姜氏回头扫视了在场的每一个人,“棺材钉数量有异,现在怀疑有贼人偷盗陪葬物,需要开馆验视——”
      听到这些,胆小些的奴仆忍不住往后站了站。云姜氏扫过去,也不做理会,只是选派了几个大胆的去开棺。

      那几个虽说胆大,但对这种灵异事件多多少少有些惧怕,奈何主家吩咐不敢不从,一个个捏着小心,颤颤巍巍动手启钉。
      他们一行人清早出发,现在日头逐渐西沉,最后一颗钉子终于启了出来。

      “开馆。”
      云姜氏不容置疑的说。

      几个人小心推开沉重的棺材盖。只见里面陪葬的金银珠宝俱在,一粒金珠子都没丢,偏偏,偏偏云节的尸体,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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